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浮现小时候唯一一次与霓凰郡主的会面,她从药王谷溜出来,一身灰不溜秋的小乞丐打扮,正蹲在树上打盹,便听一阵马蹄声,一个女子当先打马而过,银铠反射出夺目的光,眉眼间的英气使她不同于这世上任何女子,灿烂得仿佛是天边的云霞,是九天凤凰。

  云蘅也想起了六岁那年见到的林殊,少年的发丝还带着水珠,笑容比阳光还要炙热,明亮得使人不能直视,云蘅几乎能想象得到战场上的赤焰少帅是怎样的风姿。

  他们真的很般配,云蘅想。

  “你这丫头又想什么呢?”素天枢正蹲在地上分辨药材,见状皱眉,

  云蘅惊醒,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后山,原来这片空地已经被素天枢种上了药材。

  素天枢循着云蘅的目光瞧了一眼,哼道:“你把我这的素梅全移走了,如今若不种点东西,便是光秃秃一片。”

  云蘅笑了笑,没形象地坐在素天枢身边,毫不顾忌地靠了上去,像小时候一样。

  素天枢目光柔和了起来,便丢了手中药材,也静静坐在那里。

  “你移过去的花活了么?”素天枢问道。

  云蘅笑道:“那当然啦,我多厉害啊,今年去瞧已经有几株开花了,我又引了山间泉水灌溉,明年二月必然是满山满眼都是梅花。”

  素天枢撇撇嘴:“你是用我的花去哄——”想了想扶正云蘅的身子,严肃地问道,“丫头,你实话同师父说,你是不是对梅宗主动心了?”

  云蘅一惊,下意识摇头。

  素天枢瞪她一眼:“还摇头,你就差脸上写明了。”

  云蘅垮了肩膀,垂头丧气道:“真的很明显吗?”

  素天枢莫名其妙:“动心就动心了,怎么这副模样,那孩子我瞧着挺好。”

  云蘅叹口气,揉了揉脸:“他是有未婚妻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回去的,我怎么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平反冤案,重新回到郡主身边。”

  素天枢盯着云蘅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

  “所以你在我这把书阁的医书翻了个遍?我们当年要有法子,又怎么会走最险的路挫骨削皮,彻底伤了他的身子?”

  云蘅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法子,抿了抿唇,决定不告诉任何人,等她有机会试了再说。

  由于诸事紧张,梅长苏和云蘅在第三日便告别了素天枢,前去灵山清风观拜会秦大师。

  素天枢感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一旁的弟子道:“师父,师妹小的时候您也没留住过。”然后被素天枢一记眼刀吓跑了。

  卫峥笑了起来:“义父怎么突然感慨这个?”

  素天枢心道,当然是不一样了,这丫头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了。

  “霓凰郡主当初和你们少帅是怎么回事?”

  卫峥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怎么能扯到霓凰郡主身上去,义父居然如此八卦?但还是道:“当初是霓凰郡主随穆王爷进京述职,那个时候少帅可不是如今的性子,银袍长枪呼啸往来,对金陵城里的大家小姐一个也不看在眼里,但郡主自小便上战场,英姿飒爽,不同于闺阁女子,自然也能和少帅玩到一起去,宫里太皇太后见两个小辈心中欢喜,便做主给两家赐婚联姻,只可惜——”

  素天枢“嗯”了一声:“霓凰郡主在金陵呆了多久?”

  卫峥挠了挠头,觉得今日义父恁的奇怪:“大约也就一年?那个时候我随林帅在军营里,城里的事其实不太清楚,但聂铎他们跟着少帅,应当更清楚。”

  素天枢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是那臭丫头自己的事,他跟着掺和什么?

  偶遇

  灵山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外界已然深秋,寒风萧瑟一片,可灵山上却仍是一片柏木森森,溪水潺潺而过,鸟鸣声不时响起,亦有野物从远处丛林中窜过。

  梅长苏停下来微微气喘,额头有了一层薄汗。

  “还行吗?”云蘅笑眯眯返回来,“谁让你刚刚不坐车非要步行,灵山可不低呢,不过我也可以用轻功带你上去的。”

  梅长苏无奈笑道:“上次来只是在马车中,不曾有这徒步的美景,慢慢走也就到了,灵山气候温和,比在廊州时好些。”

  云蘅细看梅长苏的脸色,见他虽有疲惫,却神采奕奕,便放下心来道:“那不如今年冬天便留在这里吧?秦大师想必不会拒绝。”

  梅长苏闻言道:“大师在这里清修,若我们叨扰久了,岂不扰了大师清净。”

  云蘅用脚尖踢出一枚石子,正中树梢,惊起一片飞鸟,笑道:“说起来大师最喜顶针婆婆的辣花生,我们原该带几罐的,没准大师一高兴多留我们些日子。”

  林中忽然响起亮如洪钟的笑声:“果然还是云家小丫头最知贫道。”

  云蘅翻了翻白眼:“装神弄鬼。”

  梅长苏淡淡笑了笑,朗声道:“今日叨扰大师,还望大师海涵。”

  “原来是梅小友,八年多不见,梅小友到底是不同了。”便见一仙风道骨的老者自林间走出,见到二人笑言。

  “大师还记得。”梅长苏拱手一揖,上次来这,是在途中遇到了景琰,故人相见,对面不识,心中尚有郁结,便引发了寒疾,多亏秦大师出手相救,后又调理许久,才能避过了卧床一年,而早早投身于大计中。

  秦大师在梅长苏面前站定,细细端详,半晌摇摇头:“梅小友心思太重,对病情百害无一利,如此怕不能长保。”

  梅长苏淡淡一笑:“世间万般,人生一世,不该只由寿命长短而定,虽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只求心安罢了。”

  秦大师怔了怔,随后笑着拍了拍梅长苏的肩:“罢了,你能看开便好,更何况你身边良医如云,幸有转机也说不准。”

  云蘅蹙了蹙眉,想着秦大师素有“南秦北荀”之称,如今北医荀珍一时是找不到的,是否应该同秦大师商量一番?

  “今日可否叨扰了大师?观中是有其他客人?”梅长苏见门口拴着一匹马,问道。

  秦大师笑道:“那原是天泉山庄二少爷的,他昨日来此求问婚期,今日便该回了。”

  “萧景睿?”云蘅讶然,看向梅长苏,怎么这么巧,在哪都能碰见他。

  “是,二位认得?”秦大师转念一想,萧景睿虽是侯门之子,但也算半个江湖人,行走江湖有几面之缘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