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想,这个寒濯身上到底还是有些书生气,也不知道这会儿失的哪门子礼,忍不住逗他道:“寒公子就这么跟着我,不怕我是这山上的山大王,押了公子去做压寨相公?”

  寒濯停住了脚步,云蘅也笑着回头看他,又威胁一般地摸了摸长鞭。

  寒濯茫然道:“云姑娘是——是山贼么?”

  云蘅挑了挑眉:“可不?否则哪户的大家小姐没事在这山林里转悠呢?”

  寒濯怔住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云蘅心中好笑,追问道:“寒公子不如乖乖跟我上山去?”

  寒濯纠结了好一阵子,就在云蘅觉得无趣不准备再逗他的时候,终于开口:“云姑娘,山贼虽也是一份事业,但终究不是正途,云姑娘不妨就此离开,在下愿帮姑娘在尧县开个铺面,无论卖点什么,至少也是正经营生。姑娘钟灵毓秀,必不是嗜恶好杀之人,何必耽搁一生?”

  “······”云蘅默默转过身向前走,“你怎么帮我?开铺面可要许多银两呢。”

  寒濯连忙跟上来:“若能劝姑娘回头是岸,银两都是身外之物。”

  云蘅:“······”

  “云姑娘,是不信任在下?”

  “不是,”云蘅转过身看着他,“现在不许说话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云姑娘不押在下上山了?”寒濯道。

  云蘅咬牙切齿:“不押了。”

  寒濯又“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跟了上去,却在云蘅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唇角,他虽然方向感差了点,但也不傻,这个小姑娘倒有点意思,确实如她所说,寻常人家的女孩哪有这样的本事在山林里从容穿梭呢?

  云蘅的动作自然是极快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么个看似像书生一般的少年,竟然也能从容不迫地跟上来,云蘅心里又警惕起来。

  说起来此地距尧县其实并不算太远,寒濯是在林间绕来绕去迷了路,但云蘅直接穿过林子,也不过大半日就到了。

  寒濯的家并不尧县城里,只是在城外三十里处的一个村庄上,云蘅看着这里阡陌交通,炊烟袅袅,时不时有农人荷锄而归,邻里间都相熟相亲,有些感慨,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也难怪许多文人墨客好不容易十年苦读,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官场浮沉多年后,又难免追寻采菊南山的隐逸生活了。

  “寒家小子这是去哪了?”有一人喊道。

  寒濯挥了挥手中的弓:“去山上打猎。”

  那人笑了起来,却关切道:“你只管好好读书便是,日后考取功名才算对得起你娘,这些野物你若是想吃便到我家来取。”

  寒濯也不客气,很是感谢一番。

  那人好像这才看到一旁的云蘅:“这位是——”

  “哦,张伯,这位姑娘途经此地,天色晚了,在此借住一晚。”寒濯道。

  云蘅拿眼睛瞅他,我什么时候说要借住一晚了?

  寒濯挑眉,那你还能去哪?

  云蘅眯了眯眼没吭声,想着自己刚才是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书生。

  张伯犹豫了一下,寒濯见状道:“您放心,这姑娘是个好人。”

  云蘅奇怪地看了看两人。

  张伯才点了点头:“罢了,你这小子一向聪明,只不过最近——便是这位姑娘也要小心才是。”

  寒濯应了,便带云蘅沿着村里小路七拐八绕了一会儿,才算是瞧见了一处农家院。

  “娘!我回来了!”寒濯叫道,一边推了门引云蘅进屋。

  云蘅正打量着院子,忽然眼神微凝看向从厨房出来的农妇。

  寒濯道:“娘您怎么不等我回来做饭!”

  那妇人看了儿子一眼,严肃的面容露了一丝慈爱的笑意:“你这孩子,难道不知君子远庖厨吗?”

  寒濯不以为意:“娘,儿子孝顺您罢了,那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妇人无奈,望向云蘅,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情绪,寒濯自然不会注意,但云蘅却瞧见了,微微笑道:“见过寒夫人,小女途经此地,借宿一晚,实在是打扰了。”

  寒氏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淡淡看向寒濯。

  寒濯立刻道:“母亲,我在山林里迷了路,恰逢这位云姑娘好心引我出来,如今天色晚了,她一个人在外只怕有危险。”

  寒氏看向云蘅:“原来是姑娘救了犬子,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怎么会在这荒山里行走?”

  云蘅挑了挑眉,不以为忤:“我是郢州人,家中是开药堂的,听闻这边山中有一味青荇草,所以过来找找。”

  “云姑娘还懂医术?”寒濯惊讶。

  云蘅点了点头:“略通。”

  寒氏闻言道:“既如此,姑娘是犬子的恩人,我们自当好好招待,濯儿,请云姑娘稍坐。”

  寒濯引云蘅进了正屋,云蘅瞧着虽然屋舍简陋,却不失素雅,可见主人用心。

  寒濯见云蘅不说话,以为她不开心,便解释道:“云姑娘,家母性情冷淡,平日里也少有生客到访,所以刚才若有冲撞,还请姑娘多包涵。”

  云蘅笑了笑摆手道:“寒夫人对我有防范之心是应当的,我怎么会生气,还要多谢今日收留。”

  寒濯似是松了口气,便引开了话题,说了些其他事。

  云蘅一边回应,一边思索,寒氏明显不是寻常农妇,她隐藏的很好,但云蘅还是能从气息上判断,此人有武功在身,而且并不弱。

  方才寒氏的态度,虽然没有恶意,但看得出她有很深的防备心,据寒濯说,他有记忆开始,就是母亲带着自己,若是如此,在当今世道,孤儿寡母着实不易,寒氏的态度云蘅也能理解一二,但总感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