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抢了师妹三次亲>第202章 众生相

  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疯长的时候,百里家家主百里乘风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进入了慕情林中。

  这是少明大陆的禁地,即使是百里家家主,也应该谨慎行事,但百里乘风还是没有犹豫。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飞升成仙,恐怕再也来不了了。

  他记得在自己年少时曾经因为一个冲动的赌注来过这里,那时就是找慕情花的,他在湖边找了很久,一无所获,不但无功而返,还受到了大哥的训斥。

  百里乘风骑着飞云踏尘雪花白沿湖而过,速度算不上慢,但也不快,足以让他仔仔细细搜寻,可湖畔只有葱茏的草木,满眼皆是青翠的绿,看不见一朵花。

  和年少时一样。

  正感慨间,平滑如镜的湖面忽而涌出一束巨大的水流,溅起无数水花,他不由让飞云踏尘雪花白退后一些,见那水流之中出现一个年轻男子,正颇有愠色地望着他,心道一定就是传闻中的慕情湖湖主了,连忙下了坐骑,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 “在下百里乘风,无意冒犯,只是为了一些琐事想来寻找慕情花,但愿没有打扰到阁下。”

  湖主在少明大陆多年,自然听说过他的名头,闻言神色和缓: “既然是百里家主,倒也无妨,只是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慕情花,都是假的传闻罢了。”

  百里乘风一愣: “没有……慕情花?”

  “没有。”湖主笃定道, “我最讨厌花,这儿从来不种花。”

  “可以前我来的时候明明记得有……”百里乘风脱口而出,说完却是怔住,因为他以前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找到,又何谈“明明记得”?

  “百里家主一定是记错了。”湖主道, “我这里千年如一日,一草一木都没变过,的确没有家主要的什么花,家主若是不信,可以继续找,只要不进湖,一切自便。”

  对方虽然这么说,百里乘风却是不好再打搅,只好说一声“叨扰了”,便翻身上坐骑,飞驰而去,又徘徊许久,见果真没有花,才失望地出了慕情林。

  等他一离开,湖畔又凭空出现一个清俊的男子,一身白衣,面容苍白,似乎大病初愈,那湖主见到此人,慌忙离湖,上前躬身行礼,恭恭敬敬道: “都按陛下说的做了。”

  百里落尘微微颔首,对方便慢慢退后,隐没于湖中。

  他的目光朝百里乘风离开的方向眺望,许久才收回,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一朵花。

  那是一朵殷红的凤栖梧桐,十分常见,身上覆了永恒不化的晶莹冰花。

  若是断不了注定没有意义的执念,那就让他来割舍,也算略尽兄长之责。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明明已经将记忆清理得干干净净,明明已经拿走了花,百里乘风为什么始终留着一丝执念,就是无法彻底了断。

  这是真神也无法理解和阻止的事。

  *

  少明大陆的人都知晓,百里家家主一直在寻找一朵花,他不知道这朵花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在哪里遇见的,只知道在很久以前,自己丢了这朵花,这朵花对他极其重要,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他寻遍天下也未有半点消息,反而为此耽误了娶妻生子,直到飞升后,他还在执着地寻花。

  他相信他一定能找到。

  * * *

  自从幽兰神树消失之后, “幽兰大陆”这个名字虽然还在用,但已经很少有人再记得来源,更没有人再去幽兰神殿祈愿。

  云游的僧人来到荒废的神殿,独自一人拿着扫帚,从殿前的石阶开始清扫,还未扫干净一阶,便听见一个空寂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你来了。”那声音里带着叹息,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僧人道: “我的确会来,但没想到你还在。”

  他停下动作,举目四望,却寻不到声音的源头。

  “当年我和主人流落此地,多亏你的佛光庇护,才躲开注视。”那声音继续道, “我欠你的恩情,恐怕再也无力偿还。”

  僧人道: “我也承了你的恩情,也是两清。”

  “既然已经两清,为何还要来?”

  “昔年我云游至少明,曾经遇到一个奇人。”僧人却突兀地说起另一件无关的事, “他穷尽一生都在寻找一朵花,可并不知这朵花长什么样,又是如何到他手中,只是执念根深蒂固,无人能救,无药可医。后来我在仙界再次见到他,同他谈起这件事,他还是在寻花,他也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牢笼之中,问我有没有佛法可以助他脱困。

  “我说,无论是妖鬼还是人神,只要存于世上,内心深处都或多或少会有执念,不同的是,有的执念浅,无关紧要,有的执念深,则会将人困住。他的执念太深,或许可以试着修佛,清心寡欲,让执念一点点散去,亦是一种办法。

  “他请我收他为徒,助他早日解脱,我告诉他,我尚且有太深的执念不得解脱,如何能助他?若有一日我的执念清除,才有资格找他。”

  那声音听完才问: “你的执念是什么?”

