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叫今夜无人的直播间里, 带着黑色猫咪面具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手上拿着一把手术刀, 面前的手术台上被捆着一只黑猫。
黑猫很大, 能顶上三只普通猫大小。一身猫毛油光水滑, 被拉长了四肢绑在“手术台”上, 更像是一只狗, 或者是大一些的猫科动物, 譬如猞猁一类的。
男人露出面具的嘴唇殷红,凭借着优秀的下颌线,足够让人脑补出一个帅哥的模样。
他并不说话, 而是用镜头对准大黑猫来了一遍全身的特写。
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宝贝”,这次肯定能够赚到很多钱。
可惜马上就要放假了,等回去之后材料就没那么好找。
周围摆放了好几个手机,还有两个补光灯和收音设备, 足够让稍后的“拍摄”画质清晰。
一直没有反应的大黑猫突然动了动, 男人的嘴唇翘起,渐渐露出一个越来越夸张的笑。
他的嘴巴越扯越大,露出牙龈,看着逐渐睁开的猫眼, 兴奋地舔了舔牙齿。
黑猫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开始奋力挣扎,但这只会让男人更加兴奋。他的手术刀直接落在了猫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漂亮的绿色的眼睛, 从这双眼睛里, 能够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一阵恍惚, 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正当他困惑的时候, 发现他一直拿着的手术刀落在了他的眼珠前。而拿着刀的,是一只呲牙笑着的黑猫。
“啊——”
“老王!老王你醒醒!”
四人间的宿舍里,一个男生往上拍了拍还在睡觉的人,试图叫醒他。
另外两个男生站得远远的:“你还叫他干嘛?你没听见他说的梦话吗?”
“这不是梦话嘛。应该不是真的吧,虐猫什么的……”男生犹豫了一下,下意识退开一步。
“这家伙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也不去住,说不定就是用来虐猫的。”
他们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正当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被叫做老王的床铺下,桌上的电脑突然自动打开,把寝室里几个人吓了一跳。
随即,电脑开始熟练地打开一个个文件夹,找出其中的一个用日期编号的文件,点开开始播放。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操作一样。
带着猫咪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男人,还经过了一定的美颜,在网络上看到的人认不出来,他们这种朝夕相处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视频中的整个人绝对是他们的室友。
接下来,他们的这位室友就用各种工具,对一只猫进行……拆解和分割。
猫从惨叫到奄奄一息,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擅自开我的电脑的!”王临突然翻身下床,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有一个甚至捂着嘴干呕起来。
而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本来该自动进入待机状态,偏偏里面还传出一声声猫的惨叫声,像是点开了另外一个视频。
王临满脸都是汗,脸色并不比室友们好看多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野兽的嗜血凶残。
几个室友被看得寒毛直竖,过了两秒才有人说道:“不是吧,老王你真的……”
昨天一晚上,他们都被王临的梦话吵得睡不好觉。
王临的梦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更是糟糕,充满了变态的恶心的内容。刚开始听不明白,听多了就能拼凑出一个虐猫的网络。
包括他怎么拐骗流浪猫,甚至是宠物猫,还有狗;怎么虐杀动物;怎么拍摄才能让视频看上去更加血腥凶残……
这是远超出正常学生想象力的东西,而且信息量多到无法用梦境来解释。
再加上后半夜王临一直在惨叫,他们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到这会儿SAN值已经快掉完了。
想想他们已经和王临在同一个寝室住了快三年,更加毛骨悚然。
怎么说呢?
感谢室友不杀之恩?
王临恶狠狠地看着三个室友:“你们最好不要到处乱说,管好你们的嘴!”
三个室友被变态给吓住了,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赶紧离开了寝室。等跑到寝室楼外,被冷风一吹,脑子才清醒过来:“草,这货把我们赶出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不出来,难不成你还想和他待在一起?我可不敢。”
“那不然怎么办?这事情能怎么处理?又不算犯法。”
“反正想到寝室里有那货,我就睡不着觉。”
“按我说,那种只敢欺负猫的废物,哪里敢真对人动手?咱们把他赶出去,反正他在外面有房子。”
“不行,身边有这么个变态,我浑身难受。”
“那货的形象那么好,我们就算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不说怎么知道?”
