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知,太子方才暗中带了一外臣司马雷入了昭仁宫?”

  誉王眉心一跳:“司马雷?”他眯了眯眼,“带进去能做什么?难道指望郡主看上他不成?”

  “宫中有一种酒,名唤情丝绕。”梅长苏的话点到为止。

  誉王却迅速领悟了,当年莅阳长公主之事,虽然没有掀在明面上,但暗中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什么?越氏母子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陷害郡主?”

  梅长苏垂了垂眼:“方才在宫里,苏某不知该求助何人,想到靖王殿下为人赤忱,便央求他赶去昭仁宫救人,只是靖王殿下救出了郡主,却无法对陛下交代,他是如何得知郡主有难的。”

  誉王沉吟道:“苏先生想要本王做什么呢?”

  “这里有一个机会,不知殿下肯不肯冒险一搏,如果殿下替靖王解了围,不仅会得到靖王殿下的感激,更会落得一个穆王府的人情。经过今日之事后,只怕择婿一事会不了了之,既然谁都没能娶得霓凰郡主,那这个穆王府的人情,便会尤为重要了。”

  誉王看着梅长苏,半晌笑了起来:“苏先生似乎在让本王引火烧身?靖王无法解释,难道本王就该知道昭仁宫的事情了?”

  梅长苏一笑:“殿下觉得不值得?”

  誉王忽然仰天大笑:“好,今日苏先生的恩情,本王铭记在心,告辞。”说完,扫了云蘅一眼,快步上车,车驾很快掉了个头,重新朝宫内行去。

  “誉王会以为,这是你向他示好设的局吧?”云蘅问道。

  梅长苏唇角含着一丝冷笑:“那岂不是正合我意?”

  二人前脚回到雪庐,自然是梅长苏走正门,云蘅翻墙,后脚阿寒便到了。

  “霓凰郡主中了情丝绕,司马雷趁机欲行不轨,属下正欲出手,靖王殿下便闯了进来,昭仁宫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越贵妃起了杀心,命令乱箭齐发。”

  云蘅连忙道:“他们没受伤吧?”

  阿寒道:“靖王当机立断刀挟太子,恰在此时,外边通报太皇太后和皇后驾到,越贵妃与靖王达成协议,靖王不提此事,他们也不提他刀挟太子乱闯后宫之事。”

  “霓凰不会忍这口气的。”梅长苏叹了一声。

  “是,霓凰郡主陈述事实,要求陛下做主,蒙大统领擒到了擅入后宫的外臣司马雷,人赃并获,越贵妃和太子百口莫辩,陛下降越贵妃为嫔,太子于东宫禁足三个月。”

  “仅此而已?”云蘅怒道,“靖王换防回京面君迟了一会儿,便被罚跪皇陵三个月,越氏母子行此恶事,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揭过了?”

  阿寒也含着怒意:“不仅如此,陛下质问靖王为何会知道昭仁宫的事,却被誉王揽走了功绩,最终靖王不赏不罚,誉王反而得了锦缎百匹、黄金千两,加赐王珠一颗的赏赐。”

  云蘅气得直翻白眼,问梅长苏:“苏哥哥,靖王真的是老皇帝亲生的吗?”

  梅长苏笑了起来,伸手敲了敲云蘅的脑门:“又胡说了。”

  “霓凰郡主呢?她真的会以为是誉王救了她吗?”

  梅长苏收回手:“霓凰聪慧,必然知道是我提醒了景琰,但她依然会大张旗鼓地感谢誉王,”见云蘅不解,笑着摸了摸她的发丝,“誉王越得了穆王府的感激,便越会被太子和越氏记恨,反而闯宫救人的景琰不会得到太多注意。景琰如今根基太浅,需要誉王挡在他前面。”

  云蘅摇头叹息,金陵城的一切都比自己想象得更举步维艰,而如今一来,只怕明眼人都会将这个麒麟才子归入誉王麾下了,他们也算是站在了东宫的对立面,却又住在宁国侯府,当真是四面环敌了。

