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犬, 本身就是一种以奔跑速度见长的犬种,还是猎犬。
灵犬没有肉身束缚,加上米正对于他家黑哥强大无上限的认知, 召唤出来的灵犬的速度和攻击力, 都远超人和鬼的认知。
米正召唤出来的“大黑”, 可以理解为一种强力武器。
现在米正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黑本尊竟然能够控制灵犬, 这就相当于高级AI。
再加上灵犬本身对于鬼的天然克制, 它这一口下去,姜稷都愣了一下。
将军鬼反应已经非常快,做出了躲避和格挡的动作, 但没用,被一口咬得扎实,整个鬼影都晃了晃。
米正都没看到将军鬼的动作,就见灵犬闪到了姜稷身后, 再看将军鬼的时候, 他手上已经拿了一把长枪。
“厉害了我的哥!黑哥!”李叔感慨着,忍不住咳了几声。
米正头一回听到鬼咳嗽,偏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李叔?”
平时温文尔雅, 像个富贵老爷一样的李叔, 这会儿面色青白,形容枯槁, 浑身透着一种病入膏肓的凄惨模样, 腰背佝偻着, 像是站不稳一样,扶着门框。
他抬起一双眼睛, 就像是黯淡的木头珠子,没有半点光,倒是说话的精神很足:“吓着你了吧?我是病……咳咳咳……病死的。”
说完,他像是在忍受生前的病痛那样,整个鬼蜷缩着坐在地上,身体一侧倚在门边。
米正跟着蹲下来,刚想问他要不要回屋里去,或者去工作室拿张聚灵符什么的,就见李叔哆嗦着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南瓜子,咔咔咔嗑了起来。
米正看了看姜稷他们,发现他们还是保持着对峙的姿态,大概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就赶紧往屋里走:“……我去点香。”
李叔这个大鬼都这样了,家里其他鬼的情况显然也不太好,不过瞧着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至少还能嗑瓜子。
香这种东西,工具材料不缺,纯手工做起来还是挺快的。
而且制香比起画符,消耗的灵气不算多。
米正已经是熟练工了,如今除了家养鬼的日常消耗,还能作为一部分工资支付,另外还能给玄门中一些关系好的提供一些。
像他们家僵尸娃娃,随身都会带点香。
这会儿李叔这种大鬼躺下了,僵尸娃娃倒是没怎么受到影响,跟着米正一起,满屋子点香。
很快,整个宅子就变得类似老宅。
路夏槐的感觉最明显,穿着米正的外套走出来看看:“不像刚才那么冷了。”刚才空调都没用,“是不是这冷气不太对?”
这会儿还是没手机信号,她也不知道外面具体怎么样,心里面有点慌,又不是很慌。
米正把她往工作室拉:“妈,你先待在工作室里。”
“哦。好。”路夏槐不明所以,看米正拿了一张正阳符出来。
符纸像是一个炮仗一样,直接在米正指尖炸开。
这一下,米正也没想到,轻嘶了一声,碾了碾手指,从博古架上拿出一盏聚灵提灯先点燃,又拿出三张正阳符。
比起跟随在米正身边的荷花灯,这个聚灵提灯没那么花里胡哨,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瓶。
在米正手里面一晃,白瓷瓶里就“长”出一根柳枝。
路夏槐平时就看米正捣鼓这些东西,还是感觉很有意思,关键是她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很想研究研究。
三张正阳符变成三团火光,环绕着路夏槐旋转,范围很小,也就前后一米的一个圆。
路夏槐瞬间不冷了,就打发米正出去:“我这儿没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姜稷那儿。”
米正也没推辞,从博古架和柜子里拿了一堆东西,快速跑了出去。
“嘶——”腿好酸。小瞧半马了!
等他再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局势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变化,但姜稷和将军鬼似乎在说话。
距离有点远,米正听不清,就问李叔:“他们说什么呢?能听清吗?”
李叔点点头又摇摇头:“能听清,听不懂。有点像南方口音。”
提起南方口音,米正这个半个南城人,都讲不太明白南城话,更何况眼前这个将军鬼估摸着说的还是南方古语言。
古代语言和现代语言的差距,那跟外语也差不了多少。
南方语系算是保留古音比较多的了,但姜稷这个北方老鬼一样听不懂。
米正叫了罗伊出来。
罗伊这个长期生活在南方的鬼,听了听,一摇头,脖子直接断了,在地上滚了三圈的脑袋说道:“说的应该是西南那边的方言,我是在东南混的。”
李叔就帮他把脑袋捡起来,放到脖子上:“你这是被砍头死的?”
