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宅的厅堂内——
老刘直截了当的把事情都说出来,然后道:“陈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晚盈低眉顺眼地站在厅堂的中央,看着很温顺,很文静的一个姑娘,但是谁也没想到,她会说谎。
陈晚盈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发现了,那小女子也不妨明说了——我不想跟秋凉阁合作,我想跟庄公子合作。”
老刘气的不停的扇着手里的葵扇,“你,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做出如此的蠢事!那个南亭小霸王,明显就是因为你擅长丹青,所以才故意接近你的,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清楚?”
陈晚盈抬头,像是有些生气他这么说自己的心上人,语气都急了些:“你不许胡说,庄公子他才貌双全,风度翩翩,器宇不凡,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是你说的这般!”
老刘气得差点晕厥。
云景不想听这些:“陈姑娘,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庄衡合作,那为什么当初要选择秋凉阁?既然选择了秋凉阁,为何还要两面三刀,背信弃义?”
陈晚盈的气势刹那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她本就心虚,闻言,立即就慌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云景是真的生气了,秋凉阁以诚待人,他之前知道这位画师陈姑娘跟庄衡走得近,可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想法,所以也没怎么在意此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姓陈的姑娘,居然会为了庄衡违信背约。
她疯了吗?
陈晚盈支支吾吾道:“我原是想着,横竖也不过是小事,而且我没想到,事情会……”
她原先只以为,自己把陈晚晚画的那幅名叫绛纱留仙裙的画拿走之后,陈晚晚只能另画一幅,这样既不会被陈晚晚知道,又讨好了庄衡。
可谁知道,陈晚晚她居然能凭着记忆把绛纱留仙裙给画出来。
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老刘不停的扇着手里的葵扇:“你觉得这是小事吗?如果我没及时发现你早就把绛纱留仙裙的那副画给了庄家呢?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的后果?亏我们秋凉阁当初如此信任你,可是你居然如此,如此……真是太过分了!”
陈晚盈咬了咬牙,趁机道:“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个清楚,从今往后,我与秋凉阁再无瓜葛。”
老刘冷笑一声:“你以为这就完了?你违信背约给秋凉阁造成的损失呢,这个,我们可得算清楚!”
陈晚盈吓到了,她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还觉得老刘太过咄咄逼人,于是对云景道:“云东家,我知道您向来明事理,此,此事虽然是我做的不够好,可,可是……”
云景原本也在气头上的,可忽然莫名其妙的,他觉得眼前这位“陈姑娘”有些不对劲。
老刘也不是傻的,他跟真正的陈姑娘,也就是画师陈晚晚见过几次面,而之前的几次见面,他都觉得陈晚晚是个对丹青有天赋,肯努力的聪明女生,而且懂得举一反三,知错就改。
却绝不是眼前这位死鸭子嘴硬,明明做错事却死不知悔改的“陈姑娘”。
老刘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举起手里的葵扇,指着陈晚盈:“你绝对不是真正的画师陈姑娘,你到底是谁!”
等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老刘,又看看陈晚盈。
他满脸的疑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晚盈本就心虚慌张,现在一听到老刘这么说,她眼睛一红,梨花带雨似的哭了起来。
“……”
云景想起之前谢归寒跟自己说过的,他越想越不对劲,直接道:“我听说,你有一位双生姐姐,极擅长刺绣,是吗?”
陈晚盈倏地抬眸,眼里满是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
老刘明白他的意思了,道:“等风,去拿笔墨纸砚——”
刚开口说了一句,老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忙道:“东家……您看?”
云景道:“陈姑娘,只要你当着我们的面,画出一幅……之前你曾经为表诚意,赠给我们的那两幅画的其中一幅,那么,秋凉阁就不再追究你违信背约的错。”
陈晚盈下意识道:“什么画?”
老刘眯着眼,“你一共只给我们三幅画,第一幅画的是金丝百蝶裙,第二幅是烟云散花裙,第三幅就是现在这幅绛纱留仙裙,怎么,只是三幅画而已,你不记得了?”
这时,等风已经带着小厮,把笔墨纸砚拿过来,然后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陈晚盈明白了。
整个厅堂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陈晚盈用手绢擦着脸上的眼泪,颤声道:“你……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我不是她。”
老刘扇着葵扇的手一抖:“……居然真的不是陈画师?那你是谁?”
云景心中已经了然,猜到个大概了:“她应该是陈画师的双生姐姐,那位极其擅长刺绣的……绣娘。”等风:“!!!”
他不过就是去拿个笔墨纸砚的时间,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怎么眼前的画师陈姑娘不是陈姑娘,而是陈姑娘的双生姐姐了?