  仿佛唯恐惊动西天诸佛,僧人放轻了声音: “当年我以为你已经回归天地,再也无缘时,我就想,如若有一天,能再见你一面,便会满足。”

  他话音未落,眼前便现出曾经最熟悉的身影来,只是飘渺如雾,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我的主人早已回归天地,我本该也随之离去。”对方的声音也如雾一样愈发缥缈不定, “可我知晓,只要你心中执念尚存,终是无法成佛,所以我想总要撑住最后一口气等你,若是你轮回几世早已看透最好,若是看不透,也许再见到我时,就能看透了。”

  缥缈的身形很快散去,再也寻不到半分,只空中尚且回荡着最后一语。

  “圣僧,保重。”

  虚元追着消散的雾气小跑几步,又停了下来,抬手接住半空中飘落的一道金光,垂眸看,是一具完好的佛骨金身。

  勘破是的因果,勘不破的是缘。

  * * *

  凌桓的魂魄刚刚进入冥界,便有诸多鬼王迎接上来,最中间一位身材矮胖但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的鬼王最是热情,拱手笑道: “恭贺陛下十世人皇,十世圆满,终成正果。”

  凌桓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既然是道贺,便颔首以应,并尊其是主,学着对方拱手道: “多谢。”

  那鬼王双手奉上,捧出一团漆黑的光: “前日有陛下的两位故人来此,将此物托给属下,命属下交付于陛下,并说另有一事邀陛下共同商议。”

  凌桓看着那团黑光,颇有熟悉亲切之感,便问: “敢问那二位故人如今在何处?有何事相商?”

  鬼王笑道: “那二位的行踪,我等哪敢打探,也没资格知道,陛下收下此物,一切皆有分晓。”

  凌桓点点头,伸手接过了那团黑光,黑光落在他掌心后散尽,现出一枚漆黑的印章来,众鬼王皆惊恐扭头躲避,不敢直视。

  * * *

  立春尚未过去,河水便已经开始解冻,太阳一出,河面上碎冰碰撞,叮当作响,玲琅悦耳。

  夜里还是冷的,河面上又重新凝聚起薄薄的一层,桥头残雪也硬邦邦的,却有乞丐以残雪为枕,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冻死了。

  无星无月亦无灯火,万物入眠之际,忽而有两道黑影旋风般自远方呼啸而过,在河上一逃一追,所经之处的薄冰皆被踏碎,哗啦啦响个不停,直到过了桥,那逃亡的似乎体力耗尽,坠入了河中,被后面追上来的一把捞了上来。

  桥头枕雪的乞丐似乎被惊动,不满地翻了个身。

  “跑啊,继续跑啊。”追上来的一把将人从水里揪起来,提着头发强迫对方仰起头,狞笑道, “爷说了多少次,只要老老实实跟着爷,爷就会好好对你,可你倒好,不但不听话,背地里给爷下绊子,也罢,留你无用了!”

  月亮从云层间探出身来,银色的月华在河面上流转,和浮冰碰撞出的光,将二人的身形照亮,落水的年轻瘦弱,神情惊恐而绝望,缓缓闭上眼睛。

  追他的则是个虬髯大汉,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就要直接折断,手却被无形的大力遏制住,再也动不了,顿时恼火四望: “什么人在这里多管闲事?!”

  他看见桥头那死尸一般的乞丐慢吞吞坐了起来,懒洋洋道: “扰人清梦,怎么能算多管闲事。”

  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一怔,只觉浑身上下都被扫了一遍,看了个透彻,又听那乞丐悠悠道: “小妖怪,才二百岁,就背了这么多条命,送你去冥界也难投胎。”

  未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身上便冒出赤色火焰,在凄惨的叫声中慢慢烧成灰烬。

  那被丢下的落水之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燃烧起来痛苦万分的仇敌,随即不住发抖,恐惧得连求饶都忘了,知晓是撞上了强大的修士,而人族的修士大多对于妖物都是一视同仁的,他很快也要遭此劫难。

  哪知那乞丐又躺了下去,吊儿郎当道: “愣着干什么,走啊,还要我送你回家?”

  他愣住,随即如获大赦,连滚带爬从河中出来,飞快逃跑,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河岸安静下来,乞丐重新躺回去,看见月亮已经露出了整张脸,是难得的圆月。

  他恍惚之间,看见无垠苍穹下有道身影踏月而来,缓缓从天而降,落在桥上,静静凝望着他。

  他心头一颤,顿时被万千思绪压住,生生喘不过气来,静默许久才有所缓解,开口时语气却十分随性: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 “陛下如今已是众神之首,当日理万机,选出天后,如何还有空闲见我这种卑劣小人?”

  凌桓道: “你游历多年,明明早已赎清罪孽,解了赌约,为何依旧徘徊在人间?”