罗伊这下不敢再动脑袋,僵硬着说道:“也不算是。我是坐船的时候,遇到海盗,被砍死的。”
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将军鬼抬手召唤了一个长相很有北方特色的小将上来。
小弟一张嘴。
李叔听得点点头。
米正问他:“听懂了?”
李叔吐出两片瓜子皮:“没。说的好像是蒙语。”
米正回头从带出来的箱子里,翻了一张“手机贴膜”出来,拍在自己的手机上,点开通讯录,找到人名之后,就往双方对峙的地方走过去:“你们等等,我找个翻译。”
他刚走近,就感觉到一股针对自己的压力。
周围的莲花灯瞬间就从拳头大变成一张桌子大小,像是莲座。
粉红色的梅花绽放开来,一枝梅花落到他的手心。
米正低头看了看,觉得梅花枝拿着不方便,往耳朵上一别,像别了根烟似的。
只不过他长得格外好看,在一圈莲座的映照下,有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像是哪儿下凡的神仙。
姜稷和灵犬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护持着他:“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就是打起来的话,这一片要保不住。”
米正一下就听懂了。
眼前这个将军鬼王很强,但实力肯定不如姜稷。
只不过姜稷要镇压将军鬼王,显然要动点真格的,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一个眼神就把鬼吓趴下。
他估摸着将军鬼王应该也是察觉出了双方实力的差距,这才按捺不动。
但将军鬼王也没走,应该不像是小豌豆他们那样,难不成是有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将军鬼王的视线落在米正的手机上,气势倒是收敛了不少。
莲座重新变回了莲花灯的样子,倒是耳边的梅花枝没消失。
米正这两个月忙得没剪头发,这会儿头发已经很长了,瞧着倒像是簪花。
米正联系了他乌叔叔。
还好蒙语小将说的话并没有那么远古,乌叔叔和乌婶婶两个人连猜带蒙,能说个七七八八。
将军鬼王:“打仗,保家卫国!”
米正认真想了想,问姜稷:“鬼应该不会高反吧?”
“不会,鬼不需要呼吸。”姜稷肯定。
米正就给将军鬼王指点了一个方向:“要不您去西南看看?”他拿出手机,想了想问他,“能不能先把周围收一收?像你昨天看半马比赛的时候那样?”
将军鬼王觉得可以。
他今天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主要是受到了姜稷的阻拦。
如果没有姜稷,他肯定是抓了米正就跑,压根不存在商量不商量的。
现在能够用嘴巴沟通了,米正也保留了一点谨慎,没有邀请他到家里,而是直接在院子的凉亭里,让李叔他们拿了一套投影仪出来,跟他分析了现在的国土面积,哪里还有边境线的争端。
最后给他们看了一些能够找到的公开的材料。
将军鬼的学习速度很快,对于军事有着天然的敏感度,又对地图做了一番研究,最后带着米正给他的字词典、翻译器、步步高和奶茶一起走了。
米正又给他现场招聘了一个翻译,虽然不是很专业,但至少能勉强沟通,把人送到目的地。又给他写了另外一张招聘启事,让他带到当地去烧。
全都忙完,米正搓了搓脸,耳边的梅花枝变成一朵梅花隐入耳后,赶紧联系小李:“我给西南送了个气象武器过去。”
高原上的气候本来就多变,将军鬼王在平原都能随时整个大阴天,去了高原,那不是分分钟就能电闪雷鸣狂风冰雹?
雪崩想崩哪个方向就崩哪个方向。
没有雪崩,还可以崩石头。
小李:“……啊?你在说什么气象武器?姜先生去西南了?”
“不是。是另外的。”米正想他家气象武器还是老实跟着他妈搓导弹。
小李:“……你在家吗?我这会儿过来方便吗?”
“在的。你过来吧。”
“那我大概五分钟后到。”他是米正的专线,平时没任务的时候就住在米正家附近随时待命。
今天米正家的天气异常,他早就注意到了。
之所以要保持五分钟的距离,是他考虑到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他进去也是送,还不如留在外面起到一个联络作用。
就这点距离,信号还一直不稳。
小李很准时,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一点都不耽搁他赶过来吃午饭。
“今天情况特殊,随便吃碗面。”罗伊让他自己过来端碗,问他,“牛肉多一点,还是牛筋多一点?”
