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下的堂妹,娴玳郡主宇文念,是我叔父晟王宇文霖之女。”

  主座突然传来异响,却是莅阳长公主面色惨白地昏了过去。谢绮惊叫一声,但挺着孕肚不方便上前,谢弼快速冲过去扶起了母亲,从侍女手中接过水一边呼喊着莅阳长公主。

  “我叔父在金陵为质时,承蒙莅阳长公主照看,所以念念特来代父向长公主拜谢。”

  宇文念目中含泪,前行两步向主座双膝跪下,叩了三下方才起身,再次转头凝视着萧景睿,眸中期盼之意甚浓。

  萧景睿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连母亲晕倒都似乎没有意识到,云蘅望着他颤抖的背影,缓缓移开了目光,隔着大厅与梅长苏对视。

  莅阳长公主醒了过来,连连呼唤萧景睿,可萧景睿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般,一步也挪不动,反而是卓鼎风最先反应过来,其实这二十多年他已经做足了萧景睿不是自己亲子的准备,虽然这个结果有些令人诧异,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拍了拍萧景睿的肩膀示意他去看莅阳长公主。

  就在这时,梅长苏忽然移开目光,瞥了一眼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宫羽。

  宫羽将琴小心放在地上,前行几步走到大厅正中,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惊诧至极地看向她。

  也趁宫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卓鼎风已然恢复正常时,云蘅悄无声息地沿着外围走回了梅长苏身边——真正的好戏开始了。

  云蘅闭了闭眼,一边听宫羽如天女罗刹一般怒斥谢玉罪状,一边紧紧拉住了梅长苏的手,她必须平复心神,今晚还有一场苦战要打。

  “真是一派胡言!”谢玉眉眼涌出煞气,“来人!将此妖女,就地格杀!”

  卓鼎风呆立当场,卓夫人眸现血色,执刃咬牙:“遥儿!”

  卓青遥犹豫了一下,将惊呆的妻子抱到厅角柱子后放下,拔剑来到父母身边。

  言豫津看了看四周,将萧景睿推到梅长苏身边,自己也纵身护在了宫羽之前,云蘅蹙了蹙眉,已经伸手摸上了腰间软鞭。

  “飞英队围住!速调强弩手来!”

  谢绮嘶叫一声“父亲”向场中扑来,却被谢玉示意手下拉住,谢弼已经昏了头,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兄,”卓鼎风心寒入骨,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妖女惑众,按律当斩,你若要护她,我不得不公事公办。”

  卓鼎风前后晃了晃,神色愈发难看起来。

  夏冬忍不住开口:“谢侯爷,你当我和蒙大统领都不存在吗?夙夜杀人,也太没有王法了吧?”

  “妖女在我的府邸以琴惑众,按照我朝祖制,凡涉妖者一律诛杀!夏大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宇文暄表示自己不参与,谢玉阴狠地目光划过厅中众人,云蘅心知他已对在场所有人起了杀心,而谢玉的目光独独在梅长苏身上停留许久,似乎打算连这个麒麟才子一同埋葬于此。

  蒙挚有些着急,挺身挡在梅长苏面前,低声问:“今夜这么大的事,飞流怎么没跟着你?”

  云蘅无语:“蒙大统领,有我还不够吗?”

  “哎呀,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多一个人不就多——”

  梅长苏眼珠转动了一下,笑了起来:“总算有人问到飞流了,我在侯府住了许久,难不成谢侯爷忘了我有个从不离身的护卫了?”

  谢玉心头一沉,便有人跑了过来:“侯爷!不好了!强弩队所有弓弦都被人割断了!”

  谢玉望着落在梅长苏身侧的飞流,眼眸微沉,口中道:“梅长苏,你以为本侯没有强弩手,就留不住想留的人了吗?”

  梅长苏点头道:“我知道,侯爷是个不敬天道、不知仁义的人,侯爷什么都不怕,但苏某还是怕的,所以总要做点准备才敢登门,誉王殿下斥府兵于外围静候,若是在下一直不出去,只怕他会忍不住闯进来相救······”

  谢玉冷笑:“誉王会为了区区一个谋士——”

  “单为我当然不可能,但若是能趁机把侯爷您从朝堂上踩下去,您看誉王肯不肯呢?”

  谢玉沉着脸叫一名府兵快步离开,似乎是去看誉王到底来没来,梅长苏便提醒宫羽把整个故事讲完,看看大家听完是否会发现是场误会,能化干戈为玉帛。

  怎么可能呢?听完整个故事,卓夫人已是心痛至极,用剑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倒下,莅阳长公主神色已从悲痛转为了一种怆然的空白,她紧紧捏住心口的衣服,呆坐在原地。

  而这其中,最痛苦的便是萧景睿了,从前他便猜想自己究竟是谁家的孩子,但后来他拥有双份的爱,无论是有些严厉的宁国侯还是更为慈厚的卓家爹爹,他都发自内心的敬爱,可如今一朝梦醒,他竟然谁家的孩子也不是,而他一直爱戴的父亲竟然曾经想杀了他,还有······还有那个卓家的孩子······那个无辜的孩子······他才应该是去死的那个人!

  言豫津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又取出护心丹强行给他喂下,急道:“景睿!景睿!”

  卓鼎风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玉:“现在想起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慷慨激昂之语,实在是令人齿寒!”

  谢玉冷静道:“扶保太子本就是大义!其他野心之辈皆是乱臣贼子!我许诺给你卓氏的殊荣,至少没打算在事成之后赖掉!”

  “可是只要他对你有半分疑虑不满,你就会痛下杀手。”梅长苏冷声道。

  终究还是梅长苏第一个反应过来,谢玉派出去的那个人是去调巡防营的人马了,只要巡防营挡在侯府外围,不让誉王的府兵进来,谁又能说他调为私用。

  云蘅抽出了软鞭,末梢的倒刺在烛火映衬下发出刺目的寒光。

  谢玉手一举,将扑上来试图以命相胁的谢弼甩向一边:“把世子带下去好生看管!此地混乱,也扶长公主和小姐回后院去。”

  云蘅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被侍女们搀扶着离开的谢绮,她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厅中妖女!卓氏同党!格杀勿论!”

  潮水般的士兵一拥而上,一片血腥杀气荡过。

  梅长苏与云蘅被护在了最里面,这一边有飞流和蒙挚在,勉强算得游刃有余,可卓家原本就在外围,面对着最多的敌人,卓鼎风又手腕受伤无法用剑,不到两刻便险象环生。

  卓夫人和卓青遥既要面对如潮的士兵,又要护着卓鼎风,渐渐难以为继、破绽百出,突然,一柄角度刁钻的长/枪自斜下方扎出,待发现时已经躲闪不及。

  “娘!”卓青遥大喊一声,可他同时被三人围攻,分身乏术。

  眼看那枪头就要刺中卓夫人下腹,突然,长/枪攻势一滞,被一根软鞭死死绞住,士兵一个不妨,长/枪竟脱手而出,下一瞬,一柄青锋剑闪电般削来,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卓夫人身前。

  云蘅也飘然落在卓青遥一侧,长/鞭在这一刻充满了优势,直抽得士兵无法近身,而因其尾带倒刺,所过之处总能带起片片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