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有些纠结。
如果他儿子没变异，那这会儿肯定很乐意别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但这会儿只能先拒绝一波：“我们家小云现在心思还不在这上面，刚毕业呢，不着急。”
小老头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但不死心：“该着急了。你想今年小云已经24了吧，谈上一年，再结婚买房装修也得一年，再生孩子一年，这不眼瞅着都30了？”
乌江被他算得目瞪口呆。
他儿子虚岁也才23啊，怎么突然就30了？
小老头的话还没有完：“我跟你认真说，别看小伙子现在年纪轻轻还不想什么，该着急还是得着急起来。小孩子不懂，我们还不懂吗？哪怕现在还不想结婚，总得多看看几个人吧？人家好姑娘也不是小伙子想结婚的时候就待在那儿等人的，说不定早就被人挑走了。再现实点说，小云早一点结婚生孩子，你们也年轻，还能帮衬着带带孩子。不然让他们小年轻自己带孩子，他们哪有时间？”
听到这里，乌江觉得确实有点道理。
算算他今年46，他老婆45。
乌云要是今年开始走流程，那他们50岁就能抱孙子。这样他们把孙子带到上学，也才不到60岁。
“现在带孩子只要带到上小学就行了，反正辅导功课我们也不会。这样我就可以和我老婆一起去旅游。”他看他爸妈现在每个月都要出去个一两次，多开心啊。
“爸！”乌云在屋顶上瞎忙叨半天都没法装死，从检修口探头叫停。
小老头倒是满脸兴奋：“小云啊，爷爷帮你介绍个姑娘，你要不要先加个微信联系一下？人在H市上班，到时候你们俩谈恋爱工作落户都能一起办了。”
乌云一听就说：“不用麻烦，我有对象了。”
实不相瞒，对象家都已经准备好结婚签协议了，结果对象连他的工资都不给加。
呸！垃圾亮晶晶！
不对！亮晶晶不是他对象，他这是打发人找的借口！
他有些焦躁，想在屋顶转两个圈圈。
小老头“啊”了一声，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以前没听你说过啊。刚谈的话，也不妨碍多看看别的啊？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真的特别好。”
乌云听得都想替那姑娘骂这老头：“特别好的姑娘不会插足别人感情的。”
好在小老头还要点脸，听他这么一说，慢慢品出一点尴尬来，问：“你真的谈对象了？你对象长得好看吗？家里干什么的啊？”
“真的。长得特别好看，家里做生意的。”
乌云说完，借口继续去刷漆，在屋顶转了好几个圈圈，懒得再跟这小老头多掰扯。
乌江待在楼下躲不掉，只能开着大门吹里面的空调风，像个不在乎电费的土豪一样，好不容易等小老头下楼。
乌云立刻跳下来，梯子都没用，落地像是自带轻功一样轻飘飘的。
乌江看得心口一紧：“以后别这样了啊。”他一边收梯子，一边拉上儿子一起去物业还，“你怎么在上面磨叽那么长时间？我等你下来，好借口走人呢。那老头子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也不看看我电费唰唰的。”
“让你进屋待着去，你不听。把空调关了，他肯定待不了那么长时间。”电梯到了楼下，两人出了单元门，乌云才继续说道，“我怕下来了，他又要跟我逼逼这个那个的，就待在上面晒太阳。我把瓦都检查了一遍，还把隔壁堵塞的下水口给清了。”
隔壁那副德行，他本来是一粒灰尘都懒得扫的，但是想想今后他们那边要是越来越堵，那下水就往他们家这一边下去也不好。
乌江听了倒也没说什么。
父子俩一起把梯子交到了物业，又一起去菜场买菜。
乌江有些好奇：“你真的谈了个女朋友？”
“没有。”没有谈，也不是女朋友。
乌江“哦”了一声：“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找对象吗？”又压低了声音问，“还是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组织？大家一起内部解决？”
乌云完全没想到这点，瞪大了眼睛：“卧槽，这还有组织的吗？怎么找到组织？怎么让组织发掘我？”
真要有组织来指导一下他就好了。
他连飞都是跟草鸮学的。
要是组织能够给他指派一个有经验的老师，给他传授系统的当一只鸟的知识就好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唉，没有就算了。”
乌云问他爸：“不说我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再开个养猪场？”
乌江明显还是茫然：“现在我们这种小养殖户，还哪有活路啊。”
现在做什么都得上规模，才能压低成本，才能赚得到钱。
