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盟和沧巫阁在几个重要关口都放了自己的人,云蘅凭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梁境内,未曾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记录在案。

  燕都落下了几场大雪,最热闹的花街上,便矗立着扬名在外的倾城坊,如今尚是清晨,并没有什么客人光顾,倾城坊的老板,也是当年一舞动天下,荣登琅琊美人榜榜首的玉清清,如今正倚在窗边,自斟自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玉老板好生惬意。”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玉清清一惊,回头看去,依稀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

  “一别经年,玉姑娘已经不认得我了?”来人笑了笑,脱了斗篷自顾自坐在了玉清清对面。

  玉清清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云——云阁主?”复又打量云蘅半晌,摇头笑道,“当初见你,还是个小姑娘,这些年虽然听闻了许多你的事,如今乍一见面当真是认不出来了。”

  “这几年玉老板守着倾城坊,实在是辛苦,此番事了,若是玉老板想回大梁了,我便叫阿徵接管这里。”

  玉清清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叹道:“罢了,大梁于我无非是伤心之地,如今在倾城坊也很好,左右无事,当年又欠了梅宗主的人情,我便在这里也无妨,只是不知我那徒儿,如今可好?”

  云蘅点头道:“宫羽姑娘如今去了金陵妙音坊,那里有十三先生,玉老板大可放心。”

  “金陵······”玉清清饮尽杯中酒,有些慵懒地靠在榻上,“这丫头,还是没放下,我也管不了她了,还望云阁主多多费心。”

  云蘅想着,宫羽的身世玉清清这个做师父的定然知晓一二,也是知道宫羽是要复仇的,当初才会甘愿把宫羽留在廊州吧?

  玉清清冲云蘅一笑:“云阁主此番来定有要事,这边大小事务都由阿徵姑娘做主,与她商议便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云蘅颔首致谢:“我想见见青黛。”

  知意

  “姑娘!”云蘅刚进了玉清清安排给自己的房间,还没四处打量一番,门外便冲进来一个少女。

  云蘅闻声去看,立刻笑了起来,伸手拉过少女,仔细瞧了瞧,复挑了她的下巴笑道:“好丫头,你也长成大姑娘了。”

  青黛羞红了脸,瞪了云蘅一眼:“姑娘这话说的活像个登徒子。”

  当年被自己救回善堂的小姑娘,如今转眼间已至豆蔻年华。

  “这些年把你送来北燕,顶着另一个身份活着,实在是叫我心有亏欠。”云蘅拉着青黛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青黛连忙摇头:“青黛的命都是姑娘救的,这几年虽然不能随意外出,但是玉娘和阿徵姐姐都对我很好,我过得也很好。”

  云蘅轻轻叹了一声:“我救过的孩子里,小七对医术最有天赋,已经被我送去了药王谷,其他孩子也陆续被我分进江左盟和沧巫阁里,倒是你,这些年隐姓埋名的,其实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启用你,但我实在是不舍得,更怕你出事,如今正好,我自己去做这事,你也可以脱身了。”

  青黛听闻几个小友的去向,笑弯了眉眼:“有姑娘在,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我在燕都这几年,对皇室也有几分了解,燕帝老迈,又没有立下储君,成年的几位皇子斗得是如火如荼,姑娘要在此时接近七皇子,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所以,这就是这么多年留你在这的原因啊,”云蘅道,“倾城坊分了琴、棋、歌、舞四坊,每坊都会出一位花魁,如今其余三坊皆已露面,就只剩这棋坊尚未出人了。”

  青黛恍然:“难怪这些年,玉娘和阿徵姐姐不许我露面,又给我请了棋艺的师父。”

  云蘅望着窗外又开始纷扬飘落的雪花:“都说七皇子拓跋濬痴迷棋艺,擅棋者必善谋,我会亲自会一会他。”

  “那我呢?”青黛问道。

  云蘅笑道:“好丫头,你虽学了这几年,但还不能入拓跋濬的眼,若是如此,又怎么能到他身边呢?”

  青黛嘟嘴:“好嘛,我知道我笨了一些。”

  “这些年,人们只知道玉娘在棋坊里精心培养了一位花魁,但却没有人知道是谁,更无人见过,如今三坊尽出,无一不是个中翘楚,想必众人对棋坊的兴趣已是极点,我要借此扬名,才能愿者上钩。”

  “那我给姑娘做侍女好了,花魁身边怎么能没有侍女呢?”青黛又高兴起来,只要能和云蘅在一块她便高兴。

  云蘅想了想,虽然不忍还是摇头道:“不,你要回大梁去,这里太危险,拓跋濬一旦翻脸,你在我身边就是首当其冲,”不等青黛抗议又道,“我不是叫你回廊州闲着,你要去金陵,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我和宗主都会去金陵,你先去那里安顿下来,其他的事阿寒会给你传信。”

  青黛张了张嘴,噘着嘴不情愿:“那要我什么时候走啊?”

  云蘅笑着捏了捏青黛的脸:“今晚就走,如今各方目光还没聚过来,你从暗桩走。”

  “啊?”青黛眼睛立刻红了一圈,“我才见到姑娘啊!”

  “乖,”云蘅拍拍她的小脸,像哄小孩子似的,“金陵城可还指望着我家青黛呢?”

  青黛闻言瞪着眼:“姑娘尽会拿话哄我,我去就是了。”

  云蘅好笑,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把小姑娘哄走,复叹了口气,给自己斟了盏茶,哄孩子什么的真不容易。

  “姑娘。”窗户开了一点,便有暗影一闪。

  云蘅打量着阿徵笑出声:“阿徵啊,你干嘛学你师兄那一张冰块脸,他一个男子便罢了,你还是多笑笑。”

  阿徵冷着脸,暗卫不就应该面无表情一身肃杀么?

  云蘅兀自笑了半天:“方才我跟青黛嘱咐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派人送她去金陵。”

  阿徵点头。

  “玉娘说这几年暗桩是你负责的?你完了把卷宗拿来我看看。”云蘅听方才青黛如此唤玉清清,便也跟着改了口,毕竟以后她要以倾城坊花魁的身份出现了。

  阿徵点头。

  “只是此番六皇子人都上琅琊阁了,咱们的暗桩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可是不行啊?”云蘅虽没有真的怪过底下人,但看阿徵的样子忍不住逗弄道。

  阿徵立刻请罪:“属下失职,请阁主责罚。”

  云蘅无言地看了阿徵片刻:“罢了,你去吧,跟玉娘说一声,三日后棋坊便开始运作,我时间紧迫。”

  ······

  “你听说了吗?昨日倾城坊的棋坊开了,坐庄的是知意姑娘,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去了,六子便输了。”

  “六子?那位小卫大人平日里不是自诩棋圣么?如今可真是笑掉了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