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清皱眉:“你别告诉我,传言是真的?”

  “彼时夺嫡白热化,胡太傅不愿家族卷入此事,更怕自己的女儿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便借养病之命,送女儿去永清别院。可世事难料,胡家小姐在那里先后遇到了璘王殿下,以及当时还是珵王的燕帝。”

  “两个皇子,在那种时候,总不会是去永清踏青,才偶遇胡家小姐的吧?”玉清清道。

  云蘅挑了挑眉,又执黑棋走了一步:“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璘王殿下风流倜傥,很快便引得胡家小姐一颗心扑在了他身上,明知父亲不许,却还是背着父亲与璘王有了夫妻之实。”

  “璘王?你不是说是当今陛下吗?难道——”玉清清连忙捂嘴,有些惊恐。

  “至于为何最后选了珵王,为何胡家小姐默认了一切,为何燕帝登基以后都没有对这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动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皇后应该是知道一二的,当时我与她谈话时,她很明确地知道四皇子是没有上位可能的。”

  玉清清这才放下手,看着棋盘说:“这宫里果然是没有一个简单的人。”

  “也许四皇子幼时,是胡妃娘娘以性命相胁才保住了这个孩子,等到皇子们都逐渐成年,七皇子依靠拓跋昊的兵权一家独大时,燕帝这才发现四皇子的用处,便把龙烨派在了他身边,名为扶持,实为监视,这才使得四皇子能与拓跋濬平分秋色。”

  “所以,你在芳淳宫动手,又引四皇子献上蛇胆,便是重新勾起燕帝的怀疑,不再信任四皇子,也就打破了这个平衡,而七皇子步步紧逼如日中天,让燕帝不得不另选一个皇子培养。”

  “这是苏哥哥的法子,六皇子相对来说算是不错的人选,最重要的是,他亲上琅琊阁,就是有这份野心,而且能蛰伏多年,这一点必然得燕帝看重,更何况,燕帝手中可没有第二个龙烨了,他能给六皇子的,便是东宫之位。”

  “我明白了,此后,六皇子有名声,七皇子有权力,他们二人一定会对峙许久,直到分胜负,成王败寇。”

  云蘅落下一子,棋盘上白棋已成压倒性优势:“燕帝知道我在做什么,却不会阻止,便是这个缘由,这是他乐见其成的。”

  “可是,六皇子知道你们给他留下这么大个后顾之忧,就不会质疑吗?”

  “那又如何?”云蘅搅乱棋盘,“他蛰伏多年,虽然保全了自己,却也失了大臣们的拥护,要想迅速拿下东宫之位,只有这一条路,先占了位置再说。”

  “只是这么多秘辛,你从何处得来?便是沧巫阁暗桩扎根此处,也没有多久啊。”

  云蘅望向永清的方向,目光悠远。

  从林燮同友人建立江左盟之初,便安插了暗桩打探各国秘辛,为大梁和赤焰军所用,直至现在,数十年积累必然要比后天起家的沧巫阁更多更深了。

  阿徵忽然自窗外而来,带来一阵凛冽的寒意:“姑娘,今晨早朝后,燕帝在寝宫砸了许多东西,下旨砍去芳淳宫所有海棠树,此刻四殿下正跪在宫门前替胡妃请罪。”

  云蘅与玉清清对视一眼,惊道:“怎么这么快,我们在芳淳宫不是还没动手吗?”

  阿徵道:“许是宗主那边先动手了,据沧巫阁探查,其中还有六皇子的手笔。”

  云蘅闻言咬了咬嘴唇,靠回软榻:“也好,他布置了那么久,若是六皇子动作快一点,事情就该结束了。”

  玉清清看着云蘅的神情,微微一怔,未及说话,便有侍女来报:“七殿下请知意姑娘过府一叙。”

  “想必七殿下也得到消息了。”玉清清道。

  云蘅快速写了一封信交给阿徵:“你亲自送去永清,小心,最近,可能会有人盯着我们,不能暴露苏哥哥的住处,别人的功夫我不放心。”阿徵郑重地点点头。

  玉清清见阿徵走了,不赞同道:“你没有武功,还把阿徵派出去,一个人去见七皇子,太危险了。”

  云蘅摇头:“燕帝已经盯上我了,龙烨甚至会亲自盯梢,旁人没有阿徵的功夫,一旦被追踪,苏哥哥的安危——”云蘅深吸了一口气,“我必须在这里牵制住所有人的目光,才方便苏哥哥行事,别担心了,现在七皇子正沾沾自喜,谢我还来不及,不会对我出手的。”

  ······

  拓跋濬见云蘅孤身一人,果然问道:“你那个哑巴侍女今日怎么不在身侧?”

  云蘅笑道:“阿徵功夫好,我派她去探查芳淳宫的事了。”

  拓跋濬一惊,凌燚连忙问道:“今日之事,不是知意姑娘的手笔?”

  云蘅摇了摇头;“我的人还没有出手。”

  拓跋濬愣了一下,却笑了起来:“知意没有出手,芳淳宫却出了事,难不成是那妇人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得父皇大怒?”

  帝后

  凌燚倒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这种时候,一向安静得如同隐形人一般的胡妃,为何会突然触怒龙颜?

  “知意姑娘觉得,此番谁会是背后推手?”

  云蘅沉吟了一下:“会不会是皇后娘娘?”

  “嘶——”拓跋濬皱眉思索,“皇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虽说应允了母妃的求助,却也并未明着支持本王,但如果说从宫中直接对胡妃下手,倒也不是不可能。”

  云蘅道:“殿下,知意想再见一见皇后娘娘,还请殿下代为通传。”

  拓跋濬立刻应了:“也好,本王不便常进宫拜会皇后娘娘,但她既然当初在众人面前表现了对你的赏识,如今时常召进宫对弈便不会引人注目,本王便请母妃通禀皇后娘娘一声。”

  “多谢殿下。”

  ······

  “这几日你的成果本宫可是如雷贯耳啊。”慕容皇后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伸手点了点棋盘,“本宫这几日时常研究你的玲珑谱,正想与你手谈一局。”

  云蘅行礼问安后坐在了皇后对面,依样落下白子。

  “娘娘此番在宫里突然出手,才是雷厉风行之势。”

  慕容皇后掩口而笑,神色和善:“你与泓儿将把柄都递在了本宫眼前,难道本宫还不知把握时机吗?”

  云蘅闻言道:“看来娘娘很是欣赏六殿下。”

  “本宫确然不曾想过,段氏那样一个唯诺不堪的人,竟也能生出这般儿子,懂得一个‘忍’字,也难怪那日就连陛下也同我提起此番赈灾中泓儿的表现。”

  云蘅颔首:“在其他皇子争权夺利之时,六皇子却不掺和这些,而是心系百姓、踏实做事,如此,陛下怎能不欣慰。”

  “你说的不错,谁的支持、谁的赏识,都没有陛下的心意重要——”皇后呀了一声,“说着话,本宫便输了,终究是棋差一招。”

  “棋盘之上的胜负无非是一夕之间,娘娘要看的是天下之间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