  “我去给宫里暗探传一些消息,今日你虽然靠着蒙大统领的内力稳住了病情,但不可再忧思动气,霓凰郡主已经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歇一歇吧。”云蘅一边叮嘱,一边快步走出房门去吩咐阿寒其他事务,宫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收尾。

  不过雪庐内并没有平静太久,靖王到访时,飞流正带着三个孩子在园子里玩耍,梅长苏正半阖眼小憩。

  “谁来了?”云蘅从宫中密信中抬起头。

  “靖王。”阿寒看了看正走进主屋的萧景琰,“想必是为了今日之事。”

  云蘅点了点头,没有理会。

  但是主屋内的对话,并没有云蘅以为的那般平静,靖王的声音越来越大,含着明显的怒意,云蘅皱眉搁下笔,起身推开门,见三个孩子已经被谢府下人领走了,飞流也不见踪影,云蘅不明白靖王为何发怒,便隔着花厅观察着主屋的动静。

  梅长苏在萧景琰走进雪庐时,便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原以为是因为霓凰郡主受辱一事,却没想到这份怒意仿佛是冲着自己的。

  “殿下以为,我是故意隐瞒郡主,好让事情发展,以谋取最大利益?”梅长苏有些怔忪。

  “难道不是吗?”萧景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明明知道事情会发生在昭仁宫,却含糊其辞只提醒郡主小心皇后,你为什么不说实话?难道真就没时间说出越妃二字?”

  梅长苏的神情有些游散,他怎么也想不到靖王会是这样的想法,可见人心难测,即便是曾经亲如兄弟的人,你也不见得能把握住他的全部心思。

  萧景琰见梅长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怒意更深,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对自己质问的默认,想到霓凰郡主脸上的羞愤与痛苦,满腔怒意更是汹涌难耐,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梅长苏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他的上臂。

  “你听着,苏哲,我知道你们这些谋士,不惮于做这些最阴险最无耻的事情,但你必须要清楚我的底线,霓凰郡主不是沉溺争权夺利的人,她是南境十万大军的统帅,正是因为这些人,你们才能在这金陵城勾心斗角!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知道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的,但我决不许你把这些人当做棋子肆意摆弄,如果连这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我萧景琰绝不与你为伍,你听明白了吗?”

  云蘅被这一幕惊呆了,她眼中闪过冰寒的怒意,梅长苏苍白的面容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可还不待她上前阻止,飞流愤怒的脸便出现在了梅长苏的视线里,少年充满杀机的掌刃散发着浓浓的寒气,如死神镰刀般直劈向萧景琰。

  “住手!”云蘅和梅长苏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在云蘅纵身越过花厅试图阻挡的同时,梅长苏用尽所有力气将萧景琰撞向一边。

  飞流惊觉梅长苏出现在攻击范围内,立即全力回撤,后纵数尺,但森森寒意依然侵袭到二人肩头。

  云蘅落在一边,还未松口气,便见梅长苏面色蓦地一白,似乎极其痛苦,却又被他生生忍住了,云蘅咬唇,她知道飞流的掌风也许对萧景琰不算什么,但对梅长苏来说却如同被冰针刺中一般。

  “苏哥哥!”飞流大叫。

  梅长苏沉着脸挡在靖王面前,厉声道:“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全忘了吗?你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绝不会伤害这个人一丝一毫吗!”

  “可是他——”飞流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委屈。

  “不许回嘴!”梅长苏叱道,“不许便是不许,给靖王殿下道歉!”

  飞流绷紧全身,微微颤着,倔强地看向一边。

  云蘅看不过去,伸手把飞流拉向自己身后,皱着眉道:“你不要跟飞流发火,他只是个孩子,更何况,刚刚那样的情景,别说在飞流眼中,便是整个江左十四州也没人敢对你如此!”

  梅长苏神色严峻:“阿蘅,你不要添乱,他必须记住这个。飞流,你道不道歉?”

  萧景琰将目光从云蘅身上移开道:“你不要逼他,他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