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绥安的委托律师得知自己的委托人忽然有足够的资金能够一次性付清所有解约费时,对方皱着眉头,慎重又带着点警告的口吻对他说:“严先生,很抱歉,我得跟您再确认一遍......”
“放心,李律师,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情。”严绥安跟他保证:“这些钱都是来路有名的。”
与前经济公司的合同纠纷问题,严绥安并没有要让萧时辰插手的意思。
虽然知道如果自己只要开口,萧时辰便可以帮他解决,但他目前的想法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律师是蒋觅帮助他联系到的,包括微信联系方式都是对方先一步来申请相加的。
过了好友申请后,对方也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是目前手底下有个半成品的样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歌手人选,就昨天无意中刷到了他严绥安以前微博里的唱歌视频,觉得他嗓音很适合。
“你回头有空要不要来我工作室一趟。”
严绥安自然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邀约,但苦涩地笑笑后,还是委婉拒绝了,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唱过歌,就不去糟蹋蒋觅的作品了。
蒋觅也没多强求,只是说后面如果严绥安回心转意,依旧可以给他发消息。
后面一来二去,两个人偶尔也会聊些闲话,吃着点那些圈子里不为人知的小八卦。
得知严绥安身上还有合同问题后,蒋觅二话不说,次日就帮他联系到了现在这位李律师,说是以前合作过的作词人的朋友,是很有名的律师,肯定能帮他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对方果然也算是不负蒋觅对他的承诺,没出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替他完美处理好了和前经济公司的劳务合同以及一系列条款,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干净的人”。
当然,即便是在打了友情价的情况下,委托费依旧很漂亮。
除了这次参与游戏测评所应被支付的资金和所谓的游戏成就达成“奖励”经费,严绥安还额外向萧时辰借了个五万块钱,刚好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漏洞给补上。
萧时辰在听到手底下工作人员跟他说严绥安要走了那笔“奖励”经费的时候,多少还是出乎意外的。
他本以为按照严绥安的性子,在已然猜测到这是别人特意为他准备的后会毅然决然地拒绝,他甚至已经在悄悄想办法怎么再不经意间,让严绥安再发这笔“旺财”。
而严绥安也恰恰是打了这一层反逻辑,他想,如若他现在不接受萧时辰这明晃晃的安排,不出多日,这笔钱可能又会以别的方式进入自己的银行卡里。尤其是在对方主动跟他承认自己不仅早就买通了他身边人的关系,只为了让他进入这场游戏测评里,同时也认下了自己就是一路安排他的那位男工作人员。
于是严绥安问他:他最终获得成就的原因是什么,是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吗。
萧时辰迟疑了几秒,说没有。
“这个成就没有触发条件。”
所以与其这样推来推去,他还不如眼下顺势接过,同时也在自己的某个小本子上记下了数额,想着回头得打多少年的工才能还清欠萧时辰的这笔钱。
要是说游戏结束后的严绥安对萧时辰抱着一种尴尬的态度,如今还多了一层惭愧。
毕竟他也没想到,当年他的一个无意之举,竟然能让一个刚成年的小孩记到现在。
严绥安在被萧时辰一顿灌输七八年前两人相识的经历后,有点破坏氛围,但是真心实意地感慨道:“竟然都过去八年了啊。”
所以也不怪他一时间没有将眼前的萧时辰和八年前公司天台上突然出现的那个毛头小子相对应上。
青春的少年最终还是长成了事业有成的大人了呢。
想到这里,严绥安还是有点欣慰的,即便当时萧时辰却是没有带着轻生的想法,但听萧时辰自己对他后半段人生经历的描述,他还是觉得他当时拦得那一下真的很重要。
只是当年无心调侃的一句“少爷”,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一位少爷。但少爷却也并非像网络里的小说一般,家财万贯的同时享有着无限的宠爱。
在官司最终落定那天晚上,萧时辰拉着他去了郊区某个休闲度假区,说是要带他看星星散心,但最后却双双窝在了客厅里闲聊,聊着聊着就不免聊到了过去的事情。
自打有记忆起,萧时辰就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好奇时问起家中的阿姨与厨子,他们都异口同声说他的父母已经丢下他到海外生活,而原因是他的祖父当年并不同意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迎娶一位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所以,他的父母以他作为交换条件,将他留给了祖父,双双出了国。
当然,这些都是年幼时祖父刻意给萧时辰洗得脑,事实也并非全然如此。
“我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每次放学出校门都能看到不远处树下站着一对夫妻,我起初以为他们也是来接自己孩子回家的,所以也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后来有一次司机闹了肚子,来得晚了,那对夫妻才走上来问我,问我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说到这里,回忆自己童年经历的男人苦涩地笑了一声:“我妈这句话刚说完,她就哭了。”
“我爸眼眶也红了,我觉得他也是想哭的,但是一个大男人在路边哭可能看上去有点丢脸吧。”
“那你哭了吗。”严绥安问萧时辰。
萧时辰摇头说没有。
“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开心。”萧时辰侧过头看他:“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小孩。”
他的父母没有去到国外,而是一直在国内进行创业,将他留给祖父照料也是迫于重重无奈下的选择,他们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的小孩跟着如今身无分文的自己吃苦。
后来萧时辰同他说,他本来第二天还打算去找严绥安的,但是刚回去就被祖父关在了家里面,足足一个星期都被关在了屋子里没出过家门。
“因为那段时间你叛逆得太过了吗。”
萧时辰往他坐的方向靠了几分后说不是:”他其实不怎么管我,就只是学业上抓得比较狠,不允许我给他丢萧家人的脸。“
“只是凑巧了,我的父母有能力回来带我走了,但我祖父不同意罢了。”
“如果他不关我的话,我其实是会选择不走的。”
严绥安闻声,也微微侧头,向下低,坐在他身边的人也同时往他的方向望。
萧时辰斜靠在身后的沙发,直勾勾的,不带任何遮掩地看着他,而他坐在沙发上,被这道目光盯得缴枪投降,溃不成兵。
“他只是太害怕了。”严绥安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有点颤:“他怕你走,他老了。”
“我也一样。”
“我也怕你走了。”
萧时辰不假思索地跟上他的话,他们之间只要谁在抬一下下巴,或者再低一下头,便将会接一个带有橙子味汽水的吻。
“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那天听了你的话回家,阿严。”
他们的相遇称不上美好,也称不上是一个较好的开始,但萧时辰并不觉得这是他应该放弃的理由。
有时候的长时间等待也只是为了在更好的时间地点,好好地说上一句”终于又见面了。“。
但其实严绥安始终未能想明白萧时辰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还可以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喜欢自己这么多年,甚至如此费劲心思地“帮助”自己。
而他也于是就这么问了。
“萧时辰。”
“嗯?”
