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予攀着手边的能借力的东西,撑坐起来,并未第一时间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做出判断。

  那个不是很急。

  他揉了把太阳穴和眼睛,又拧了下胳膊,方才确定刚刚那个声音只是梦里的幻听,此处中真真切切只有他一个人,呼吸又慢慢恢复起伏。

  梦里那个声音太真实,真实到他在梦境里头皮发麻。

  从梦境的余温中挣脱出来,云予扫视着周围,周遭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废墟,有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四处都是断壁残垣。

  视线忽然在一截灰墙上停留,云予走过去蹲下,拇指在墙上轻轻剐蹭,不一会儿,喷溅式的血液轨迹慢慢破开尘灰,贴着拇指肚显露出来。

  平民星作为帝国最偏僻的星球,也被称作垃圾星。

  战争爆发时,这颗灰扑扑的星球就是会随时被舍弃的垃圾,这里的人也是。

  战后无论多么颓败也不会有人来重建,久而久之变成了荒星众多星球中的一员。

  云予沿着残破的墙靠坐着,觉得联盟那些人恐怕弄巧成拙了。

  以为把他带来母亲的离世地就能给予他沉痛一击。

  事实上,如果非要挑选一个地方死去,这是他最中意的地方,像又回到了母亲怀里一样。

  从生处来,往生处去。

  若是在遗体腐烂之前被人发现,人们要替他立碑,就在此处也好,照片不要用系统里的了,表情不够愤世嫉俗,怕守不住这片残壁,和段霖在民政局拍的那张倒不错,很是合适。

  他并不惧怕死亡,自从以4S级omega的身份进入研究院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准备着。

  帝国的民众和媒体叫他帝国之心——

  帝国有两颗心脏,当第一颗爆破后,第二颗就会开始运转,迎来新生。

  云予屈起膝盖,望着天空,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昼夜的交替,时间的概念便也没有了。

  他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处处都是被战火摧残的痕迹,生灵涂炭,植被全被烧干,路边白骨成山,人类的,动物的,交错着,只有一个人在慢慢前行。

  等等。

  一个……人?

  云予挺了挺上身,看着步步逼近的身影,脸部的五官几乎要扭曲。

  他嘴部微张,身体不自觉地发颤:“段……段霖?”

  恐怖故事吧。

  这地方怎么也不该有人啊,有人也不该是他啊。

  段霖又往前走了几步,云予才彻底看清,这人狼狈得要命。

  从前即便无家可归上门求他带回家的时侯都没有这么落魄,身上的作训服全是窟窿眼儿,手里拄根棍儿,脸上灰尘仆仆,金发被灰尘遮盖得看不出颜色。

  段霖这会儿一点不像个指挥官,倒像个捡破烂儿的,宫 中号梦白推 文台 云予又垂首看了看自己,并不好到哪里去,原来自己就是那个破烂儿。

  大概走出十米,段霖涣散的目光忽然凝成一体,冷不防把手里的棍儿往路边一扔,朝着云予所倚靠的这片儿一路狂奔。

  冲到眼前,他一句话没说,只是蹲下,扑进了云予怀里。

  段霖很用力,两只手臂铁钳一样圈上来,像是要确认他是真实存在一样。

  可是紧跟着云予发现不太对劲。

  段霖的手不老实。

  这捏捏,那摸摸,云予觉得莫名其妙,不自觉拍开他的手,段霖开口时声音里的哭腔已经渲染到了极点。

  “云予……真的,真的是你?”

  不待云予回答,他自言自语:“太逼真了,如果这次还是幻觉,我也愿意死在这处海市蜃楼里了。”

  他持续收紧着手臂,云予这次却没有强行挣开,和他有商有量。

  “松松,太紧了。”

  段霖微微松了点力气,却没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