但是上规模哪那么容易？
想要开个差不多点的养猪场，各种费用随随便便就得上几千万。
没错，确实可以贷款。
但那一套，他可玩不转，没那本事。
要是脱离了养猪……他一辈子就只干了养猪这一件事，拆迁之后突然闲下来了，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虽说动迁款在手，不能说大富大贵，平平常常过过日子，那是足够了；但他岁数又还不大，退休在家也不合适，说是和老婆一起开服装店，实际上他能帮上忙的事情并不多。
“回头我问问老师，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养猪？”他们周边没有合适的，H市周边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乌江不怎么抱期望：“还是先把H市的房子定下来再说。钱要是不够的话，咱们可以把现在的房子卖了，换一套小一点的。反正真的在H市落户，将来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了。”
老房子拆掉之后，他们对现在分配的楼房，谈不上什么感情。
亲戚朋友什么的，下一代基本都去了大城市发展，留下来的人现在还有一些，过两年说不定也跟着子女去大城市了。
乌云一想也是：“我在我们那边区中心转过，等明天再仔细转转。”他还是想尽量买一套大一点的，带院子的房子，“爸，你要是和妈一起搬过去，可以给我打下手嘿嘿。”
乌江倒是不反对：“也行，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再不然，大城市机会多，我应该能在H市找到一份工作。”说着，两人就走到了菜场。
这个时间点，菜场人已经很少了。
乌云挑着新鲜的东指西指。
“爸，你给我买这个。”
“爸，我想吃那个，你给我做。”
然后自己就扫码付钱。
乌江觉得自己像是带着3岁的儿子出门，不是23岁的一样。
乌云拉着满满一小推车的菜，觉得小推车不错：“回头我也买一个，可以让大白坐在里面。这里再装一根杆子，红英可以站上面。”
“你这样出来，大白和红英在宿舍没事吧？”
“没事。红英啥都会，农家乐所有人都认识它们。”
聪明的鹦鹉从前靠着连猜带蒙，都能学会很多话。有了他给翻译之后，鹦鹉能够迅速理解其中的含义。
什么开关水龙头、用马桶、自己倒粮、开关冰箱之类的学得可快了，还能教大白。
“红英还会用电脑看动画片，放心好了。”他在宿舍还装了监控，还给大白买了个小天才手表。
真有事的话，他可以直接打给大白。虽然大白只能把手表当项圈用，但是红英可以接听对话。
两个白毛基本24小时都在一起。
这些其实乌江也知道，毕竟他们几乎天天晚上都会视频一会儿，不过听儿子这么说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父子俩一起回家，一起开始做午饭。
乌江突然问：“你刚才说有对象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些话听着怎么像真的一样？
这一下，乌云说起话来就有些迟疑了：“这个嘛……”
乌江一看，这是有情况啊。
“来，跟爸爸说说，是因为你现在这个鸟样儿吗？”
噫！什么爸爸？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亲儿子？
“瞪我干嘛？我又没说错。”乌江曲肘顶顶儿子，“跟爸爸有什么不好说的？说说，真的是长得很好看，跟你妈妈一样好看吗？家里做生意的？做什么生意，大不大？家里对男方有什么要求吗？”
乌云撇撇嘴：“真的。不过不是妈妈那种好看，是亮晶晶你懂吧？”
“不懂。”
“就是那种站在哪里都闪闪发光，别人都是背景板的感觉！”就像他在几百上千米的高空飞翔，能一眼看到底下的宝石的耀眼光芒。
“懂了！”乌江是真的懂，“就跟我和你妈谈恋爱的时候，你妈看到我就是这样。你妈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放光。”
乌云不买账：“切~话说反了吧？是你看到妈妈，觉得妈妈闪闪发光。你长得这么普通。我就是长得像你，要是长得像妈妈多一点就好了。”
乌江：“……你看不出自己帅，难道还看不出你爸我很帅吗？你在大学不还是校草吗？你的长相像我，哪里普通了？你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吗？”
“我觉得他们是眼屎糊住了眼乱选的。”乌云择好菜，翻手机相册给他爸看，“喏，你看这个，我同学翟夜，校草。”
“哦，这个同学上次你毕业的时候见过的。他不太上照啊，本人比照片帅气很多。”
