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微微颔首:“当时的内监被杀案最终交给了悬镜司查,我听说夏冬今天也会去,可能是要找机会试一试卓鼎风。”

  云蘅摇摇头:“幸好我们提前找了岳秀泽,那日试了试夏冬的功夫,不知是不是有伤未愈,以她的能力想要逼迫卓鼎风用飞鸟投林只怕不太可能。”

  梅长苏搓捻袖口沉思道:“你觉得面对岳秀泽的挑战,当着夏冬和蒙挚的面,卓鼎风会如何处理?”

  “他和岳秀泽早有约定,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看岳秀泽如今究竟练到什么火候了,若是弱一点,只怕卓鼎风还能强撑着不用飞鸟投林第九式,但那也未免太刻意了,若是岳秀泽当真修为天翻地覆,高手过招,毫厘之间便是性命之差······”云蘅神色有些凝重,“以如今谢卓两家的交情,说不准卓鼎风会壮士断腕。”

  梅长苏微不可言地叹息一声。

  很快到了宁国侯府正门,云蘅紧跟着梅长苏,并没有走女眷那边的通道,但门口也没人提醒,想必早得了主人家的叮嘱。

  “苏哲苏先生到!云姑娘到!”门口小厮接过名帖高声通报。

  门厅诸人一起转过身来,梅长苏和云蘅一前一后便走了进来。

  此刻门厅倒是十分热闹,蒙挚身份贵重,自然是谢玉和卓鼎风双双迎候,而言豫津和萧景睿也静静站在一侧不敢打扰长辈们的寒暄。

  云蘅将门厅的情况应收眼底,随梅长苏依着礼节先向谢玉欠身行礼。

  “苏某见过侯爷。”

  “小儿区区一宴,竟能请动先生大驾光临,敝府实在是蓬荜生辉,”谢玉客套含笑,抬手介绍身边人,“这位是卓鼎风卓庄主。”

  卓鼎风抱拳过胸,长揖下去,行了个平辈之礼:“卓某久慕梅宗主风采,今日甚是荣幸。”

  一旁的萧景睿和言豫津略微怔忡,这些日子相处间,他们竟渐渐有些忽略了梅长苏在江湖上的傲然地位。

  云蘅抿唇一笑,乖乖巧巧行了个晚辈礼:“卓伯伯,好久不见。”

  卓鼎风面上带了一丝慈爱的笑意:“两年不见,小丫头是个大姑娘了。”

  兴许是意识到卓鼎风与云蘅居然认识,谢玉才勉强多看了云蘅一眼,顺口冲梅长苏赞赏了一句江左盟能人辈出,接下来几人来回客套半天,终于由主人家作陪上正厅奉茶。

  晚宴于临湖之上的一座名唤“霖铃阁”举办,等最后一位客人夏冬到达后,谢玉便遣人通报内宅女眷,引领客人们进入霖铃阁。

  夏冬仿佛极为相熟地搭上了云蘅的肩:“我说,我都是从内宅女眷那边进府的,你一个小姑娘,跟一群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云蘅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得了嘱咐,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家宗主,不行啊?”

  夏冬撇嘴:“这宁国侯府是什么龙潭虎穴吗?你不跟着,大才子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云蘅笑了起来:“那说不准。”

  宴会开始时各方的礼都已经送到了,长辈们送的无外乎衣衫鞋袜,卓青遥夫妇送了一支玉笛,谢弼送了一方端砚,言豫津送了一整套马具,夏冬与蒙挚送的都是普通的摆件玩器,宫羽则带来一幅桌上摆的精巧绣屏。

  夹在这些礼物中梅长苏与云蘅的礼物一开始并不显眼,如果不是言豫津挤过来好奇问了几句,旁人还不知道二人送出的都是如此珍贵的礼物。

  “护心丹啊!不行不行,苏兄你太偏心了,送给他这么好的礼物岂不是糟蹋了!”言豫津一边光明正大把护心丹揣进自己怀里,一边问云蘅,“你送的这牌子又是什么啊?”

  云蘅瞪他一眼,把玉牌从他手中拽出来递给萧景睿道:“这是邀月酒楼的令牌,你常常行走江湖,有此令牌,遇事可去酒楼求助。”

  “这个令牌去吃饭打折吗?”言豫津打断了萧景睿的感谢之言。

  “打折?打折你的腿倒是有可能。”一边伸过来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言豫津的脸,夏冬道,“你那七月半的生日还没到呢,急什么?”

  言豫津泪眼汪汪地挣扎:“夏冬姐姐!那是七夕!”

  “也没差几天啊。”夏冬松开手,瞟了他一眼。

  众人嬉闹一阵,便由谢玉打圆场吩咐萧景睿依次给客人们斟酒。

  谢玉举杯左右敬了敬:“小儿贱辰,劳各位亲临,谢玉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

  席中人也纷纷干了杯中酒,只有梅长苏略微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杯子,萧景睿见状连忙命人悄悄奉了热茶上来。

  酒过三巡,夏冬便嚷着今日良机要挑战一下高手榜第四的卓鼎风,言落身形突起,以长筷为剑直击卓鼎风咽喉。

  正如云蘅预料的,夏冬的功夫还不足以逼出卓鼎风最后的飞鸟投林,二人招式凌厉,呼吸之间已过了数十招,但卓鼎风游刃有余没有露半丝痕迹。

  夏冬眼中闪过困惑之色,凑过来问云蘅:“你看出什么了?”

  云蘅一脸茫然,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她应该看出什么吗?

  夏冬翻了个白眼:“不如咱俩一起试试?”

  云蘅无语:“夏大人,今日是萧公子的生辰,您三番五次还找帮手挑战卓庄主,恐怕不太合理。”

  夏冬撇了撇嘴,未及说话,卓青遥夫妇便举着酒杯上前敬酒,而谢弼、谢绮甚至卓鼎风夫妇都纷纷起身敬酒,一时间夏冬有些酒气上头,双眼迷离。

  云蘅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番,又借着伸手搀扶夏冬的时机探了她的腕脉,忍不住在心中摇头,不愧是悬镜司的掌镜使,若非脉象,只怕连云蘅自己都要以为夏冬是真的被灌醉了。

  此间,莅阳长公主的侍女早早抱来了一把古琴,萧景睿一眼便认出这是母亲最珍爱的古琴,平日里连他们几个也不许随意触碰,今日竟然拿给宫羽弹奏,可见是极为欣赏爱重宫羽的才艺了。

  “各位,雅宴不可无乐,既然有妙音坊的宫羽姑娘在此,何不请她演奏一曲,以洗我辈俗尘?”

  大家纷纷赞同,言豫津鼓掌鼓得最起劲。

  宫羽向四周敛衽行礼:“多谢侯爷抬爱,宫羽虽不才,愿为各位助兴。”

  玉指轻捻,流出婉转话音,一曲《凤求凰》,如同潇湘腻水,触人情肠,一曲未罢,已有熟稔神思恍惚。

  论理侍宴奏乐都要分场合,于生辰宴上弹奏这样感伤又绮丽之曲,明明有些突兀,却又因宫羽的绝顶技艺而令人心折。

  云蘅眸光微动,落在上座的莅阳长公主身上,果然,见她眉宇幽幽,眸中似有泪光闪动,似乎被这曲《凤求凰》牵动了往事情伤。

  云蘅收回目光,转眸对上梅长苏的眼睛,二人对视片刻,梅长苏有些幽深的眸光在这一刻露出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柔和,对着云蘅轻轻眨了眨眼。

  云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害羞般撇开眼去,梅长苏笑了笑,当目光落在主位时,又变得冰冷而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