三个人开始行动。
而留在寝室里的王临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糟糕。
看室友们出去之后,他赶紧过去把寝室门关上。
隔壁想叫他一起去上课的同学差点被门拍在脸上:“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这么大火气?”
“别管了!他们同寝室的都走了,赶紧的。”
“哦。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没啊?”
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王临才虚脱了一样跌坐在地上,抬手摸了一下脑门,一手的汗。
他试着站起来,腿软得厉害,突然感觉到手背上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擦过,倒抽着冷气低头就对上一双翠绿的猫眼。
这双眼睛他昨天才看过,在校园论坛上,也在他的梦里。
他还记得这双眼睛是怎么瞪圆了瞳孔,露出尖尖的牙齿,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分割开来。
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尖声惊叫起来:“啊——”
“哎,冷静。”
听到本不应该出现在寝室里的声音,王临惊恐到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男生,看上去大概比他小两岁,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针织开衫和牛仔裤,皮肤是肉眼可见的吹弹可破的细腻,比他开了美颜的样子还要好。
他简简单单地站在寝室里,整个普通的寝室就像是打了聚光灯一样。
一只比一般猫大了许多的黑猫,竖着尾巴走到他身边,绕着腿蹭了一圈,然后坐在地上,抬起一只前爪舔了舔,开始擦脸。
“听说你‘喜欢’猫,还对我家的猫感兴趣?”
伴随着米正的话,巨大的黑猫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一下就变成了一只小了很多的白猫,再走了两步,竟然变成了薄薄一片,分明是一只纸做的猫。
纸猫喵喵叫着,门缝里窗缝里很快钻进来更多的纸猫纸狗。
王临受惊吓过度,慢了几秒才接收到他话里的意思,冷汗直接从脑门上挂了下来:“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米正见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蹲下身和他眼睛对着眼睛:“你挺敢的。”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王临已经没了平时温和俊朗的院草风度,五官扭曲变形,脸上布满汗水、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异常狼狈,“你要钱吗?我给你钱!”
米正呲牙一笑,报了个数字:“哦。还真的,赚了不少钱。”
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是他卖视频赚到的收入总和。
王临像是彻底瘫软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看不到神采,像是完全放弃了希望:“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暴起,像一只野兽一样从地上扑过来,双手掐住米正的脖子,把人死死摁在了地上。
“小崽子,逼逼叨逼逼叨。我让你说!你给我去死!”
“老子把你给弄死!”
“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哈!果然杀猫杀狗怎么能跟杀人比?哈哈哈!”
王临疯狂地笑着,突然感觉到有一点不对。
他的双手明明死死掐住了光滑的脖子,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掐住的怎么是自己的脖子?
手怎么松不开?
他的脖子好痛。
他的手也好痛。
他的全身都在痛。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谁来救救他?
不,谁来赶紧把他杀了!
彻底昏迷前,他模糊的视线内出现的最后的画面,是一群颜色大小各异的猫和狗。
它们低着头,踩在他的身上,探过来的脑袋喷出腥臭的气味,随即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脸上,撤下一块肉。
毫发无损的米正看着没一会儿就破破烂烂的王临的灵魂,抬手拍了一张聚灵符。
破烂的灵魂在聚灵符的作用下,快速修复。
米正对着重新清醒过来的王临一笑:“想什么呢?你那个文件夹里,那么多的文件。”总得先挨个来一遍才算是回本啊,利息还没算上呢,“放心,你不会死的。”
他看着手机上的一份清单:“第一个。”后面长长的名字,得一个个算过去。
小豌豆奶奶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临近年关,网上出现了一部纪录片,其中涉及到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各地的虐待动物的黑产。
调查记者拍摄到的画面经过了打码,还是很触目惊心。
而实施这样行为的人,一个个表面几乎都有着光鲜亮丽的身份,甚至有一部分算是大众眼中的体面人。
在少数的采访中,他们一个个诉说自己的生活压力,各种的不如意,字里行间透露着自己这样做是被逼无奈,是有苦衷。但在普通民众看来,这完全就是在推卸责任,是他们纯粹心理变态。
也有人哪怕被采访到了,甚至还要求露脸,兴奋地问:“我是不是红了?采访会在电视上播吧?”
