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朋友,就算不是和父亲一样挺着大肚子,脑门锃亮的中年男人,必定也年纪不小,而且万一年纪还不小呢……总之她才不要去见那什么顾总!

  只是父亲却坚持,硬要她去见,还直说那人是青年才俊,不仅相貌堂堂,而且是商业奇才,说她见了一定不会失望。

  她死活不信,最后说,除非爸爸给她看照片才信,结果他爸墨迹了半天也没拿出来,刘心妍这下更怀疑了。

  一个大企业的老总,怎么会连一张公开的照片都没有,一定是长得太磕碜了,很可能还是个老头,爸爸怕吓跑了她,才不敢给他看。

  刘心妍又气又伤心,觉得父亲为了生意这是要卖女儿,可最后在父亲“不去停卡,去的话给她买她一直想要的那辆车”的“威逼利诱”下,她终究“忍辱负重”的答应了。

  赴宴之前的几天,她烦躁而低落,拉了自己的小姐妹来倾诉这件事,问她自己应该怎么办!

  小姐妹道:“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爸妈能逼你,还能逼人家不成,只要人家看不上你,这事不就结了吗?”

  “什么意思?”

  “哎哟我的大小姐,这都想不明白吗?”

  “你到时候打扮奇葩点,表现恶劣点,争取让人家讨厌你啊!”

  刘心妍一听,立马觉得这办法靠谱,宴会当天,她找了借口没和她爸一同出门,丢下父母给她准备的高定白色公主裙,在小姐妹的建议下,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化了一脸浓浓的烟熏妆,穿着铆钉皮衣破洞牛仔裤就去赴宴了。

  踏进包厢门的那一刻,她的老爸刘总愣了半晌才把她认出来,顿时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那张富贵的脸是绿了又黑黑了又绿,最后,刘总僵着脸装不认识她:“这位小姐,你走错包厢了,来人……”说着招呼了人要请她出去。

  “诶诶诶,没走错没走错。”刘心妍躲开过来的他爸的助理,一撩自己花里胡哨的头发,“爸,你胡涂了,连你女儿都不认得了?”

  一句话,让刘总想不认她都不成了。

  刘总僵硬的扭过脸,去看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人,见对方也正打量着他女儿,顿时有种自己都被扒光了的窘迫感。

  “顾,顾总……”

  男人却收回视线,面上没有泄露任何的情绪,他说:“刘总刚还提到令爱,不想这就见到了。”

  刘心妍听见一道清润的嗓音传入耳中,不自觉循着那声音看过去。

  然后这一眼,她就再也没能走出来。

  那样俊美的一张脸,她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总之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的帅哥、甚至明星里,也没有能与之堪比的。

  他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一身裁剪得宜的黑色西装衬的他本就白的皮肤愈显冷白,他静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不似年轻人的沉稳和威严,就连一向说一不二的父亲在他身边,气势竟都弱了几分。

  当那深邃的眸光落到刘心妍身上时,咯噔一下,她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几乎要窜出胸腔。

  她自诩见多识广的人生里,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一种人。

  “哈,哈哈,巧了不是,这丫头莽莽撞撞的,要是冲撞了顾总您可千万别见怪!妍妍,爸爸和顾总还有事要谈,你自己去玩吧!”

  刘总尴尬的打着圆场,压根忘了要让自己女儿去吸引顾总的事,只想把她打发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然而刘心妍他看见爸爸的嘴皮子上下开阖,晕晕乎乎的大脑却分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

  她花痴一样的走过去,在桌边落了座。

  她看男人和父亲谈生意,语调平缓,却主导全局,看男人抬起修长的手执杯饮酒,手背冷白肤色下青色的筋脉明晰,好看的宛如一副泼墨的山水……

  他坐着的时候,刘心妍就觉得他应该长得高,却没想到他站起来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挺拔,那一身简单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耀眼的令人眩晕。

  她站在爸爸身边,和爸爸一起目送着他上车远去,激荡的心绪仍久久无法平静。

  父亲的脸却忽的沉下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刘心妍被父亲恼怒的目光打量着,才乍然想起什么?

  她尖叫一声,慌忙找了面能反光的镜子看,看到镜子里那个满头五颜六色,涂着紫黑嘴唇,宛如妖精一般的人,剎那崩溃了。

  所以她刚刚,就是……就是以这样的一副鬼样子在他面前害羞撒娇的?

