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也只来得及嘱咐小灵暗中观察,保护静妃,她便无暇理会此事了。

  天气骤然转寒,一场大雪落下,被封闭的寒症彻底爆发了出来。

  今年冬天的气候原本就比去年更烈,这场大雪又来得太过突然,寒症爆发得猛烈,甚至牵动了体内寒毒,这五日犹如鬼门关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晏大夫下了猛药,云蘅更是寸步不敢离。

  苏宅的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也隐隐慌乱,只祈求着这几日能安生一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所幸正逢太皇太后冥诞,皇帝去了卫陵替太皇太后守灵三日,蒙挚走前特来探望,看见梅长苏病重的样子,心中恻然,只得嘱咐黎纲他们好好照料,便随驾离开了金陵。

  如此一来,皇帝不在,靖王赈灾未归,风云涌动了许久的金陵城,却在年关前意外地平静下来,可是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一种感觉,平静只是表象,这座皇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雪。

  甄平和黎纲站在院子里,神色凝重,他们身后的主屋一片宁寂,想必云蘅又在晏大夫的护持下施针了。

  朔风呼啸,黎纲没有移动脚步,仿佛这冰寒侵骨的风雪才能让他们的头脑冷静下来。

  “幸好你也来了,姑娘也在,”他说道,“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甄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姑娘这些年早已经独当一面,但我们也不能全然依赖姑娘,毕竟她还要分神照顾宗主,走,我们去西院商量一下,最近无论是谁,恐怕都不能见宗主了。”

  他们还不知道,一条惊人的消息,会恰恰在梅长苏病重这几天,传抵帝都金陵······

  危局

  深夜,云蘅方才帮着晏大夫施了针,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地守在梅长苏身边,便是她底子再好,也有些熬不住了。

  黎纲端了空药碗出来,看着云蘅眼下青影,抿唇道:“姑娘还是歇歇吧,宗主这边有我们。”

  忽然甄平快步进了主院,神色焦急:“宗主还没醒?”

  黎纲皱眉:“怎么了?”

  “出事了。”甄平站定在二人面前,看向神色疲惫的云蘅,“卫峥出事了。”

  云蘅眼前一花,黎纲连忙上前扶住,急道:“卫峥怎么了?”

  甄平尚未开口,又有小厮冲了进来:“姑娘、黎舵主、甄管事,有人持药王谷令求见。”

  药王谷来人受伤颇重,连日赶路更是筋疲力尽,只拼命禀报了时情,便昏厥过去,云蘅诊脉后开了药,便有小厮将那人抬了下去。

  房中只点着一盏灯,三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气氛凝滞。

  云蘅头脑昏沉,太阳穴鼓鼓胀痛,忍不住伸手按压。

  黎纲甄平二人见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黎纲道:“宗主正是凶险关头,卫峥之于宗主实在太过重要,如今万不能让宗主知道。”

  甄平点头道:“卫峥被捕已有八日,我这便组织盟里兄弟沿途救人。”

  “靖王回京了么?”云蘅停了手忽然问道。

  黎纲回道:“尚未,但赈灾之事靖王是事半功倍,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又惑然,“这事要告诉靖王?”

  云蘅摇了摇头:“宗主不在,靖王那脾气,别人怕是压不住,暂时对外保密。”

  窗外已近拂晓,一丝丝光线透进沉闷的房间,云蘅缓缓道:“如今,只有我们先动了。甄大哥,金陵附近所有暗桩全部启动,务必在囚车进京前抢回素玄大哥,再吩咐沿途暗桩,接应药王谷中人入京。”

  甄平点点头:“时间紧急,我现在便去组织。”

  云蘅忽然叫住了已经推门而出的甄平,甄平回头看去,只对上那双黑暗得仿佛吸走了一切光芒的眼眸,云蘅一字一顿道:“甄大哥,金陵附近的兄弟虽对你们的事知之甚少,但是,一旦透露出去,便是万劫不复。”

  甄平看不清那双眼睛深处的情绪,却明白了她话中深意,凝重地点了点头,大步而出。

  云蘅收回目光,疲惫地靠在一边,刚合上眼,又忽然起身:“黎大哥,传暗语信给廊州,赤焰旧人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可轻举妄动,全部蛰伏,盟中外务全部移交给别人去做。”

  黎纲也站了起来:“好,如今只有这样了,姑娘先去歇着吧,若是营救不成,还有大麻烦等着呢。”

  云蘅昏沉睡去之前,又将悬镜司此番举动前后分析一番。

  靖王与老皇帝之间,表面上是父慈子孝君臣和乐,但二人之间那道旧伤疤一旦揭开,便是血淋淋的现实和脓疮一般的往事,而夏江,怕是要借着卫峥重新撕裂那粉饰的太平,赤焰之案,便是龙之逆鳞。却也有另一个好处,短时间内,倒不必担忧卫峥的性命,组织营救也可少几分顾忌,但营救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云蘅心中几乎不抱希望。

  梅长苏熬过了最凶险的时日,却依然昏沉沉的,白日里本有几分精神,却也被云蘅暗中施药掩了过去,对外间之事丝毫不知情。

  云蘅立于廊前,望着暗沉的天空,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路上三次营救皆以失败告终,金陵附近的暗桩损失惨重,所去之人皆是死士,逃的逃死的死,就算失手被抓,也毫不犹豫地自尽,他们在用性命守护着江左盟最深的秘密。

  阿寒面色冰寒:“此番囚车入京,避开了江左地界,所以······”

  云蘅厉声道:“从什么时候起,沧巫阁的势力已经被困在江左境内了?这是理由吗?”

  阿寒连着院中三个沧巫阁下属连忙跪地请罪:“阁主息怒,我等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云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稍稍放缓语气:“之前命你跟着夏江和夏春,就没发现什么吗?”

  阿寒摇头:“夏江和夏春这些日子都并没有异动,如今想来恐怕此一招早已埋下伏笔,夏江只是在等消息罢了。”

  云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手道:“罢了,你们起来吧,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阁主!”阿寒愧疚地叫了一声,他知道卫峥对于出身药王谷的云蘅以及梅长苏来说有多重要,却因为他们的情报失误——

  “阿寒,”云蘅放下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十三年了,卫峥以药王谷少谷主之名行事良久,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发现,我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姑娘认为,是有人出卖?”阿寒问道。

  “药王谷、云家······都有可能,当然,也不排除他就是恰好被悬镜司的人认出来了。但我必须要知道原因,这个可能存在的叛徒,到底是谁,知道我们多少事情,否则,不仅是卫峥,对于江左盟,对于苏哥哥,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要你亲自去查。”

  阿寒犹豫:“可是金陵这边——”

  “这里有我,但是······如今江左的赤焰旧部皆蛰伏,能用之人本就不多,而叫我全心信任的,阿寒,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