不过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在纪录片播出之后,陆续就有人被扒出了真实身份。
不管虐猫虐狗涉不涉及到法律,所有人都不愿意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
或许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招惹这样的人,但保持距离还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都非常担心这群变态会不会终有一天把毒手伸向小孩。
很快,一些人被用人单位辞退。
而对这件事情最上心的人群,很多人都想不到,其实是房东。
进行虐待动物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选择了另外租房子进行。
作为房东,他们是最不愿意自己的房子会遭到这样的事情。
米正这种原本只在小圈子里看看风水的半吊子,倒也因此接到了不少单子。
他只收了一点象征性的费用,还把收到的钱全都捐了:“不然搞得我像是为了赚钱才弄的一样。”
他捐钱也没有找什么慈善机构,而是通过自己的外公外婆。
要说隔代亲呢。
甄外公把一个慈善基金会藏得跟宝一样,要不是被米正捅破,连子女都不知道;之前甄弘方想要捐钱都不让,把一个慈善基金会当成老夫妻的爱情结晶似的。结果米正这么一说,甄外公直接就同意了,给了他一个基金会管理人的联系方式。
米正看看手头的钱,直接把手头一半的钱转了过去。
他自己能赚钱,家里开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大房子的维护都是鬼员工,消耗的工钱只是一些他自制的香烛之类,也就是原材料花点钱。
人工钱不太好计算。
他现在有点余量,原本是给省城丧葬一条街上的何老板,后来被张锦同天师听说了之后,就全都出给他们那边了,给的价钱非常不错。
他画的符,在有了张天师那边的门路之后,更是供不应求,而且价钱比香烛更好。
现在他一个月卖香烛和符,稳定能有二三十万的收入,还只是“学生习作”,压根用不完。
另外他爸给了他一间省城的铺子,有房租;米家庄的果园,也有租金;剩下还有外公给了他一大笔钱,说是比照着从小到大小孩儿的开销和零花钱来的。
比起开公司的甄弘方来说,他的收入是不算高,但已经足够自己用还绰绰有余。
基金经理收到转账之后,跟米正确认了一下,确定没转错数字之后,又一个电话打给了甄外公。
甄外公听着也是无语:“小孩儿愿意,就随他吧。”
他以为给外孙的钱已经很大方了,没想到外孙比他还大方。不过大方好啊,真要是抠抠索索或者见钱眼开,反倒还得想法子纠正。
米正忙完这些事情,就已经是过年了。
原本他过年没什么节目,就是和米良继、大黑、大花一起,在城里的香烛铺吃个团圆饭。
现在家里人多了,最后商量了一下,就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省城的房子里来过。
米家和甄家的人刚开始碰面有些尴尬,不过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加上还有个表面上跟谁都沾不上关系的姜稷在,坐下聊了几句,竟然还算有共同话题,再吃吃喝喝看看电视就熟悉了起来。
虐待动物的纪录片的热度还没退,千金作为花絮也有出境。
甄家人和米良继都知道千金的存在,一过来就先去看小奶猫。
千金已经能满地爬了,但是它太小了,大黑和大花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大花直接低头把千金叼起来,藏到了树洞里。
甄弘方看着树洞稀罕:“你这个猫爬架倒是特别。”
“是真的树洞,上次进山看到的,已经枯死了,处理了一下带回来,放在屋里刚刚好。”
其他人看过之后,纷纷离开房间,把空间还给小动物们。
甄外婆问:“你们学校那个虐猫的人怎么样了?”
