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仿佛被恐惧吞噬,在这一刻只想逃离。

  他说:“霓凰于我,终究是不同的。”

  是啊,他们是故人,他们甚至有一桩未履行的婚约。

  那自己呢?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旁?

  云蘅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那样一个隐秘阴暗的角落在窃喜,她是那个陪他走过这么多年的人,知他最深的人,霓凰郡主又怎样呢,他们甚至对面也不相识。

  但如今,一切都要被揭开了,连同自己内心的自卑与彷徨一起,被血淋淋地揭开了。

  他终于回到她身边了。

  云蘅觉得心尖生出一丝疼痛,很快便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在雨中无知无觉地走着,路上已经没有过往的行人,她能去哪里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了?每一次因为这些事情而涌上心头的酸涩,都让她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又可笑至极,苏哥哥已经那么忙了,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添乱?

  不是说好把感情放在一边,只先陪他翻案复仇的吗?

  “快让开!快让开!”远处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云蘅飘忽地立在原地,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车夫吓得猛拉缰绳,马匹嘶鸣着勉强止步,只差毫厘便会将毫无防备的云蘅撞飞。

  “我说姑娘你怎么回事啊!”车夫心惊胆战。

  马车里传来痛呼:“老郑你会不会驾车啊!”车帘一掀,却是捂着额头的言豫津探出身来。

  言豫津这才看到路中间的云蘅,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神情恍惚,孤零零的,连忙惊呼一声抓起伞跳下车去。

  将伞撑在二人头顶,言豫津难以置信地问道:“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云蘅毫无反应,只是绕过他继续朝前走。

  言豫津愣了一瞬,追了上去:“你怎么了?”见云蘅不停步,忍不住伸手拉住她,“这样大的雨,你要走到什么时候?再说了,这也不是去苏宅的路啊?”

  言豫津皱了皱眉,被他握住的小臂几乎寒意彻骨,更让他震惊的,是云蘅此时正微微战栗,他抿了抿唇,放缓了声音:“你要去哪啊?我送你?”

  云蘅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你先跟我上车。”言豫津加了力气,径直把云蘅拉上了马车,翻出一旁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又将手炉塞给云蘅。

  望着云蘅惨白的脸,试探道:“那,我送你回苏宅?”

  听到苏宅二字,云蘅的眉眼终于动了动,沉沉摇了摇头。

  言豫津挠了挠头,这是和苏兄闹别扭了?

  车夫在外边道:“小侯爷,咱们去哪啊?这雨可越来越大了。”

  言豫津打量了云蘅一眼,对外边道:“回府。先去仙衣阁。”

  车夫应了一声,重新挥鞭上路。

  “小侯爷,仙衣阁到了。”不一会儿,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

  仙衣阁的老板自然是认得言豫津的,连忙撑了伞从店里赶出来,在车头问道:“竟是言小侯爷!这大雨天的,您要什么派下人来吩咐一声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言豫津半掀了帘子,恰好挡住云蘅的脸,对老板嘻嘻笑道:“你看看这位姑娘的身形,要一套成衣,”犹豫了一下,“唔,最好的简单些的,立刻就送到府上。”

  老板头一次听说这种买衣服的法子,云蘅裹着披风,他实在是看不出来,但见言豫津不耐烦起来,便立刻道:“好了好了,在下知道了,立刻便送去。”

  言豫津赶紧放下帘子,怕云蘅被这风一吹又发高热。

  车夫挥鞭,马车穿行于滂沱大雨中,大约两刻后,停在了一处雍容疏雅的府邸门前。

  “到了小侯爷。”车夫提醒道。

  言豫津却瞪着车中另一人直发呆——云蘅似乎已然昏厥,嘴唇惨白和脸颊却烧得通红,在睡梦中依然极不安稳地蹙着眉,整个人都憔悴得仿佛一碰就碎。

  “云姑娘?”言豫津唤了一声,云蘅无知无觉。

  他看了看车外漫天大雨,只好吩咐车夫道:“绕到后门去,直接把车赶去客院,再请个大夫来,叫两个婢女过去侍候。”

  车夫应了一声,再一次调转车头。

  回春堂的大夫与仙衣阁的小厮几乎是前后脚来了,言豫津吩咐婢女好好照料,便避嫌地出了房门蹲在回廊下和大夫一起等里边的人换衣服。

  回春堂的大夫自然是认得云蘅的,瞧见她竟是在言府病成这样,心中纳罕又不敢多言,唯恐暴露云蘅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搭了脉见她只是因淋雨受寒、五气郁结而引发的高热,所幸云蘅是习武之人、底子好,倒也不是太严重的病,立刻开了药方,叮嘱了些话,便拎着药箱急急离开,一边想着是否该跟苏宅通个气。

  直到第二日午后,冬日里冷淡的阳光从窗外探进屋子,云蘅才缓缓睁眼,口中尽是苦涩,额角隐隐作痛。

  她望着陌生的屋子瞧了好一会儿,因喉咙干涩的疼痛而回过神来,给自己搭脉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日的事情——她记得最后似乎是遇见了——

  “你醒了?”一个身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你可是吓了我一跳,要不是回春堂的大夫说你只是发了高热不要紧,我是真怕你在言府出什么事,恨不得立刻给你送回苏宅去。”

  云蘅听闻苏宅二字眼底流过一丝隐痛:“什么时辰了?”

  言豫津平日里大大咧咧,实则最是个细心的,将云蘅的神色收入眼底,愈发肯定她应当是与苏兄吵架了,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语气轻快:“已经第二日啦,瞧你这嗓子哑的,不然你给自己开副药吧?”

  云蘅点点头,低声说了几味药,加进回春堂大夫开的那副药中煎上便可。

  言豫津挠了挠头:“那······你在这里的消息要不要告诉苏兄啊?他会担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