“金陵城布置好后,你就去军中吧,萧公子和言豫津都在,你去照看一二。”

  “那阁主——”

  “我会先和阿寒汇合的。”

  一听有师兄在,阿珏立刻放下心来:“军中的暗桩我会尽快建立,阁主放心。”

  当年沧巫阁势力初至金陵城,便是阿珏一力负责,将暗桩安插在了宫墙内外,如今十年已过,她又成长不少,在军中建立起一个传信渠道不在话下。

  云蘅最后遥遥望了一眼金陵帝都的巍峨城门,还记得来时那人素颜白衣,机诡满腹,离去时遥望狼烟,跃马扬鞭······两年的翻云覆雨,似已换了江山,唯一不变的事一颗赤子之心,永生不死。

  云蘅自幼长于山野,便没有什么家国之念,即便战火点燃了整个大梁,即便江山倾覆,沧巫阁也好,药王谷也好,都不会受影响。

  只是,这是他的家,他的国,他要护卫的大梁天下。

  云蘅便愿意帮他守着,将天下人都放在心里。

  想来,也只是为了那一个人,为了全这十几年的情意。

  四蹄如飞,云蘅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官道尽头。

  ······

  大渝一座边境小城。

  “当时情况非常可疑,莫泽王率五百亲兵进了王都,暗桩以为他是冲着王宫去的,可没想到一夜之间,倾城坊彻底倾覆,沦为一片火海······”灰衣人咬牙道,“没有一个人逃出来,等到王都周围的暗桩察觉到不对,一旦往回传信,暗桩几乎立刻被剿灭,我们沧巫阁在大渝内部的暗桩已然十不存一。”

  “剩下的人只好全部蛰伏,根本不敢擅动,否则只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了,衮州、合州、旭州相继被占,每一次我们都试图往回传消息,可是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出去的人永远都回不来。”

  云蘅闭了闭眼:“兰娘呢?”

  灰衣人摇了摇头:“如今只有我们这些边境小城的几个暗桩还幸存,幸好姑娘先到了这,否则直接去王都,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阿寒呢?”

  “直到十日前,我们才见到寒公子,寒公子应当是直接去了王都,发觉不对一路沿着暗桩往回走,才碰到我们,收集来的情报已经全部由寒公子带来的新暗桩传给宗主了。”

  云蘅略略松了口气,大渝一路势如破竹地进攻,一点消息没传来,她就知道暗桩出问题了,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全部倾覆,幸好消息是传出去了。

  “这些日子可有探查缘由?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清楚掌握每一个暗桩所在,莫泽王如何知道?”

  灰衣人怔了怔:“属下知道姑娘的顾虑,莫泽王知道的如此清楚,必然是出了叛徒,只是······我们无从查起,又或者是王都暗桩的问题,但是根本没有人从那场大火中走出来,兴许是被灭口了。”

  云蘅明白灰衣人的意思,能够清楚知晓大渝每一处暗桩的布置,也只有统领一方的王都暗桩,可是······她不愿相信会有人背叛。

  时间紧迫,如今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云蘅用了三日时间,重新布置出一条暗桩传递消息的渠道,将目前探得的消息重新整理,分别标注遣人送往梅长苏手中。

  三日后阿寒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汉州之围已解。

  梅长苏持太子玉牌直接率五万大军自后方入城,蒙挚率另外五万潜藏弑龙谷,在一个雪夜,汉州突然打开城门,五万大军冲散了围困汉州数月之久的大渝军队,呼延迟所部被梅长苏设计引入弑龙谷,在那里遭到了大梁第一高手的伏击。

  大渝名将呼延迟,战死。

  梅长苏依照计划坐守汉州,稍作休整后,蒙挚率七万大军循着大渝残兵败将的痕迹奇袭合州。如今大渝皇属军尚在衮州驻扎,合州只是普通部众,根本经不起这般冲击,想来蒙挚不日便会夺得合州了。

  就在这段时日,梅长苏也并没有得闲,一边派人加固汉州防守,一边多次派人突袭驻守旭州的大渝军队,大渝士兵苦不堪言,可身后就是莫泽王麾下的皇属军,他们哪里敢退,一个个都是强弩之末了。

  阿珏的速度很快,她在军中迅速整合沿途暗桩,再加上这些日子云蘅的调动,合州、旭州、汉州、金陵之间已经建立起了牢固的情报渠道,就连皇属军驻扎的衮州,沧巫阁也有人混了进去,只是目前风声紧,无法向外传递消息而已。

  “还有一个消息,”阿寒道,“我先去了王都,据说,大渝汗王病危,这些日子,大渝内部也不安定,皇子王爷各怀心思。”

  “汗王病危,莫泽王为什么要出兵大梁?”云蘅皱眉。

  阿寒摇头:“若说莫泽王没有野心,谁也不信,他麾下可是有着整个大渝最强的皇属军,可此刻远离王都······”

  云蘅想,也许莫泽王正是这样打算的,凭你们在王都里抢个你死我活,等他带着累世军功和皇属军回去,汗王之位归谁,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些王爷皇子,甚至是大渝的汗王,不都是一边忌惮着莫泽王,一边又暗自讨好,希望他能支持自己吗?

  十三年前莫泽王的二十万皇属军全军覆没,都没能动摇他在大渝的地位,可见其心思至深,威压之重。

  “阿寒,你有兰娘的消息吗?”云蘅忽然问道。

  二人站在河边,河面上已经结了不少浮冰,寒冬凛冽的风呼呼作响,刮得人脸生疼。

  阿寒微微挪动替云蘅挡住了风口:“我去王都之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倾城坊只剩了一个焦枯的架子,百姓众说纷纭,有说是得罪了权贵,也有说被仇家报复······我留了记号,在王都等了三日,没有一个人寻来······”

  “会不会是北燕结盟时提醒了莫泽王小心倾城坊?”云蘅思索,“可即便如此,倾城坊覆灭便罢了,怎么会沿路暗桩都被清理?”

  阿寒沉默了一瞬:“河边风寒,阁主还是先回去吧?”

  云蘅点了点头,却没挪动步子。

  她望着眼前奔流的河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个夜里,她在河边找到了兰娘,当时她以为兰娘要投河自尽,可兰娘只是微微笑着,问了许多丈夫生前的事。

  他们一家是被李重心牵连,归根到底是为了谢玉和夏江的野心,如今仇人皆死,云蘅一直想着,可以去接兰娘回家了,她的丈夫一定等她很久了。

  可是那样一个出身乡野,却心智坚韧的奇女子,终究是在他乡葬身火海。

  “小丫头,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这个世上总有这样一个人,你为了他可以倾尽性命,在所不惜,他遭此横祸,我又怎能冷眼旁观,独善其身呢?便是真有什么事情,我们夫妻也该共担才是。”

  你看,我也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为他倾其所有,我想讲给你听,可是却再也见不到你了······

  过了许久,云蘅才随着阿寒一步一步往回走,一处坟茔不曾有,又能去哪里凭吊呢?

  他们回到小小的客栈,云蘅吩咐了老板去打点行李,大渝粮道的事尚未解决,她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