因为米正的关系,路夏槐对这件事情很关心:“已经被开除了。学校现在正在做流浪动物的专项,等下学期开学了,应该会拿出一个方案来。”
她自己说是从事教研工作,但脱离学校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本人的求学经历也不具备参考价值,从来不知道原来学生宿舍里会有这么多的小动物。
不仅是学生悄悄养小动物,还有小动物各种碰瓷学生的,还有跑到学生宿舍生崽的。
“暂时是打算做一个相关的自媒体公众号,正好作为学校各学科的实践作业。”作为一所综合大学,本来就是产学研一体化,总不能连一个小小的自媒体公众号都经营不来,“营收和项目费用,可以用来作为流浪动物的伙食费和医药费。”
米正简单“哦”了一声,头一回这么多人一起过年,感觉有点小兴奋。
不过再兴奋也兴奋不到晚上十点,九点多就已经刚开始接近关机状态。
路夏槐也是困得不行。
看得甄外公错愕:“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比我一个老头子还没精神?”
倒是甄外婆拍了他一下:“行了,困了就赶紧去睡吧。现在的小年轻,一年到头没个休息日子。”
小年轻们就各自回房去休息了,只留下甄弘方陪着老两口。
米正走了几步,还听甄外公还在说:“那我也要上班呢!”
姜稷摸摸他的头:“困了就先眯一觉,到0点我叫你起来放烟花。”
“嗯!”米正撑着眼皮,“一定要叫我啊。”
等他们走远了,围坐在起居室里的一群人才算是放松下来。
甄外公好奇问了一句:“小……姜先生不是夏槐的学生吗?怎么住在家里?”
平时倒是算了,现在过年,不回家吗?
明明是个和他外孙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偏偏不敢叫小姜,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米濉听到,就说道:“他算是我们家亲戚,就和自家人一样的。”按照米正的说法,姜稷应该说是他们米家的主人……不对,应该叫主公更确切。
甄外公听了之后点了一下头,对这个保质期忒短的前女婿,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人是能人,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他在这方面向来看得开,反正外孙瞧着不错。
一群人围着聊了一会儿时事新闻,很快就到了半夜。
米濉先站了起来:“我先去跟大黑说一声,别吓到了。”
其他人本以为他是去叫米正,没想到是去照顾狗儿子,纷纷侧目。
米濉也没解释,顺便去厨房拿了点吃的去。
过了一会儿,米濉回来了,米正也被姜稷带了过来。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各种烟花。
今年省城一些地方放开了禁令,他们这里的条件可以燃放烟花,直接在家门口放就行了。
米正长这么大,头一回自己点烟花,瞌睡虫一下就没了,兴奋极了。
在米濉的指导下,先点了一支香,再慢慢靠近,用香去点引信,刚点着就吓得跑开,还把一只拖鞋给跑掉了。
在一旁的姜稷赶紧把他给接住:“只能等放完烟花再过去捡了。”
“嘿。”米正不好意思地笑笑,理所当然地把没拖鞋的脚踩在姜稷的脚背上。
姜稷一点也不介意,还把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踩用力点也没关系,小心别摔了。”
“我天天扎马步,下盘稳着呢!”金鸡独立,他都能站很久,现在还能放一下腿。
姜稷朝他伸伸手:“不要哥哥抱抱吗?”
米正很心动,但周围那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过年我就19了,是个大人了。”不好再总是撒娇。他肯定是太小了,姜哥才不把他当个追求对象来看。
他一定要立起来!
想想又不甘心,靠过去小声问,“能晚点再抱抱吗?”
姜稷被问得耳根一热。
小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说自己是个大人了,又要晚点再抱抱。这是在暗示什么?
“哥?”米正微微仰着头看他。
姜稷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半搂着他去捡拖鞋。
米正这才发现好大一个烟花已经放完了。
米濉和甄弘方抢着放烟花,倒是不用米正再把拖鞋跑掉。
甄外公外婆毕竟年纪大了,就是米良继也瞌睡得很,放了半小时烟花,一家人就全都回去休息。
甄外公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老婆叫醒。
甄外婆好脾气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觉着不太对劲。那个小……姜先生和小正有猫腻!”
甄外婆掖了掖被角:“两个小年轻在谈恋爱呢,还有猫腻?不会说话别乱说。睡吧,明天给小孩儿们发红包。”
甄外公:“!”不是,这是轻描淡写就能说出口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