“牛筋!牛肉也要!”小李看着罗伊给他舀了满满的大块的牛筋和牛肉,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到隔壁餐厅坐下。
米正已经在吃了。
有事情的时候不觉得,也没觉得花费多长时间,等停下来才发现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路夏槐就这么在工作室里干坐到了两点。
她也不敢乱动,身体还在昨天跑半马的酸痛疲累当中,但很担心,没法睡踏实,就拿了米正的书看。
一堆的古籍,用法和学的文言文还不太一样,也没个断句没个字词典,看得脑壳疼。
这会儿看到小李过来,就简单打了个招呼,吃面的速度也比平时要快。
不到半小时,一家人吃饱喝足,罗伊给切了水果,泡了茶,又配上各色小甜点,给他们往小客厅送过去。
“去工作室吧。”米正一边走,一边跟小李说了将军鬼王的事情:“语言不太通,具体叫什么也不清楚。他的鬼域里很多兵将,不过有神智能交流的应该没几个。从他们的打扮上,我也分不清是因为朝代还是地域不一样。等会儿我画出来,给你看看。”
“行。”小李摸了摸吃撑的肚子,他也是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这会儿放松下来,一下就吃得走路得扶着后腰,像是怀孕了一样,“我找这方面的专家看看。”
米正也比平时吃得多,但他倒是还好,到了工作室后,就拿了纸笔开始画图。
小李也直接给自己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姜稷看了看,觉得没自己什么事情,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我去看看大黑。”
米正随口应了一声,心想他黑哥有什么好看的?
黑哥也没上去打架,这会儿不是在家里睡觉,就是跟着李叔在看电视追剧。
将军鬼走了,天气又正常了,这会儿正热呢。
姜稷也不是真的去看大黑,他是去看大天鹅一家。
大天鹅,搁他那个年代,叫鸿鹄。
他对于和大天鹅一家搞好关系,始终不死心。
成年大天鹅搞不定,那幼年大天鹅是不是可以一起玩耍?明明它们和米正玩得都挺好。
他倒是来得刚好。
米正是忘记了把大天鹅一家带到家里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就记着不把它们放到种菜的棚子里。一是防着它们糟蹋菜,二是种菜的不管是塑料薄膜棚还是玻璃暖棚,都扛不住它们的攻击,更别说今天异常的大风。
作为对危险感知更加敏锐的野生动物,大天鹅一家在被米正带回来之后,一直都安静如鸡,一直到将军鬼王离开,它们才慢慢变得活跃。
大天鹅在自然界中几乎没有天敌。
它们的胆子很大,来到陌生的地方并没有让它们感到害怕,而且鹅子们饿了。
它们就一路叨各种盆栽,看到鱼缸也叨两条小鱼,顺便留下一溜便便。
原本揣着兴奋来和它们套关系的姜稷:“小李!赶紧过来!把它们弄出去!”
“来了来了!”李叔担心自己晚一秒过来,这几只大天鹅就要去铁锅洗热水澡。没忘记这位可是把订婚宴的雁鹅,都要贴饼子吃的狠角色。
姜先生就是平时装,其实性子就和现在的小年轻差不多,瞧着四平八稳的,实际上总有那么几斤反骨在身上。
姜稷看着一地鹅便便,决定单方面和鹅子们绝交三天,这会儿回工作室也不合适,干脆真的去找大黑。
问了一个家养鬼,家养鬼也不知道大黑在哪儿。
平时他们都是躲着大黑走的。
人类眼中走路都需要扶一把的老狗,在鬼眼中,那是被看一眼都要脱一层皮的厉害灵犬。
姜稷还没放出去感知,就听到狗吠,顺着方向找出去,发现大黑在和灵犬玩耍。
这倒是让姜稷感到一点意外。
更让他意外的是,灵犬直接扑进了大黑的身体里。
大黑整条狗的灵光都亮了亮,一身有些干枯的毛发,竟然重新有了油光。
“大黑?”
姜稷冲着在树林里慢跑的细犬叫了一声。
大黑回头扭身,没有加速距离,直接原地很轻盈地从半人多高的灌木丛里一跃而出,慢跑到他身边。
姜稷半蹲下来,摸了摸狗头:“感觉很好?有哪里不舒服吗?”
大黑摇了摇头。
一些简单的话,它已经能够听懂,然后对着姜稷“汪”了一声。
姜稷领会:“一起跑步?”
