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你的牢房里,正躺着一个快病死的女囚,她也同样身怀有孕,只要你做了决定,很快就会传出誉王妃自尽的消息。”
誉王妃颤了一下,指甲抠进了床边,半晌,她终于在丈夫与孩子之间做出了取舍。
云蘅点了点头:“那你就放心在此处养胎吧,等风头过了,你的胎象稳定了,我就送你离开,沧巫阁只负责安置好你,至于未来,就靠你自己了。”
誉王妃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愣怔了许久,迟缓地点了点头。
云蘅正欲离开,阿寒忽然走了进来,附在云蘅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云蘅的目光微变。
云蘅在誉王妃疑惑的目光里缓缓回身。
“怎、怎么了?”她生怕有变,云蘅会反悔。
云蘅恢复了神色:“刚刚得到消息,誉王自尽了。”
誉王妃如中雷击般愣在了那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什、什么?”
云蘅莫名多了一丝感慨:“他留下了血书,向他的父皇请求,以自己的性命,换你和孩子一命。”
誉王妃伸手捂住心口,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可眼泪却一刻也停不下来。
云蘅淡淡地看着她:“如果你反悔了,现在誉王自尽的消息还没报上去,我可以送你回去,陛下一定会恩赦你们的。”
誉王妃怔怔流了许久的泪,云蘅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站在那里等着她的回复。
她惨笑一声:“正如你所说,金陵城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既然王爷已经······这里,也没有可以留恋的了······”
云蘅挑了挑眉,觉得誉王妃也是个有趣的女人,她看似哀恸万分,恨不得追随誉王而去,却还理智地分析境况,做出决定。
“等等!”誉王妃在云蘅踏出房门的一刻叫道,她看着云蘅的背影,“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和孩子?王爷和靖王、还有苏先生——”
可是有仇的。为什么这个人会想着救仇人之子?还不提任何的条件?
云蘅身形顿了顿,想了想开口道:“那日在猎宫,偶遇纪王爷,他说了一句话,你想听听吗?”
誉王妃紧紧盯着云蘅的身影。
“纪王爷说,本来就是一家人,谁跟谁又不是骨肉呢?”云蘅轻声道,“我没有那么好心,我只是在安亡者之心。”
屋里只剩了誉王妃一人,她脑海里还回响着方才那句话。
谁跟谁又不是骨肉呢?
就像在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秀丽温婉的女子,拉着她的手道:“弟妹,这一套小银镯子最适合小孩子了,是祁王殿下带回来的,如今我送给你,你可留好了,将来我那小侄子出生了,一定喜欢。”
可是血流成河的那一夜之后,天家骨肉,自此破碎支离······
回护
“誉王真的死了?”云蘅觉得有点讶然。
阿寒点头:“皇上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天牢了。”
云蘅蹙了蹙眉:“消息传得这么快?”
“那倒不是,这几日誉王因为誉王妃有孕的事,一直在牢中叫嚷求见皇帝,但是没有人替他传话,无望之下才留了血书自尽,今日是皇帝突发奇想去狱中看他,正好碰上不敢上报死讯的牢头······”
云蘅神色有些感慨,倒也说不上同情,只是觉得世殊时异,这天家富贵加身的皮囊下,又都是这般薄情寡恩。
“你说誉王为什么要起兵谋反呢?”
阿寒古怪地看了云蘅一眼:“您不是早就预料誉王会有所行动吗?誉王可不是甘愿给靖王做低伏小的人。”
云蘅摇摇头:“当初事发突然觉得理所应当,但如今事情过去了,反而看到诸多疑点,誉王一直都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尽管这些年有拿他权衡朝局的用意,但你我都看得出来,这份宠爱是皇子们远远不及的,虽说誉王的手伸进悬镜司触到了皇帝的逆鳞,可是天长日久,他并非完全没有机会,为什么会突然宁愿斩断自己所有的后路,也要放手一搏呢?”
“或许,是誉王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后路了。”阿寒想了想,觉得有理。
“夏江和秦般弱潜逃,我便开始有了这个疑虑,秦般弱是滑族人,夏江又掌握着璇玑公主留下的暗线,为什么滑族会选择誉王?仅仅是巧合吗?废太子的性格难道不是更容易把控吗?誉王这样与今上如出一辙刻薄寡恩的性子,即便登基,滑族又能占到什么好处呢?”
“要查誉王吗?”阿寒问道。
“我想知道誉王在谋反前与夏江在天牢见面时说了什么,夏江到底用什么筹码,才能说动誉王谋反。”
“这······”阿寒沉吟,“誉王见夏江身边从不留人,连灰鹞也不知道,如今只能从秦般弱和夏江身上下手了。”
云蘅点点头:“那就尽快抓人吧。”
阿寒正欲说什么,看见院中并排坐着的二人又咽了回去。
“素玄哥哥,聂大哥。”云蘅微微一笑,“我忘了素玄哥哥身为少谷主自然是懂医术的,有你在,聂大哥这边我倒是也能放下心来。”
“你施针之后聂兄的情况就稳定了许多,虽然我不会解毒,但如今还是勉强能应付的。”
云蘅笑道:“再等些日子,蔺晨已经从东瀛回来了,想必不出半月就能抵京。”
卫峥道:“那便好,蔺少阁主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办起事来还是靠谱的。”
云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聂锋身上,微微一凝,若说在猎宫聂锋待她还算友善,不知怎的回了苏宅反而奇奇怪怪起来,她能感觉到聂锋出于某种原因在避着她,所以她也甚少主动来东院给他探脉,左右还有卫峥和晏大夫。
今日被梅长苏一提醒,云蘅心中反而明白了。
“聂大哥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云蘅笑盈盈问道。
聂锋的神情都被掩在长毛之下,旁人分辨不出,反而是卫峥一怔:“小蘅这话怎么说?无缘无故的,聂兄怎么可能——”
“也谈不上喜不喜欢,聂大哥是对我不满吧?”云蘅的笑意未达眼底。
卫峥转头去看聂锋,见他也没有否认,有些奇怪道:“聂兄,小蘅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极好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