“对吧？他凭着这种不上镜的糊照，都能选上校草。”乌云继续翻，“这次捡到红英。我找老师帮忙联系了一个鸟类方面的学长，你看这个。他当时刚从深山老林的保护区回来，下机场就直接奔我那儿去了，脸都没洗。”
“嚯！”乌江被红锦的长相都有些惊到了，再看看自己儿子，“你长得也不差啊。”回头一琢磨，又开始愤愤不平，“你们长这样的都能种地，凭什么就不让我养猪？”他还是对于因为长相应聘失败的事情耿耿于怀，“果然还是我更帅一点？”
乌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爸，完全不明白这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帅在哪里。
还没甄英俊帅呢。
乌江突然指了指他的手机屏幕：“这个小伙子是谁？也是你们学校的？这身气质瞧着不像是种地养猪的啊。”
乌云看着不知道怎么划到的颜昊的照片上，犹豫了一下。
这张照片他还是假装拍甄英俊拍下来的。
啊，他当时确实想着拍甄英俊来着，都怪摄像头自动锁定人脸。
“他叫颜昊，是我老板。”
乌江想起来了：“哦，你说过你老板年纪不大，没想到长这么帅。”虽然他儿子的长相继承了自己和老婆的优点，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小伙儿，但一看就是一副傻乎乎的蠢样儿。不像眼前这个小伙子，哪怕光着脚穿着短袖中裤，都透着一副沉稳干练的社会人气质。
“咦？你老板平时就穿这样上班？”
“哦，不是，这是在他家。”乌云干脆翻了一下相册，找出一张能够看到大致房子全景的照片，“喏，这是他平时住的地方，就在农家乐附近的高尔夫别墅。我不是平时帮他遛狗嘛，就会去他家里。”
乌江琢磨了一下，什么叫做“平时住的地方”，翻译：“他上班时候住的宿舍？”
“差不多吧。”乌云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就从人家真的家里出发的，熟练打开购房APP，找到同地段……哦，同地段没有类似的房子在卖，换了个地图，直接搜颜昊让他记住的门牌号，“他家在这里。”
乌江这回琢磨的时间更长，手上的菜刀都放了下来：“你怎么连你老板家的地址都知道？”
员工帮老板或者上司干点私活很常见。
乌云是个兽医，平时帮老板遛遛狗，勉强也算是专业对口，去老板家里也正常。
但此家非彼家。
人老板市区的房子，他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员工私底下还会八卦老板的家庭住址？
不会吧？
乌云放下手机，有些挠头：“我昨天去市区吃饭，正巧碰到了。”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不是流行下班之后就当不认识的吗？”还带人回去认门？
“那个……他喜欢我。”乌云说着，下意识呲牙一乐。
乌云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乌江下意识跟着一乐，然后马上拉下脸：“啥狗东西，喜欢你？”
帅小伙瞬间变成狗东西，变脸速度之快，让乌云叹为观止。
乌江看他儿子这表情：“你也喜欢他？”
他饭也没心思做了，叫上儿子到客厅，沙发上一坐，开始审问：“我告诉你，你别到了大城市跟着人学坏，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玩。人家有钱人，玩玩无所谓。咱们普通人家，我和你妈都不指望你娶个多漂亮的老婆……最好还是要好看一点的。”
“颜昊很好看啊。”亮晶晶虽然有点抠门，但是长相没话说。
乌江看看颜昊的长相，确实没法否认，但是：“再好看，那也是个男的！你看他们家这么有钱，将来肯定是要娶老婆结婚生孩子的……”
乌云不得不打断自己老爸：“没有。”
他把听到的颜家父子的话，转述给他爸听。
乌江：“他们家都不管的吗？”不是，有钱人版本这么领先的吗？他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吗？
乌云在路上没事干，倒是想了很多：“我觉得不是他们家不想管，是管不了。”具体细节他不知道，但看老板现在自己折腾的公司，对比从父辈手上接过来的资产，谁有更大的话语权不言而喻。
颜家瞧着家大业大，也确实家大业大，但枯枝烂叶的不良资产不少，扎根太深又不好挪窝，转向其它行业。
类似农家乐这种，目前看着各方面经营情况都不错，但重资产，产出比不高。
不像颜昊自己一手创立的新兴产业，最贵的资产就是人，具体在哪儿办公都不重要。
没什么固定资产，办公楼都是租的，每年赚的钱比农家乐多好几倍。
一般家长想管孩子，手段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就是断了零花钱。
可是颜昊压根就不缺零花钱。
翅膀硬了，能飞了。