大黑就摆出一副就位的姿势。
姜稷笑了笑:“行,我说一二三,就跑。”
大黑做好准备,用脑袋顶了他一下,催促。
“好。一、二、三,跑!”姜稷像个普通活人一样跑了起来,大黑则像是一支离弦之箭,直接射了出去。
它的速度肯定没有米正召唤的灵犬那样近乎瞬移一样快,但真的不慢。
流线型的身体舒展,在阳光下黑色的毛反着光,不像是一条狗,更像是一匹骏马。
姜稷用正常的跑步的速度压根跟不上,看大狗在草地上奔跑,轻松加速到一个非常极限的速度。
米正被李叔叫了出去,立刻忘记了半马的酸痛,跟在后面走:“黑哥好棒!黑哥飞起来啦!”
大黑一听,直接冲到米正身边,又快速跑远。
米正刚吃完饭,根本跑不动,只能快走几步,看得鼻尖发酸,拿着手机给大黑拍视频。
身边小豌豆已经拿了更专业的设备在拍:“昨天要是让大黑去参赛,还有你们什么事儿。”
米正小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黑哥能够放开了跑了。”
虽然大黑在村里,依旧是当仁不让的狗王,每天带着小弟们围绕着整个村子巡逻,在全村拥有独一无二的威信,但是大黑是真的老了。
前两年的时候,大黑已经不太往山上跑,上去之后,有时候得他去把它抱下来才行。
这两年情况有所好转,但也只是能偶尔小跑几步,像这种拉开了全速奔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
小豌豆拍拍米正的……跳起来拍拍米正的肩膀:“你好好照顾大黑,我瞧着它能成精。留着身体,总比没有强。”
修炼神魂,是修炼的一种方式。
鬼修也是其中一种。
说得好听叫灵修,但没有身体,终究是无根浮萍,不如有身体的。
像她这样的,怎么比都比不过姜稷。
当然,她哪怕有身体,应该也比不过姜稷。也不知道那人生前死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在可怕。
米正就很爱听小豌豆这话:“我黑哥当然能长命百岁,变成一只狗精哈哈哈。”
不过怎么修炼成精,米正是不知道的,姜稷也不清楚。
他的修炼更多的是因缘际会,先天禀赋过人,后天更多的来自于米家天师一脉的血脉大阵,又有米正的维系,最后才造就了今天的姜稷。
至于他本人修炼是有修炼的,但绝对不是说靠着单纯的修炼就能到他现在的成就。
米正就更不用说了,他修炼什么的,就听姜稷说他在修炼,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修炼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修炼的了。
他想了想,就问小豌豆:“小豌豆奶奶,你知道动物修炼的办法吗?是不是有什么功法?”
小豌豆奶奶:“不知道。不过不是有哮天犬的传说嘛,狗应该修炼天赋不差的。”
米正就愁得像是给孩子选学区房考察老师的学生家长:“那怎么办?总不能看吹风机小猪修炼吧?”
他家黑哥已经跟着李叔看了很久的动画片了。
看动画片肯定不能成精啊。
“你还是多给大黑搞搞后勤。”小豌豆给了他一个可行性的建议。
米正一想也是:“那以后我到哪儿就把我黑哥带到哪儿。”反正现在村里的狗的事情,白雪已经能接手了,他家黑哥在不在,差别不大。
本来白雪和小花还不分上下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白雪就变成了王储。小花夺嫡失败。
小李看他出去了不回来,跟出来看了看:“厉害了,黑哥还能跑这么快。”又催米正,“小正哥,来,把剩下的画完。”
“哦。”米正打心眼里不想去工作,但还是工作吧,他家黑哥已经跑没影了。
大黑这一场跑,显然过足了瘾。
等到米正把画都画完,又给张爸爸打了电话完,它才小跑着回来,先喝水,再让米正给它按摩,做艾灸;最后让米正给它做饭,吃完就自己打开电视机,看吹风机小猪去了。
米正收拾完,过来看了一眼,问他哥:“黑哥,你是已经成精了吧?”
黑哥在贵妃椅上趴成一直溜,抬爪子怼了一下米正,嫌他吵。
米正再多说一句。
黑哥直接把他撵了出去,“啪”一下关上门。
姜稷看着米正吃瘪,就笑:“怎么惹你黑哥不高兴了?黑哥不是一直很疼你的吗?”
什么小动物都和米正关系很好,没想到米正也有今天。
“不是黑哥不疼我。”米正组织了一下语言,“黑哥本来脾气就不太好。我小时候就是被黑哥管着。”重新想起被黑哥支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