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一怔,她原等着龙颜大怒,怎么老皇帝看起来心情反而不错的样子?

  “罢了,朕知道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哼,一个两个都强求不得,朕的好意你们不领情便罢了,不过既然你医术好,静妃医女出身也颇通此道,日后你也可常进宫与静妃探讨一二。”

  云蘅心知老皇帝并没有歇了拉拢她的心思,不过既然皇帝都退了一步,她自然不能不承这个恩,更何况日后有了常进宫的机会,总不用像从前那样偷偷摸摸了,便扯出一抹真心诚意的笑来:“多谢陛下厚恩,民女遵旨,陛下圣明!”

  “哼。”梁帝摆了摆手,“行了,霓凰你先和云姑娘退下吧,景琰留下。”

  二人对视一眼,行礼告退。

  梁帝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儿子:“朕问你,朕方才为何要让你娶那个云蘅啊?”

  萧景琰一本正经:“方才父皇说云姑娘有功,此为恩赏。”

  “有功?”梁帝的胡子翘了翘,有些无奈,“你知道这个姓云的丫头是什么身份吗?”

  萧景琰看了看梁帝,有些不解:“云姑娘是江左盟的人。”

  梁帝拍了拍桌子,气笑了:“你啊你啊,让朕说你什么好!你与那苏哲打交道,就没想过查查他身边的人?”

  “父皇,儿臣欣赏苏先生的才气,他身边的人······难道会有什么问题?”萧景琰摸索出了梁帝的喜好,或者说这是所有上位者的喜好,他们都喜欢下属适时聪明、适当装傻。

  在该办事的时候不能拖拉,要做好,但有些方面,譬如结交人才、拉拢臣子等等一些皇帝不希望你去做的事上,还是装傻比较好。

  果然,梁帝面上十分气怒,但语气还是愉悦的:“你啊!难道还要朕手把手教你不成?这个云蘅,出身浔阳医圣世家,虽说被逐出了家门,但她及笄礼上,云家人可是出席了,她又师从药王谷,与郢州楚家交好,你说,若你娶了她,能得到多少助力?你娶了她,还怕苏哲不全心全意扶助你吗?”

  萧景琰皱起眉头:“父皇,儿臣为朝廷办事就是了,要这些江湖势力做什么?而且,若是儿臣横刀夺爱,苏先生只怕心中也会有芥蒂。”

  梁帝瞪了儿子一眼,但心中却也算满意,虽说有些事情上这个儿子还是固执得不上道,但这也好过挖空心思收拢自己势力的人:“朕平素是看不上那些江湖人,但是浔阳云氏是世家,药王谷更是首富,你······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是,既然这条路行不通,日后你就多与苏哲走动吧,若是苏哲肯帮你,以这位云姑娘的心性,想必也不会吝惜。”

  萧景琰点了点头:“儿臣此番与那位苏先生交谈过几次,发现此人确实有才气,在识人这件事上,儿臣实在不如父皇慧眼识珠,儿臣是该多多讨教,也不只儿臣,朝中大臣们也可多去苏宅拜访求教,想必苏先生会不吝赐教。”

  梁帝一噎,心道这个傻孩子还是没明白,不过倒也不急,日后再慢慢教导便是,只好摆了摆手:“行啦,你别在这气朕了,去把封赏的条陈拟了,既然那个云姑娘拒了赐婚,就再补偿些其他的,她是医者,就看看宫里有什么珍稀的药材,赐给她吧。”

  “儿臣遵旨。”萧景琰行礼,目送高湛搀扶着梁帝朝后殿走去,这才松了口气。

  萧景琰出了殿门,见云蘅还站在石阶下等他,便快步过去:“霓凰郡主已经走了?”