摆在颜家长辈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接受现实，还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另外一条是反对到底，从此家里没有继承人。
反倒是颜昊要是脱离家族，说不定还轻装上阵，能够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
乌云说的是颜家，乌江一听，觉得这是在说给自己听啊。
这意思不就是，他要是反对到底，那他就没了这个儿子嘛！
果然，翅膀硬了。
想明白了之后，乌江略带别扭的稍稍软化态度：“那他喜欢你，你怎么想的？他知道你这样子？还是你打算瞒着人家，就这么跟人家在一起？”
乌云一听，瞬间就变成乌鸦，站在小板凳上，把脑袋往翅膀底下一埋，原地自闭。
乌江一看，就觉得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错，不能逼太紧。
他家这个臭小子从小就反骨，臭脾气比驴子都犟，牵着不走赶着倒退。干脆放着他不管，过段时间说不定自己就想通了。
他抬手摸摸狗头……鸦头，语重心长：“你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能担负自己的责任。很多事情你比爸懂得多，不管做什么决定，你自己想清楚。”
大乌鸦稍稍动了动，掀起一边翅膀，梳理出一根羽毛下来，忧伤地拿去存起来。
想什么想？他快要愁秃了！
真要变成红英那样的赤膊鸡很丑的。
“爸！帮我开门！”
刚拿起刀子的乌江觉得烦死了，快步过来帮鸟儿子开门：“你自己开一下门不就行了？”
大乌鸦叼起刚换下来的羽毛，一摇一摆地走进房间，就这么仰头看着他爸。
乌江帮他把门关上了：“逆子！”
小房间不大，床还是一米二的单人床，床头柜只摆了一个。
乌云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把羽毛放进去，看着里面已经厚厚一层的羽毛，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扒拉开最顶上的抽屉，拿出镜子放在床上，最后干脆踩在镜子上仔细照自己哪里秃。
草，镜子太小了，照不全巍峨的自己！
……屁股没秃。
大乌鸦发脾气把镜子踹到一边，自己钻进被子里开始自闭。
什么学坏，什么玩玩，他这么个鸟样，能玩个鸟？
他越想越伤心，感觉肚皮里手机震动也懒得动，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睡着了。
乌江做完午饭，敲门没听见儿子回答，担心别刚才那番谈话把儿子给整抑郁了，悄悄推门进去，看到老大一只鸟横在床上呢，想了想还是没叫醒他。
他自己快速扒拉两口饭，就去和关丽姝换班，看店里没人，他就跟关丽姝简单讲了讲儿子八字没一撇的感情生活。
关丽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也认同乌江的做法：“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让他自己想明白最好。我们非得逼着，反倒不好。按他说的，那边家长可是赞成得不得了，我们要是一反对，这二十几年不是给别人家养儿子了？他们倒是白捡那么大一个儿子，想得美。”
乌江觉得老婆这账算的对：“没错，是这个道理。你先去吃饭，我看这事情不着急，小云那个样子，估计成不了。”
关丽姝想想也是，不过她还有另外一重担心，快步回到家里，放轻声音敲房门：“小云，饿了吗？吃饭了？”
乌云被她刻意温柔的声音，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在床上就是一个鹞子翻身：“妈！”
关丽姝看着那么大一只鸟，在床上像是平底锅里翻面的饼子一样翻转了180度，觉得很有意思，想让儿子再来一个，好悬想起来正事，对收拢翅膀的儿子招招手：“吃饭了。”
乌云狐疑地跳下地，跟在自己老妈背后蹦跶了两下：“我去洗把脸。”
当着老妈的面，乌云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洗了把脸，就出去一起吃饭，想着他爸应该把他喜欢男人的事情告诉他妈了，坐在饭桌前都不敢拿筷子。
关丽姝看得都心疼了，也不先吃饭，柔声问他：“你有照片是不是？给我看看？”
乌云就翻出颜昊的照片给她。
关丽姝一看，顿时眼前一亮：“长这么好看啊！看上去年纪很轻，比你大不了几岁！”
“对，26。”
关丽姝大力拍他肩膀：“你爸说你喜欢你老板，我还以为是个三四十岁跟你爸一样油腻老男人呢！长这么帅啊，这波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