……不行,他越听越糊涂了。
老刘震惊的看着只顾着流泪的陈晚盈:“那你妹妹呢?”
陈晚盈哽咽道:“她被我关在了家里,门上了锁,出不来。”
“……”
这女人可真是够狠的。
半个时辰后——
当陈晚盈的双生妹妹陈晚晚出现在谢宅的厅堂时,众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晚盈,心中已经明白了九成。
果真是双生子,生的一模一样。
们自报家门,怕是很难一眼认出来这谁是谁。
陈晚晚知道了全部真相后,她不可置信,难以理解:“长姐,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不懂。
——陈晚晚此人,才华横溢,画得一手好丹青,若是生为男儿身,考取功名,将来定能高居庙堂之上,可偏偏,却是女儿身。
而且,身为未出阁的女儿家,陈晚晚素日里鲜少与外人有所交谈,这次能鼓起勇气跟秋凉阁合作,也是辗转了半年之久才下的决心。
可陈晚晚没想到,她的双生姐姐,差点害惨了她。
陈晚盈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一个劲的道歉,然后又道:“晚晚,我知我这次……实在是过分了些,可我没办法,我爱他,我想让他开心些。”
陈晚晚茫然道:“那你就这么……害我?害秋凉阁?”
陈晚盈抿了抿唇,泪流道:“我本意并非是如此,我原先以为,把画拿走了,你就给不了秋凉阁,此时就万无一失,可我没想到……”
陈晚晚红着眼:“万无一失?这世间所有的谎言都没有万无一失,只是一时无人察觉而已!”
陈晚盈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只是嗫嚅道:“我……我只是,对他情深似海,所以想为他做点事,并无恶意,仅此而已。”
“君子之交淡如水,男女之情深似海。长姐,你怎么忍心为了你的海,而狠心埋了我的水?”陈晚晚觉得自己很难过
陈晚盈彻底无言了,久久之后,才道:“我知道……错了。”
陈晚晚也无话可说了,她抬头,接着道:“刘管事,云东家,此事已经明了,绛纱留仙裙……是我姐姐的不对,是她瞒着我,也瞒着各位,把原画给了庄家,是我们错了。”
云景手里拿着一盏茶,却不喝,只是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老刘在得知此事就是陈晚盈一人所为,跟陈晚晚无关之后,他的心情就非常复杂——古人说得对啊,家贼难防。
陈晚晚认真道:“此事是我长姐一人的错,她理应受罚,可……她是我的长姐,血浓于水,而且她向来疼我,我不能因为这一事就弃她于不顾,更何况,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犯下此错。”
嗯?
陈晚晚接着道:“我……我想请云东家发发善心,绛纱留仙裙此事就不要再提起了,也不要跟庄衡提起,更不要让他知道,是长姐扮作我与他相识。”
陈晚盈先是一喜,随之又是一默。
她神情有些郁郁寡欢。
可这时候,也没人去理会她的情绪如何。
陈晚晚接着道:“绛纱留仙裙,就当我从未画过它。而此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我笔下的任何一幅画出现在庄家,更不会……”
她说到这,侧目看了一眼姐姐陈晚盈,然后才接着道:“更不会再让秋凉阁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我画的画。”
话落之后,整个厅堂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老刘为她说好话,“东家,既然如此,那您看……”
云景把手里的茶盏放下,道:“此事便作罢了,但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莫要再发生绛纱留仙裙这件事了。”
陈晚晚眼睛一亮:“多谢东家!晚晚一定谨记!”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云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把他们都打发回去了。
谢归寒从另一旁走出来,淡淡道:“此事真是荒诞。”
“若是早些察觉到……”云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完,只是道:“都过去了,不想再提了,心烦。”
谢归寒见他面露疲惫,皱了皱眉,道:“还剩下的那半个灵芝……”
云景立即道:“我不想吃。”
谢归寒语气冷酷:“你还想隔三差五的生病,把灵芝吃了,对你也有益处。”
云景知道谢归寒吃软不吃硬,闻言,他的语气也放软了些:“百年灵芝如此珍稀,若是留着,以后或许也能有用,你现在都给我吃了,将来要是有更急的事,该怎么办?”
谢归寒垂眸望他:“与我而言,你能一切安好,便是最好的。”
云景心里一暖,可他还是不想把剩下的那半个灵芝也吃了,他总觉得,那半个灵芝留着,或许会更有用处,他道:“那我按时吃药膳,不吃灵芝炖的汤,可以吗?”
谢归寒盯着他的眼睛,一会后,才退了一步:“初夏的时候,莫神医会离开墨花城,我给他写一封书信,让他在百花节之前到南庭州,先让他为你诊脉,到时候再由他安排,到底是吃药膳还是吃灵芝。”
云景眼睛一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