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道:“应当没错,自从得姑娘嘱咐后,我们的人便一点一点把证据放出去,听说前几日宗主把最后的人证也送给蔡大人了。”

  “恰好在今日进宫,其中也有苏哥哥的功劳吧?”云蘅笑了笑。

  阿寒道:“宗主神机妙算,誉王,算是完了。”

  “是啊,”云蘅冷声道,“或许在皇帝眼里,私炮坊这事都不算什么,但誉王把手伸进了悬镜司,只忠于皇帝的悬镜司,这才是他不能容忍的。”

  “私炮坊惊天一爆,六十九条人命,在上位者的眼里,还不算什么?”

  云蘅掀开车帘,望着郊外来往的行人:“这种时候,我才能理解他们对于祁王的执念与追寻,如果祁王还在,朝局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这也是苏哥哥苦心孤诣十四年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复仇,他想留给天下一个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主君,想给靖王留一个海晏河清的大梁盛世。”

  阿寒目光深邃:“党争就像一场噩梦,只怕很多人等不到那一天,就气馁消沉了。”

  “可总有人不会心灰意冷,朝局愈是如此,他们却愈发坚定,像沈追、蔡荃这样的朝臣,不正是如此吗?即便身处黑暗,却也心向光明。”

  阿寒看着车窗里姑娘姣好又明媚的脸:“姑娘变了许多,从前,姑娘可不喜欢这些事情。”

  云蘅侧靠在车窗上叹了口气:“我心里是只想装着他一个人,但他心里装着天下人,我只好把这天下和他一起放在心里了。”

  阿寒闻言神色有些复杂:“得姑娘如此相待,宗主当是最幸运的人了。”

  云蘅笑了起来,却不同这几日明显牵强的笑意,她的眸光里都蕴藏着温柔:“我也很幸运啊。”

  阿寒笑了笑撇开双眸,金陵城已在面前。

  “姑娘!”刚进了城,便遇见了黎纲,他似乎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云蘅连忙问道:“如何了?”

  “救出来了,姑娘放心,只是——”黎纲四下看了看,神色十分凝重,“悬镜司欺人太甚!”

  “他们对苏哥哥用刑了?”云蘅目光一厉。

  黎纲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道:“此处不便,姑娘赶紧回去看看吧。”

  云蘅见黎纲下意识往右边看了一眼,也状似无意地看过去,一个样貌寻常的人正站在摊位前挑挑拣拣,但显然耳朵恨不得长在这边的马车上,云蘅瞬间了悟,猛地放下车帘:“快走!”

  谁也不敢耽搁,一行人急急朝苏宅行去。

  “阿寒。”车内传出有些冷淡的声音。

  阿寒道:“已经让人跟上去了。”

  “嗯。”云蘅眼底闪过杀意,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故意放出梅长苏病重的消息,但如今看来只一个悬镜司倒了,还远远不够啊。

  云蘅急急穿过回廊,直到看见主屋门前笑意盈盈望着她的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云蘅一言不发地扑进了梅长苏怀中,梅长苏俨然已经重新梳洗换了衣服,又被晏大夫抓住好一番折腾,确定他没事,大家才算放下心来。

  众人瞧见这一幕,纷纷露出笑意,悄然退出了院子。

  梅长苏将云蘅紧紧拥在怀中,低声道:“阿蘅,让你担心了。”

  “三天。”云蘅闷闷的声音传来。

  梅长苏笑了起来:“嗯,三天,我没有骗阿蘅吧?”

  “你还敢骗我?”云蘅抬起头来瞪他,眼眶却红红的,显然没什么杀伤力。

  梅长苏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傻姑娘,我怎么会偏你。”

  云蘅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梅长苏的面颊:“你瘦了。”

  “是啊,”梅长苏故作委屈道,“悬镜司的饭菜确实不好吃。”

  云蘅转了转眼珠:“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梅宗主勇闯悬镜司,威风得很呢。”说罢便松开了梅长苏走进屋去。

  梅长苏跟在身后笑道:“阿蘅好狠的心,真的舍得啊?”

  “舍得,怎么不舍得?”云蘅摆摆手,语意带笑。

  屋外倏然落下一场大雪,一切尘埃落定。

  牵念

  无人来打扰,云蘅便倚在梅长苏身边低声絮絮说了这几日的安排,以及阿寒从浔阳带回的消息。

  梅长苏眼眸微凝,冷然道:“又是他!”

  云蘅却高兴起来,伸手捏了捏梅长苏的脸,见他苍白的面上有了一点血色,才笑道:“放心,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可以处理好的。”

  梅长苏拉下云蘅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叹了口气:“阿蘅,我总是不能让你平顺安稳。”

  云蘅眨了眨眼睛:“那梅宗主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梅长苏眼神幽深起来,“你想要什么补偿?”

  云蘅转了转眼珠,刚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唔?”下一瞬,所有的话都被梅长苏堵了回去。

  云蘅愣怔了片刻,微凉的唇带着寒梅清冽的气息将她包裹,一只手穿过发丝轻托在脑后,不允许她有丝毫退避,但也只是片刻,在这段感情里,云蘅从来都不是被动的那一个。

  感受到云蘅的主动,梅长苏只觉得心中有一根弦被重重拨动了,震得他心神剧颤,一时恍惚起来,他知道自己早已沉溺其中,药石无医。

  最终,他还是喘息着停了下来,望向怀中面色绯红,眼中蕴藏着迷离水光的人,这是他要守护一生的人,是他心中珍宝,如今,还不能——

  云蘅眨了眨眼,眼底渐渐清明,嗔道:“这就是你的补偿?”

  梅长苏挑眉笑道:“云阁主好像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