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纲在外边幽幽道:“蔺公子,知道的太多可是活不长的。”

  蔺晨展了折扇唰唰扇着风:“本公子权当你是嫉妒,我琅琊阁做的便是答疑解惑的生意,只要你有银子,数十年间,没有一次倒过招牌。”

  梅长苏闻言抬眸道:“琅琊阁总不会什么都知道吧?如果有人来问皇帝陛下有几根头发,或者伏灵圣女昨夜梦见了谁,你怎么回答?”

  蔺晨收了折扇,邪恶一笑:“这所有的问题都由我定价,你若真来问刚才那两个问题,我就定价三千万两银子,谁肯付这么大笔钱,只为砸我的招牌玩玩?人们真正花钱要知道的事情,多半都是可以调查出来的事情,至少我目前为止,还没遇到像你这么无聊的人。”

  梅长苏撇撇嘴失望道:“哦,你原来是个骗子。”

  蔺晨直翻白眼,黎纲在外面笑了起来。

  恰在此时,马车里飞进来一只白鸽,正是琅琊阁传信所用的。

  蔺晨打开信件,“咦”了一声,收回了玩笑的神色。

  “怎么?真有人花三千万两砸你招牌了?”梅长苏的眼神并没有离开书。

  蔺晨摩挲着那张纸,语气带了一丝疑惑:“楚家少主在浔阳被人截杀,身负重伤,云家暗中救下了,但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连楚家都不得而知。”

  “那你从哪知道的?”梅长苏听到浔阳二字,微微敛了神色,虽然他与楚家少主并不相识。

  蔺晨抬头看着他:“云家那个小丫头送出来的消息,请我帮她查楚家少主遇袭一事。”

  梅长苏这才抬了眼,心中漫出一丝隐忧。

  失望

  蔺晨咬着笔头略作思考,写了几封信,用鸽哨招来鸽子分别送了出去。

  他啧啧两声道:“我竟然没发现,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古道热肠,怎么没见她对我这般热心,楚家少主出了事倒值得她心心念念了,真是没良心啊。”

  缥缈山依然是一副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的模样,梅长苏身体好转,便同蔺晨顺着一处缓坡缓步登山,蔺晨道:“这一处山路还是我偶尔发现的,一般人只能从正面的路上走,怪石嶙峋十分陡峭。”

  三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可看见远处一望无垠的梨林,蔺晨遥遥望去怪叫一声,连道来早了。如今的梨子尚泛着青色,显然还未成熟。

  梅长苏顿了顿脚步,眯着眼细细看过,忽然道:“这梨林中似有阵法?”

  蔺晨“哟”了一声:“可以啊,今儿我终于看出来你是个军事奇才了,不错,顶针婆婆久居这里,不喜人打扰,便借着梨花林设下阵法,觅得一片清净。”

  黎纲犹豫道:“那我们就这般叨扰?”

  蔺晨颇为风流道:“你们自然要感谢是跟随本公子来到这山上了,本公子人见人爱,顶针婆婆自然欢喜。”

  几人在梨林前站定,蔺晨是来惯了的,故而也不急,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你且试试能不能破了这个阵法?”

  黎纲闻言也将目光投向梅长苏,梅长苏微微一笑,向前踏了几步,梨树还是那些梨树,却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只见他又重新退了回来,沿着梨林边线来回查探一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冲蔺晨点头一笑,率先踏入了梨林。

  蔺晨挑了挑眉,晃着扇子跟了上去。

  越往深处走,蔺晨的表情就越惊讶,整个途中梅长苏甚至没有停一下脚步,行云如流水般按照破阵的路径走着,直到一处庭院出现在三人面前,袅袅炊烟,坊间飘出阵阵酒香,蔺晨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恰是这梨花白啊!”

  又回头冲着梅长苏道:“可以啊,顶针婆婆的阵都能解了,看来你勉强能与我一比了。”

  “臭小子,大言不惭,一听就是你这个臭小子又来讨酒喝了。”顶针婆婆自远处而来,闻言笑骂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这梨花林里不知道被困了多久,才灰头土脸地找了出来,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黎纲闻言喷笑,梅长苏也忍俊不禁。

  蔺晨很没有面子,却又不能反驳顶针婆婆,岔开话题道:“婆婆,您这的梨花白和辣花生我可是把招牌打出去了,我这位朋友特地来品尝的。”

  顶针婆婆走的近了,闻言瞪了蔺晨一眼:“臭小子,和那个臭丫头一样,整日惦记婆婆的梨花白。”

  蔺晨自知这些年能入了顶针婆婆青眼的也只有云蘅一人,不由一乐:“小丫头果然是我辈中人。”

  顶针婆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一边浅笑而立的梅长苏:“方才是这个孩子解了我的阵法?”

  梅长苏不紧不慢地行了个晚辈礼,笑容温润道:“是晚辈僭越,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哎,这是什么话,能解了我这阵法的,天下不过五人,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梅,梅长苏。”

  “姓梅?”顶针婆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颇有些复杂,打量了一番梅长苏的面色,复而点点头笑道,“嗯,温和知礼,不骄不躁,是个好孩子。”

  蔺晨不满:“婆婆,您可没这么夸过我。”

  “我夸你什么!不夸你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和那个臭丫头一样,惯会卖乖讨巧,说些好话哄人。”顶针婆婆招呼着三个人向院子里走去。

  蔺晨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一番好话哄得顶针婆婆又气又笑,却也再没有骂他。

  黎纲陪着梅长苏在后边慢慢走,看着眼前一幕好笑摇头:“这蔺晨少爷真像个孩子。”

  “你们啊,就住这里,一人一间,刚好,”顶针婆婆伸手指了指门前有藤萝的那间,对梅长苏说,“小苏啊,你就住这,我瞧你面色苍白,有寒症傍身,这间屋子向阳,不阴僻。”

  不等蔺晨说话,顶针婆婆道:“好啦,你们快些收拾了,我那边的饭菜都要好了。”说罢,便背着手慢悠悠踱了出去。

  蔺晨有些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梅长苏:“你说你这个人哪点好,从我爹到素谷主,如今连一面之缘的顶针婆婆也这么偏心。”

  “蔺公子,这不是看在公子身体不好的份上吗,怎么就是偏心了。”

  蔺晨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一处屋子向阳是没错,但婆婆从来不让人住,如今想来,应该是特意为云蘅那个小丫头留着的。”说罢伸了个懒腰,“好好好,本公子不斤斤计较,散了散了。”

  梅长苏若有所思地进了那间屋子,眼前陈设质朴简单,隐隐约约透着药香,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眼眸微转,落在了窗前的桌子上,那里摆了一摞书,还有一叠纸,密密麻麻记满了字,梅长苏隐约看着像云蘅的笔迹,便伸手捡起一份细细看过。

  全都是医理药理,晦涩拗口,诚如黎崇高足,梅长苏也读不太懂,毕竟隔行如隔山,但这字迹又不同寻常女子的娟秀,添了一份随性,想来她长于山谷,一方天地下无忧无虑,生性洒脱,也字如其人了。

  梅长苏又随手翻了一页医书,恰有一页,似乎被人翻过无数遍,便连边角处也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好些东西,他目光微凝,落在被圈出的五个字“可解火寒毒”上,心猛地提起,几乎能听到它怦怦跳动的声音,此时的他,隐约明白了顶针婆婆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