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望着刘肃,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反正只要二十个小孩,自然是保命为上,但没想到对方贪得无厌,在宣州越闹越大了。

  “刘大人,若仅仅如此,您只要向江左盟求助,我们必然保你家人无恙,您还有什么没说吗?”云蘅耐心地看着神色晦暗的刘肃,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刘肃终于下了决心,看着云蘅道:“事关国体,还望江左盟相助。”

  西厉

  云蘅与阿寒对视一眼,神情凝重了起来。

  “过程不必缀叙,我们暗中查访,最终发现一切线索在‘米氏酒行’断了。”

  “酒行?”云蘅奇道,“酒行抓那些小孩子做什么?劳工?”

  刘肃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本官想尽了一切办法,居然没有一个探子能进入酒行内部,他们内部控制极其严密,折了五六个探子后,就收到了那封信。”

  云蘅挑了挑眉,这米氏酒行甚至没有试图遮掩,当真是有恃无恐了。

  “本官只好明面接了案子继续调查,实际上把重要的证据全部收了起来,所以在外人看来一直是一桩无头案,不仅如此,坊间也逐渐出现了一些鬼怪之谈,兴许是米氏酒行所为,本官也助长一二。”

  云蘅点了点头:“可是说好了二十个,但米氏酒行并没有收手?”

  刘肃看向路师爷,路平接着道:“大人不方便出面,便由在下开始了暗中调查,这一次避过了酒行本身,而是查访了这家酒行所产的酒都销往何处。”

  “米氏酒行的酒都是寻常的酒,购买的也大多是寻常的酒楼客栈,在下还去问过邀月酒楼的掌柜,掌柜说这家酒着实一般,酒体浑浊,味道不够醇香,邀月酒楼是从来不进的。”

  云蘅点了点头,邀月酒楼是沧巫阁的据点,遍及大梁各地,皆以上乘之物为首,定价较高,才会吸引到附庸风雅的人物,米氏酒行这种酒自然是看不上的。

  “但也正因如此,在下注意到,两个月前,米氏酒行出了七坛酒,走水路运出了宣州,云姑娘可能猜到这七坛酒的目的地?”

  云蘅偏了偏头:“方才刘大人说事关国体,难不成这七坛酒运去金陵了?”

  路平摇了摇头,刘肃望着堪舆图,沉声道:“这七坛酒一路畅通无阻,直达西厉。”

  “什么?”云蘅大惊。

  西厉是大梁西边的小国,以荒漠为主,风土人情也与中原相去甚远,除了偶尔犯境兵戎相见外,几乎与大梁没有任何往来,而如今驻守西境军直面西厉的,正是七皇子萧景琰。

  “大梁与西厉互不通商,怎么会千里迢迢运七坛酒过去?”云蘅疑惑道。

  刘肃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一个江湖女子对国事也通晓:“不仅如此,西厉去年大旱,河道干涸,几次犯我大梁边境,故而关系恶劣,战事不休,朝廷对往来互市控制极为严格,但米氏酒行竟能不声不响毫无阻挠地进了西厉境内,实在令人心惊。”

  云蘅总算明白了,刘肃根本不是良心发现了,而是发现其中牵涉了走私甚至叛国的大事,自己担不起,才重做打算。

  话虽如此,但样子还是要做:“刘大人是担心这其中有人私通西厉?”

  刘肃颔首,面容凝重,义正言辞:“我想不出这七坛酒有何价值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喝了还能长生不老?必然是有人借此传递消息,私通西厉,而且显然边境也有他们的势力渗透,叫人心生恐慌,本官乃大梁朝廷命官,岂能容忍!”

  云蘅垂眸掩住眼底冷意,疑惑道:“可是,若是传递消息,自然要以隐蔽为主,又为何要大张旗鼓抓了二十五个孩子?这些孩子又去哪里了?”

  刘肃摇头:“除非他们有更隐蔽的路子,但本官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一个失踪的小孩离开过宣州境内,只能说,这些孩子一定被米氏酒行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云蘅转动着手中茶盏,沉思半晌,才问道:“那么刘大人,既然事关国体,江左盟一个江湖组织又能做什么呢?”

  刘肃与路平对视一眼,刘肃道:“情况危急,本官也不绕弯子,有两件事要拜托江左盟的弟兄,一则是探查米氏酒行,查出那些孩子的下落,二则,想问江左盟借几个人,扮做官府之人,携本官密折,去金陵面圣。”

  “面圣?”云蘅挑眉。

  “兹事体大,为防有人从中作梗,本官需用密折面呈陛下,但米氏酒行既然能行威胁之事,又私通西厉,这一路也必然凶险万分,寻常官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江左盟高手如云,若能作保,一明一暗,才有更大的机会,更何况,他们势大,但江左十四州,到底还是梅宗主的地方。”

  云蘅好笑,这些做官的,平日里最恨带着兵器横行的江湖人,尤其在江左十四州的地盘上,江左盟日渐势大,地方首府也要避其锋芒,只怕是暗地里都恨的牙痒痒,如今好一番吹捧,实属难得。

  “江左盟素来不涉朝堂事,第一件事自然是应承了,第二件,只怕——”

  “云姑娘,米氏酒行既能探查到州府行事,只怕如今江左盟介入也不是秘密了,他们又岂能容你?”

  云蘅眯了眯眼,笑道:“刘大人是在威胁我?”

  刘肃摇了摇头:“本官只是诚心相求罢了。”

  云蘅默然半晌才道:“第二件事于我江左盟也是大事,需要上禀宗主定夺。”

  刘肃犹豫了一下,见路师爷冲他微微点头,只好道:“那边如此,密折我已写好,最迟明日,还请梅宗主尽快答复。”

  送走了云蘅二人,刘肃眯了眯眼,冷笑道:“江湖草莽,也在本官面前托大,真是放肆。”

  路师爷劝道:“江左盟盘踞十四州,权威日盛,又颇得民心,官府也不得不与之结交,如今事已至此,能平安把密折送达,只有靠他们。”

  “江左盟——”刘肃眯眼,“可信吗?”

  “江左盟位列天下帮派之首,靠的不只是梅长苏无双的智计,或者盟中高手如云,而是其对于自己权威近乎偏执的维护,”见刘肃不解,又道,“此事偏偏出在了江左的地界,这就大大触犯了江左盟的权威,所以大人放心,无关朝政,江左盟也比大人更希望能彻底解决了这家酒行的。”

  刘肃终于点了点头:“罢了,已经依你所言引出了江左盟,你既能保证,本官自然是信你的,只是——”

  “属下知道大人忧心家人,大人放心,江左盟已然知晓,便不会弃之不顾,此刻只怕已经派了人保护家眷安危。”

  “也是,如你所说,若是在他梅长苏的地界上,还让本官的家眷出事,那便是他无能了,看他日后如何立足江湖。”

  路平颔首:“正是。”

  二人都没有发现,已经被送出府门的云蘅与阿寒,此刻正掩藏与屋檐阴影里,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云蘅眼底闪过冷意,不声不响飘出了府衙,阿寒紧随其后,如一抹影子。

  “姑娘,难道我们真的要替刘肃卖命?”阿寒不忿道。

  云蘅冷笑道:“他原也没说错,这件事牵连甚广,我们肯定是要管到底的。”

  “既然如此,姑娘方才为何不答应?宗主不也说,此事由姑娘全权做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