“为什么喜欢我。”
仰望他的人笑了,反问他:“阿严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喜欢吗。”
严绥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萧时辰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自顾自地接着问:“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还是因为那天我给你点的小馄饨好吃?”
可能都是吧。
萧时辰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却转了个弯:“那还生气吗。”
严绥安知道他指得是什么,同时也在庆幸萧时辰没有直球地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沉着声音回答说没有好值得生气的。
细想一下萧时辰当前所做的所有事情,说到底,每一件事情都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无论是收买他身边的人也好,扮作他工作人员也好,也只是为了离他更近一步。
“之后有想好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他的律师也问过严绥安,严绥安当时回他自己还没有想好,可能会想去旅游,但可惜的是他身上没有什么钱让他挥霍,如果要旅游的话也只怕是穷游,没法玩得尽兴。
“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或许会再养只猫,养只狗之类的,让自己的家热闹热闹,不至于太冷清。”
“我以为你会出去旅游。”
“旅游一个人也无趣,哪怕景色再好看,没有什么人分享,也就只是好看而已。”
萧时辰默了声。
他其实还做过严绥安的背调,对方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就患病去世了,后来母亲也改嫁了没有再管过他,因此严绥安自上高中起就一边在小餐馆里打工一边自助上学,后面为了省钱,也放弃了前往大城市就读大学的机会,直至后面偶然的机会受到签约邀请,才来到了这里。
“可以给我看,你拍给我,我也想看。”
“你工作那么忙,有时间看我的闲言碎语吗。”严绥安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洋溢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
萧时辰就喜欢看到这样的严绥安,一想到再次见面时对方待在人群角落里垂头不语的模样就有种疼到说不出话的感觉。
其实这几年来,他都一直在关注着严绥安。
顺着那栋楼,萧时辰在被祖父放出来不久就能摸到有关于严绥安的信息,但是当时他也一无所有,甚至连抵抗的能力也没有,就被祖父捆上了去国外的飞机,一去就是四年。
后面的几年里,他也并非没动过与严绥安见面的念头,甚至有几次就站在对方三步开外的地方,却还是没敢伸出手。
因为他也在害怕,害怕对方早就忘了他,害怕对方认为他这种感情过于偏执而躲得远远的,不愿再靠近他。
人都是这样,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容易害怕失去。
而如今这个相遇的办法,已然是萧时辰给自己最好的一个结局。
因为哪怕现实生活中严绥安会拒绝自己,甚至不愿再见到自己,他都已经自私地为他们之间编织了一场恋爱桥段。
“我会,你发我什么我都会回你消息。”
“萧时辰。”
严绥安突然很郑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接着却又笑着问他:“我做什么你都答应陪着我吗。”
“嗯。”
这个答案定然是毋庸置疑的,萧时辰在心底默默说道。
“那你陪我谈一场恋爱吧。”
他眼中的人在不断放大,直至嘴角边的那一抹温热散去,萧时辰死机冒烟的大脑才终于重新运转,恍然间意识到刚刚严绥安勾着他的下巴做了什么后,脸和耳朵顿时都红了,磕磕绊绊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严绥安见他这个样子,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像是逼良为娼的土匪头子,接着凑上前去,身子一滑,跌坐在萧时辰的大腿上,而对方也吓得不敢再动弹。
“回答呢,我的哨兵。”
萧时辰在眨了数十下眼睛后才总算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没有在耍我吗阿严。”
“从来只有你骗我的份,萧时辰。”
“我从不骗人。”
严绥安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况且,游戏里的你也欠我一个答复。”
“谈恋爱吗,萧时辰。”
他又问了一遍,事不过三,这也是他最后一遍提问萧时辰。
“当然,你也要想清楚,现在你眼前的严绥安可不是游戏里的严绥安。”
“我现在不仅一无所有,而且还欠着钱。”
虽然他的债主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但严绥安也没打算搞金主包养那一套玩法,他对待所有感情向来都是真心实意的。
良久,萧时辰终于有了反应,颤抖着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凑上前去,吻住了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
“我喜欢你,阿严。”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作者有话说:让隔壁的李律客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