  云蘅点点头:“郡主还要赶回卫陵,让我替她跟殿下辞行。”

  萧景琰吐出一口气,神情不太好看:“也不知道父皇今日怎么想出这么一折来。”

  “也算是个好现象,皇上开始信你,并且帮你培养自己的势力了,一个侧妃之位,拴住一个世家和药王谷、江左盟,的确是划算的交易。”

  “我并不需要这些。”萧景琰蹙眉。

  云蘅笑了笑:“是,我知道,所以苏哥哥从一开始以谋士身份接近殿下,也并没有把其余的人牵扯进来。”

  萧景琰看了她一眼:“若今日父皇执意赐婚,难道你还真的以死明志?”

  云蘅一乐:“殿下,我可还没活够呢!这不是苏哥哥还没出马么?即便他也没法子叫皇上收回旨意,大不了我假死脱身,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又或者,只能劳烦殿下日后找个理由把我休弃,我一定毫无怨言。”

  萧景琰闻言也不由一笑,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见远处跑来一个大夫,便住了口看向来人。

  “殿、殿下。”那大夫大喘着气行礼。

  “何事?”靖王身上已经多了一层不怒自威的上位者之气,与他亲近之人感觉不到,外间的臣子下属反而感受更清晰。

  大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躬身道:“下官、下官听闻这位姑娘出身药王谷,此次伤员众多,所以有一些药方用药想请教一二,请殿下准允。”

  萧景琰看向云蘅征求她的同意,云蘅理所当然地点头:“此乃医者本分,自当如此。”

  萧景琰道:“既如此,若有什么需求,云姑娘只管找列战英要,明日纪城军的物资也就送到了,宫里的太医也会抵达猎宫,所以今日就先辛苦云姑娘了。”

  大夫松了口气,谢恩后引云蘅向安置伤员的偏殿走去。

  云蘅的脚步顿了顿,对大夫道:“大人先去吧,我处理一桩事情,随后就到。”

  老大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离开。

  阿寒这才迫不及待地现身:“姑娘!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云蘅看了他一眼。

  阿寒松了口气:“郡主派人来讲了御前的事,属下都被吓了一跳。”

  “嗯,老皇帝也没对我如何,”云蘅想了想也挺奇怪,只能归结于梁帝良心发现不愿让自己儿子跟江左盟交恶吧,“苏哥哥可有说什么?”

  阿寒道:“宗主只说知道了,其余什么也没问。”

  云蘅抿了抿唇,又抬眸笑道:“行,你回去说一声吧,我去看看药方,等会儿就回去。”

  阿寒打量了一下云蘅,转身隐了下去,心中有些奇怪,今日姑娘可是差点被赐婚给靖王了,虽说最后没成,但这过程在他听来也是惊心动魄,万一皇上下了旨意,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但是宗主和姑娘好像都过于冷静了······

  云蘅跟着军中大夫改了几个方子,又大方地把药王谷金疮药的配方献了出来供军中大剂量配制,还亲自上阵处理了好几个严重的伤口,大夫们一个个跟看到宝贝似的,围在云蘅四周七嘴八舌地问问题,云蘅也不藏私,耐心解答了。

  还是最开始请云蘅的老大夫看不下去了,摸着胡子道:“诸位,云姑娘在这耗了一天,连一口饭一口水都没用,今日便到这吧。”

  “大人说的是,”一个稍稍年轻的大夫笑道,“咱们这些行医问药的,瞧见医术高明的人便忍不住求教,今日实在劳烦云姑娘了。”

  云蘅一笑:“云蘅是医者,承蒙诸位信任,日后若有用到云蘅的地方,医家本分,定当尽力。”

  云蘅走后,众人还捧着她留下的方子啧啧称奇。

  邻近院门,云蘅深深吸了口气,才踏了进去。靖王所在的主殿还没亮灯,只怕这个时辰他不是侍奉御前就是在处理事情,尚未回来。

  梅长苏正捧了一卷书倚在桌边沉思,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温和一笑:“阿蘅今日辛苦了一天,给你留了晚膳,先净手用饭吧。”

  云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坐下来先灌了一气茶水,又风卷残云般用完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