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天下午的拥抱发挥了作用,安翊初试时丝毫没有紧张,稳稳拿了第一。
反正他是这么跟李棫说的。
集训的前一晚,李棫抱着李刀刀呼噜着他的狗头对着他的耳朵叮嘱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托付给宠物店。
回家整理好一些日用品,李棫仰躺在床上发呆。不知不觉,竟然和安翊一起住了这么久。只是……他家的灶和淋浴到现在还没修好?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隔着门板传来,随后,安翊拧开他的房门跑进扑了过来。
“有鬼追你?”
李棫拽开这颗试图往他怀里钻的脑袋,冷眼瞅他,看他这次又在玩什么绿茶的新把戏。
安翊抱着枕头委委屈屈:“我怕黑。”
李棫不解:“怕黑开灯啊。”
安翊:“我房间灯坏了。”
李棫:“反正待会也要睡觉了……”
安翊又说:“我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留着灯,没有灯我不敢睡。”
李棫:“……你怎么这么矫情?”
安翊点头认下这个评价:“是的,我姐姐和我爸妈也经常这样说我,都会强制把我房间灯关上。我也觉得这样并不好,也有努力尝试改过来,但是我真的很害怕,黑漆漆的感觉就像一只猛兽,随时可以把我吃掉……”
……李棫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不是个东西。
“那你睡我这吧,我去你房间。”说着,李棫起身就要走。
安翊一把拉住他:“别去,没有灯很吓人的,我不敢睡怎么让你去睡。”
李棫挣开他:“我又不怕……”
安翊耍赖般的抱住他的腰:“不要,你虽然不怕但是一想到你处在我最害怕的环境里……我就更害怕了。”
李棫叹气,拍了拍他的背:“算了,今晚一起睡吧。”
安翊将自己的枕头与李棫的排排放,说道:“有你陪着我就不害怕了。”
李棫垂眸看着坐在自己床上仰头对着自己笑的安翊,心想,自己果然在堕落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明知这人满嘴胡扯、矫揉造作最后却还是让对方得逞。
绿茶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男人存在才会在这个世道上如此猖狂!李棫在心里痛骂自己,对上安翊的目光却只能干巴巴且毫无架势地凶道:“不许看我!”
安翊听话的移开目光,说道:“可是你在看我。”
李棫凶他:“看你怎么了?我就看!”
安翊:“那我好看吗?”
李棫拿起枕头将他拍进被子里:“不好看!”
“李棫,你在找什么?”空调被李棫开得很低,安翊缩进被子里看着翻箱倒柜的他。
李头也不抬:“我记得我之前有过一盏台灯——找到了!”
安翊看向他手里的灯,灯罩上是两个正在打架的Q版小人。插上电源,晕黄灯光从灯罩里幽幽散开。
“关上灯看看。”
安翊依言关上灯,台灯的暖色光在房间里缓缓铺开。李棫问道:“这样还怕吗?”
安翊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李棫,我怕不怕黑对你来说,这么值得费心的吗?”
李棫被他说得伸手就要把灯关掉,手都伸了一半又止住收了回来。
安翊垂敛着的眼睫末端被沾上一丝暖色光泽,隐在其下的眼眸凝在李棫刚刚收回的左手手腕上。
“李棫,”安翊说道,“你看你现在,都舍不得关个灯来证明你的无情,所以,你对我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对吧?”
李棫简直要被眼前这个人给烦透了,暴躁道:“你他妈给我滚!我不关灯是因为我怕摸不到回床上的路!”
安翊伸手在他眼角轻点,耍无赖道:“我不管,你就是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被他手指点的是上次被亲过的地方,阔别已久的灼烧感自安翊的指尖蔓延至脸上。
李棫心想,如果这个该死的绿茶要是还敢亲他,他就……
下一秒,绿茶的清香轻轻扑来,温热的唇瓣这次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轰的一声,李棫只感觉轰的一声,血液像装了发射器从心脏里一跃而上冲进了脑子,让他直接宕机在原地。
安翊见他愣了好半天才动了动嘴唇,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用的沐浴露也是绿茶味的?”
当然不是,安翊和他用的都是同一瓶沐浴露,只是这家伙在跑来找李棫之前又对着自己喷了一泵香水而已。
不明真相的李棫觉得这人一定是被绿茶腌入味了,毕竟本身的茶味已经够浓了,还天天喷绿茶味香水,迟早脑袋上也长出绿茶。
台灯一直没灭,李棫裹着被子缩得远远的,和安翊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安翊笑他:“你这是给谁留空呢?”
李棫狠瞪他一眼,背过去开始酝酿睡意。
安翊伸手拍他:“李棫,灯开着会影响你睡觉吗?”
李棫声音邦硬:“不影响。”
安翊:“还是关了吧,相比怕黑我更怕你睡不好觉。”
李棫还没来得及出声,房间里就陷入一片黑暗。只好道:“行,待会吓哭别把我吵醒。”
“你在我旁边,比什么灯都好用。”安翊躺下,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掠过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漾开,惹得李棫想直接投块砖,溅起一片大水花盖住那片小悸动。
“安翊,”过了很久,李棫闷声说道,“你挺好的,就算你喜欢男的,干嘛喜欢我?”
