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宗主休息吧,我这便去传话。”甄平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梅长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飞流抱着食盒吃着靖王临走前送来的点心,他一时思绪万千,童路潜在的背叛,静妃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冬日凶猛的病势,以及誉王不知何时会掷出的刀子······

  都让这一年最后的时日,愈发不平静起来······

  云间明月,皎皎我心,闻君知意,但守朝夕。

  ——第三卷:皎皎我心(完)

  风雪

  “宗主,要么让属下替您去吧?更何况姑娘与言府也有些交情,您何必亲自折腾呢?”黎纲看着穿戴整齐的梅长苏不赞同道。

  “日后,自然由你们多去走动,但这是第一次,怎么说也该我自己去。”

  云蘅微微踮脚给他系披风的带子:“你们也不用把他当成个瓷娃娃,还没到时候呢,你没见晏大夫都没出来阻挡吗?”

  黎纲和甄平互相看了看,行礼去备车了。

  云蘅系好披风,后退一步,点了点头满意道:“这几日你常常咳嗽,不过和往年此时比起来,要好太多了,面色瞧着也不是那样苍白。”

  梅长苏伸手将云蘅耳边碎发别至耳后:“这要多谢你啊!”

  云蘅笑了起来,眼底仿佛有星星一般闪烁:“苏哥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好,我信你。”梅长苏一笑,侧身挽住云蘅的手向外走去,“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

  “是啊,终于可以向言侯摊牌了,就连言豫津那小子都暗中问了我好几次,你到底是谁的人,我既不想瞒他,又不能说实话,再这样我以后都得绕着他走了。”云蘅语调轻松。

  “豫津啊······”梅长苏叹了一声,“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马车停在了言府那座疏离典雅的大门前,收到了拜帖的言豫津早早恭候于门前。

  “苏兄怎么今日来了?我原听说苏兄病着,还打算去探望一下呢。”言豫津侧开身子将二人引入府门。

  “你比一千只乌鸦还聒噪,去了苏宅他哪里还养得了病?”云蘅笑道。

  言豫津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是打量着如今景睿不在没人挤兑我了吧?”

  梅长苏淡笑几声,闻言道:“景睿······这些日子在南楚可好?”

  “景睿与我往来过几封书信,言谈间倒是疏阔不少,他见到了······见到了那位晟王,反而对有些事看开了、放下了,如今他过得很好。”言豫津语气中带着欣慰与放心。

  梅长苏颔首道:“如此,我也放心了。”

  几人进了二门,言豫津犹豫了一下开口:“苏兄,我虽不知今日你来与家父商量何事,但无论家父选择如何做,我想都有他自己的道理——里面请。”

  言侯知晓这位金陵城里风生水起、炙手可热的苏先生登门,必然是有要事相商,早在会客厅备下了茶点相候。

  梅长苏与云蘅依次与言侯见了礼,这才坐于侧席,而言侯又叫住了原本准备自觉退下的言豫津:“今日无论我与苏先生商量何事,都无需避开你,豫津,你且坐着吧。”

  言豫津眼睛有了一丝亮光,立刻陪坐在侧,言氏父子皆看向梅长苏,等待他说出今日来访的缘由。

  不过梅长苏凝神品茶,似乎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太子失势,誉王如今春风得意,怎么苏先生看起来气色反而不太好呢?”言侯问道。

  言豫津抢着答话:“苏兄是旧疾,入了冬犯得更厉害些。”

  “苏先生年纪轻轻,竟有旧疾在身?”言侯抿了口茶,“我听闻,这位云姑娘是极擅医术的,也无法根治吗?”

  云蘅知道言侯不愿意在梅长苏面前表明他们的过往,不想把自己和曾经的赤焰军牵扯上关系,所以才显得如此淡漠疏离,遂笑了笑:“他身边除了我,并不乏好大夫,只是——他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人。”

  言侯一笑:“果然如此,身体不适,苏先生还要在年关替誉王走动。”

  言豫津神色微动,将目光投向含笑不语的梅长苏。

  云蘅接过话头:“方才侯爷说誉王春风得意,此话可当真?侯爷在朝堂数十载,慧眼如炬,誉王如今情形如何,侯爷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言侯依然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客套神色:“太子倒了,誉王觉得寂寞,想要另寻对手。”

  “侯爷慧眼。”梅长苏赞道。

  言侯沉了口气:“苏先生当初相救的恩德,言阙谨记,但也正如我当初所说,太子与誉王并无二致,所以无论是当初的太子还是如今的誉王,我都不会出手相帮的。”

  梅长苏道:“侯爷说过的话,苏某自然铭记,只是如今格局大改,誉王的对手早已不是太子,而是靖王殿下。”

  言侯这次回复得更快:“我不会帮着誉王去对付太子,更不会帮着誉王去对付靖王——”

  “侯爷怎知,我今日来请侯爷相帮的,一定是誉王呢?”梅长苏神色肃然。

  言侯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难道不是让我帮着誉王去对付靖——”他愣住了。

  言豫津迅速看了一眼云蘅:“难道今日二位前来,并不是——是想让父亲帮扶靖王?”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侯爷可愿意?”

  言侯的眼角明显颤了一下,即便多年清修,早已宠辱不惊,可此时此刻,他端起茶盏的手仍是微微颤动,他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一般锋利,直切要害。

  “时局混乱,后宫凶险,人心叵测,陛下偏私,靖王对抗誉王没有丝毫胜算,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安居府邸,好歹是个富贵闲人,你却让我无端卷入这场混乱、帮扶靖王?”

  “是。”梅长苏道。

  “当今的皇后是我胞妹,誉王是皇后的养子,你让我帮着靖王去对付誉王,于情理不合。”

  “确实如此。”

  “不合情理又无胜券在握,先生何以提出如此要求呢?”言侯灼灼的目光紧紧凝视着梅长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