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笑了起来,可梅长苏手一软,刚从云蘅手中接过的茶跌倒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苏哥哥?”云蘅吓了一跳,凑近打量着梅长苏霎时雪白的面颊。

  梅长苏闭目沉思,很快额头便浮上一层虚汗。

  “是啊,私炮坊又不是今年才开始走私火/药的,以前都藏得好好的,怎么就今年偏被我们发现了?”

  “或许是因为楼之敬倒了,各家争利,管理也松懈下来了?”云蘅道。

  梅长苏摇摇头:“私炮坊经营多年,一定有自己独立的渠道,青舵和脚行帮才一直没有发现过痕迹,户部每年都有大量物资调动,使用贯穿才是神不知鬼不觉,今年又怎么会加了青舵和脚行帮混运这种方式呢?”

  “所以,青舵和脚行帮运送的,与户部官船运送的,并不是同一批?”

  “没错,这个人一定十分清楚户部的勾当,才会用这样的方法走私火/药,一旦发现,他就可以巧妙地把线索引向私炮坊,而一般人查到这里,也就不会往下查了,但这一批火/药,还是留在了京城······”

  黎纲也跟着一惊,众人刚松了口气,却原来危险还是没有排除:“那是什么人?那么大批量的火/药,他想做什么?他想炸什么?总不至于去炸皇宫吧?”

  梅长苏倏然抬头,吓了黎纲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会······不会真的去炸皇宫吧?”

  梅长苏的脸色已经苍白如雪,但一双眼眸却更亮,带着灼灼的温度,许多异常的事情在这一刻连通起来,茫茫迷雾间,梅长苏终于揭开所有假象,抓住了最深处的那抹寒光。

  “言侯?”云蘅震惊地看着梅长苏,想了想昨日那个淡漠却有一丝难得温情的老人,“他想炸什么?”

  “年终尾祭······”梅长苏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心念电转之下,云蘅也恍惚明白了。

  那带着硝石气息的柑橘,宫中皇后所中的软蕙草之毒,在这一刻都通通有了解释。

  “那日豫津同我说,每年除夕夜,都只有他一人,言侯祭完祖便回房清修了,这样只知求仙问道的人,又怎么会突发奇想订岭南柑橘当年货?还有皇后中的毒也极是蹊跷,软蕙草这样不致命的毒,有什么意义?也只有言侯,他虽与皇后关系淡漠,却因着一份血脉相连而想法子放了她一马。”梅长苏摇了摇头。

  “言侯清修多年,与操办祭礼的法师道士必然相熟,这么多年总会有心腹,想必此刻,那些火药已经埋在祭坛之下了,只等皇帝点燃引线······”

  “言侯是为了什么啊?”黎纲问道。

  梅长苏闭了闭眼,心中一片骇然,却又忍不住地涌起酸楚与激动。

  但是,他迅速恢复理智,睁开眼:“我不能看着言侯葬送整个言家,十二年前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我必须保住这些尚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

  云蘅扶起他,唇边笑意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与你同去。”

  梅长苏微微叹息:“我竟不能让你有片刻宁静,一睁眼便是无尽的算计陷阱。”

  云蘅笑道:“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不怕这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黎纲默默退出屋子去备车,他实在不该在这里的。

  新年

  晏大夫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梅长苏和云蘅。

  梅长苏抱歉地笑道:“晏大夫,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有阿蘅跟着我,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不会有大碍的······”

  “有没有大碍我说了算!你以为荀珍的护心丹是什么灵丹仙药?明明病着还不好好歇着,东跑西跑的,这个金陵城没有你它还能炸了不成?”

  梅长苏赔笑道:“还真会炸了呢······我保证,等回来以后就好好养病。”

  “飞流。”云蘅忽然叫了一声。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飞流像扛人偶一般把老大夫扛到了一边,云蘅笑着拉着梅长苏从屋里跑出来,钻进门前的马车里。

  梅长苏喘了两口气笑道:“这下子晏大夫又要跟廊州告状了。”

  云蘅吩咐车夫启程,一边道:“别怕,有我呢!”

  梅长苏笑了笑,也许是药力的原因,也许是天气好了许多,他觉得自己目前还算不错,便闭目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言府门前。

  言豫津急急迎了出来,目光在二人面上打了个转:“苏兄,小蘅,你们怎么过来了?”

  梅长苏听到称呼的变化不由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年轻人:“你穿得可真精神啊。”

  “我们在练马球呢,苏兄不要见笑。”言豫津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看向云蘅,目露询问。

  云蘅十分好笑,眨了眨眼。

  言豫津露出一个洋洋自得的表情,一边招呼二人进府。

  进了二门,便是一片宽阔的平场,还有几个人正在纵马练习击球,萧景睿和廖廷杰都在其中。

  “苏兄怎么过来了?”萧景睿拿着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也迎了过来,廖廷杰与梅长苏不熟,只远远在马上对云蘅颔首示意,便接着和其他年轻人玩闹去了。

  “闲来无事,出门走走,”梅长苏微微一笑,“昨日阿蘅说令尊回京了,我想到金陵这样久,竟然还未登门拜访,实在是失礼。”

  言豫津耸耸肩,语调轻松地道:“我爹早上出门了,还未回来,不过应该快了。”

  几人攀谈一阵,果然见言侯自大门外扶着小厮的手下了轿。

  梅长苏只遥遥凝目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了过去,云蘅紧随其后,对言侯施了一礼。

  言侯并没有在梅长苏的面前表现出任何与云蘅的熟稔来,只是微微点头。

  “言侯爷,久仰。”

  言侯已经隐隐猜出了梅长苏的身份,面上露出客套的笑容:“原来是苏先生,久仰。”

  梅长苏淡淡一笑,直奔主题:“烦请侯爷拨出点时间来,在下有件极重要的事情,想要与侯爷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