身旁静悄悄的,在李棫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安翊缓声开口道:“在喜欢上你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男生。并不是因为你是男生,我才喜欢你。”
“你好像总是觉得自己很糟糕,推拒着我的靠近,”安翊侧过脸,在黑暗中盯向李棫的那一边,“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很糟糕,姐姐不喜欢我,爸妈不关心我。我也不太会交朋友,身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像徐天越那样的好朋友……就连长这么大唯一喜欢的人也是在不久前才敢告诉他。”
“其实我才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绿茶惯会装柔弱惹人疼,李棫在心里告诉自己……
安翊:“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只喜欢你,只要你是李棫。”
……李棫拉过被子蒙住脸,说道:“你丫就是执迷不悟!我现在劝你你不听!以后有你哭的!”
安翊半坐着起身,问道:“你的白月光真的要回国了?”
李棫被他问得一愣,脑袋钻出来呼吸了口新鲜空气,问:“什么白月光?”
安翊笑着躺回去,李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扑过去锤他:“不许笑!给我睡觉!”
“好,睡觉睡觉,”安翊盖好被子,说,“反正你要是抛弃我和你白月光重新好上了,我就黑化给你看。”
李棫:“……”他真的好怕呢。
安翊是被热醒的。颈边埋着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还未完全清明的意识瞬间清醒。
两床被子卷在一起全都堆在安翊身上,怀里还缩了个火炉一样的李棫,此时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
伸出一只手摸过手机,才三点半。
李棫缠在他腰上的腿无意识地蹭了蹭,安翊浑身一僵,抬手用手背掩住眼睛。
察觉到被自己抱着的躯体有要推开的迹象,李棫收紧了胳膊和腿,脑袋换了个姿势后嘴唇侧贴在安翊的锁骨上,安翊的脖颈被他呼出的气息扫得微痒。
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安翊起身推开被子,将李棫从自己身上解开,拿起一床被子将他裹起来。
李棫在睡梦中不悦地皱起眉头。安翊俯身过去亲了亲他的眉心。
“早安,小骗子。”
“你早上是不是洗了好几次澡?”
坐在前往集训地点的大巴上,李棫突然问道。
安翊困倦地嗯了声:“吵到你了?”
李棫:“为什么说我是骗子?”
安翊睁开双眼,李棫的原本洁白的耳垂现在红的有些充血,脸却板得僵硬,安翊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的时候他真觉得李棫是故意的。
“我不该动静那么大的,”在李棫马上要暴起揍人的前一秒,安翊干脆的认错,“就算你把我蹭硬了我也不该去洗冷水澡,就算我平复之后你又缠在我身上把我……”
李棫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惊道:“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安翊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说不出口:“我对自己喜欢的人有冲动,不是很正常?你不也……”
李棫伸手作势要掐他:“再说弄死你!”
集训的地方远离城市中心,在南区的一座名叫青衫的湿地公园附近。
青衫原本叫青山,因为旁边确实有一座大青山。这座山常被作为地理专业的大学生的地质研学对象,因此在半山腰上有一座特地修建的小型学宿,刚好可以用来作为竞赛集训地。
分好宿舍,李棫床铺还没收拾好,就有人来串门了。
来人大大咧咧走进,说道:“李棫,你今年怎么和英语的人分在一起住了?”
李棫看了眼另一个床铺边上忙碌的安翊,看向进来的人,说道:“不知道,乱分的吧——哦对了,江洲,你去年的竞赛获奖证书我给你带来了。”
江洲惊讶,猛地抱住证书,宝贝道:“我去年竟然有证书?”
李棫点头:“优秀奖也是有证书的。”
江洲顿时泄了气:“……倒不如没有,这个以资鼓励就真的很让人恼火啊。劳烦你帮我留了这么久,谢了啊。”
江洲去年竞赛时和李棫分在一个宿舍,集训第一天中午李棫没吃上饭,是他给了李棫泡面和小零食。
“嗨兄弟,待会一起吃饭去?”江洲对着安翊打了招呼。
“安翊,这是江洲,”李棫介绍道,“我去年的室友——江洲,他是我……后桌,叫安翊。”
三人来得早,食堂里没什么人,饭菜还很充裕,找了个位置坐下,江洲对着安翊说道:“哥们你是真厉害,去年甩了第二名十来分吧。我们英语老师天天隔着好几座城市夸你。”
安翊朝他礼貌一笑:“我只是运气比较好。”
江洲扒了几口饭,不解道:“可我记得你的数学竞赛成绩一直都很不错,怎么上了高中,搞起英语了?”
李棫夹菜的手一顿,安翊能看出来他忍住了想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的动作,说道:“我刷过往年的数学竞赛真题,正确率并不可观。如果参加数学竞赛,初试我可能……名次不会很理想。相对来说,我的英语就比较稳定,所以能成为第一批集训生。”
江洲笑道:“干嘛这么执着于第几批集训生?你看我,回回都是第一批,但也经常陪跑啊。你要是参加数学,说不定还有和李棫这家伙一较高下的机会呢。”
安翊只笑笑不说话,李棫的视线终于舍得偏了过来,问道:“去年和你住一起的人,叫这么?”
安翊疑惑道:“你不是认识?那天在便利店,你还跟我欣赏他来着。”
李棫当即想把筷子给折断,额上青筋直冒:“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欣赏他,只是记得而已……所以他到底叫什么?!”
安翊老实作答:“景弦。”
李棫猛地攥紧手中筷子:“什么?”
“嗯,”安翊点头确定道,“就是你跟我说过的,赵修的表哥。”
李棫皱紧眉头。
原来,他就是景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