  知女莫若父,刘总看自己女儿的表现,早知道了她的心思,原本有心训斥她一番,但看她那懊恼,沮丧,后悔又窘迫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多说了。

  刘心妍确实后悔,后悔到此后的每一天都在想,她那天为什么要弄成那副鬼样子去见他,想要不是因为那样的第一印象,顾哥哥说不定也喜欢她了,想的多了,她甚至怨恨起那个给她出主意的小姐妹,最后和她绝了交。

  很长一段时间,她情绪低落,之前那个让她心动的学长,她也全然没了兴致,甚至在对方凑上来时,她感到十分厌烦,觉得那学长真是哪哪都不要顺眼,幼稚而苍白,连她的顾哥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是现在,这个强势而惊艳的闯进她生命里的男人,她做梦都想要嫁的男人,竟然被一个身份低贱的私生子给抢去了,还是个男人,这凭什么,凭什么一个私生子能和他在一起,得到他这样的对待?

  自己要出身有出身,要相貌有相貌,到底哪里输给他了?

  刘心妍心里恨极了,可又毫无办法,最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她趴住自己的妈妈呜呜大哭了起来。

  -

  从跟顾景和在一起之后,江瞬倾的胃病被仔细的将养着,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江瞬倾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疼起来要命的病,这一杯酒喝下去,捱了半路,该来的还是来了。

  胃里翻涌着,随时要呕出来,他说不了话,抬手急促的去拍车门,顾景和忙让司机将车停下,扶着他下去。

  吐过一轮,江瞬倾虚弱的蹲在了地上,顾景和接过司机递来的水给他,他漱完口喝了一点水,结果没有一分钟又吐起来,难受的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糊了满脸。

  很久过去,江瞬倾站起来:“走吧。”

  顾景和没说话,只一双手有力的扶住江瞬倾,江瞬倾抬头看他,忽的一下愣住。

  ——男人那双速来深邃沉静的眼,此刻蓄着湿润,布着浓重的血丝,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江瞬倾下意识抬手伸向顾景和的脸,轻轻摸在他的眼睛上,“哥,你……”

  顾景和后知后觉到自己眼睛的酸涩,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抓住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握了握,“上车吧。”

  “哥,你怎么了?”江瞬倾却还是问,他真是有些醉了,没得到回答,又道,“是因为我吗?”

  “是。”

  知道他这样在意自己,江瞬倾心里感动,几乎软成了一滩水,可也有很多的自责和愧疚,脱口就道,“对不起。”

  “她叫你喝酒,为什么不拒绝……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你在外面应酬?”

  “我……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江瞬倾是听说了那个刘心妍的父亲的身份,以及他们和顾景和的关系,他不想让顾景和为难,所以才一再忍让,放到眼下却只是这么一句,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顾景和又怎么看不出来呢,他沉默着,眉头皱的更深,以至江瞬倾酒都醒了大半。

  “哥,我……”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

  良久,顾景和叹了口气,他摩挲着江瞬倾略显苍白的脸:“我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江瞬倾生怕自己再叫顾景和失望,迫使自己一颗脑子转的飞快,他终于确定顾景和指的是哪一句话,急急开口道:“没有,我没忘!”

  “是吗?”

  “嗯。”为了表明自己确实记着顾景和的话,他又补充,“我以后一定顾惜自己,不叫你担心。”

  “这话可不要光是嘴上说说。”

  “一定不是。”

  “这才对。”顾景和摸了摸江瞬倾的头,动作温柔,“上车吧。”

  江瞬倾乖乖坐到车上,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他,“今晚的事?”

  “一个刘家,还不值得我看在眼里。”

  要不是江瞬倾知道刘家的势力,听顾景和这不屑一顾的语气,肯定要以为那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门小户了,不过到如今,他也不会怀疑顾景和话里的可信度。

  顾景和忽然说:“有不少媒体找到我,想邀我做个访谈,我答应了。”

  “你要接受访谈?”江瞬倾先是讶异,然后是担心。

  顾景和这么多年从不愿意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他不喜欢被人瞩目,可如果参加访谈的话,岂不是要把自己摊开在人前。

  顾景和看出他的顾虑,道:“与其让外界扒来猜去,还不如主动公开,没了好奇心,他们自然也就不盯着我们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