  “不知道啊。”他用手背挡住眼睛,遮住对方身上的光芒,随意回答, “闲得慌罢。”

  盈盈月华静静淌过人间,照见桥上尊贵天帝的绝代风采,也照见桥头枕雪之人的破败黯淡。

  他们一立一躺,一上一下,没有相对而望,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缄默着,让他想起许多年前两个人也是这般,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如尘土,如今却完全反了过来。

  大概这就是宿命罢。

  天渐渐亮了,有零星的人开始来往,城外从沉睡中苏醒。

  桥上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对方一眼。

  日上三竿,他慢吞吞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块不知是谁什么时候扔给他的碎银,悠悠晃到附近的一家酒肆,将碎银拍到台上: “来壶最烈的酒。”

  掌柜认得他,这乞丐是前不久到永城的,来了之后也不讨饭,却是成日四处闲逛,看见那落水的,想不开自尽的,都要去救一救,不像乞丐,倒像个专门做好事的。

  听说有修行之人,游历四方,只为磨砺心境,传说此人也是,于是一笑,调侃道: “整日也不见你乞讨,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钱,反倒拿来讨酒,你到底在跟谁乞讨?”

  乞丐道: “我向天地乞讨,向众生乞讨。”

  周围人听到这番痴言,都笑了起来,问他: “讨是的什么?”

  他却没有回答,只拿了自己的酒出了门,酒还未碰到,便似乎已经醉了,身形摇摇晃晃的,慢慢回到河边。

  烈酒入喉时,激得眼前一切都朦胧了。

  他眯起眼睛仰头望向天上明朗的太阳,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日之下似乎现出了一道人影,在高高的天上静静俯视他,眨眨眼,人影又消失了,也许真的是错觉。

  日光在泪眼中裂成细碎的光,他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想起酒肆众人的问话。

  讨什么?

  他自嘲一笑。

  讨罪孽。

  凡尘千般种,何似一场醉。

  * * *

  夜半时分,林月落从梦中醒来,觉得口渴,蹑手蹑脚下床去喝水,余光瞥到门是开着的,十分惊讶,便走过去关门,又瞧见外面遍地白霜,是皎洁的月光,比往常都要明亮。

  她一时好奇,小心翼翼走出门,看见天上的月亮竟然是圆的,不由睁大了眼睛。

  她听师父说过,月亮在很多年前受了伤,一直沉睡着,从那以后人们就再也看不到圆月了,如今的景象,怕不是月亮的伤好了。

  月华照得天地亮如白昼,以至于周围的一切都被淡化了,只剩下月光,她站在一片皎洁之中,什么都看不见,顿时紧张不已,四处张望间看见两个人朝她走来,一黑一白,俱是举世无双的模样,看得她呆住了。

  “你们是黑白无常么?”她怔怔问道, “我听师父说,冥界有黑白无常,会在人寿命将尽的时候将人带走,你们是来取我的性命的么?”

  她只有六岁,对生死没有什么认知,懵懵懂懂,甚至不理解自己说的话。

  那白发白衣之人笑起来,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轻柔道: “不是,我们只是来看看你,还有你师父。”

  “我师父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是值得一见。”林月落好奇道, “但是为什么要见我呢?”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白衣人笑道: “因为都是故人。”又问她,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林月落道: “叫林月落,姓是随了师父。”

  白衣人点点头: “好,是个极好的名字。”

  林月落笑起来: “我师父也这么说,她说这个名字是不一般的,等她飞升之后,我以后得接替她。”

  白衣人也莞尔: “那你的责任重大,要好好修炼才行。”

  “自然。”林月落不由骄傲, “我师父说我的天赋是最高的,只要足够勤勉,不出三百年,就有希望成为顶阶修士。”

  她听人说过,师父早已到了可以飞升的境界,只是一直压制着修为,迟迟没有离开,就是为了照顾门派。

  她们落霞门和其他门派不一样,是师父一手创立的,收的都是各地孤苦无依的女孩,有天赋的随师父修行,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便学个手艺,长大以后想下山下山,想留下留下。也有极个别是男孩,但在十五岁之后都得下山,不能多留。

  所以门派上下都是孤女,跟随师父姓林,她在襁褓之中便被师父带了回来。

  她好奇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个人,还欲问什么,却听见师父的声音在叫自己: “月落,你在外面做什么?”

  明亮的月光渐渐散去,周围一切熟悉的景物又清晰起来,夜色幽寂,她朝师父跑去,一五一十说着: “师父,这两位客人说是来看你和我……咦?人呢?”

  她迷惑地张望着,什么人影都没有,两个人似乎无端消失了,让她不由怀疑,刚才是梦境还是真实。

  林岚夕道: “哪有人,你是被梦魇住了,快回去睡觉。”

  林月落变得茫然起来,更加疑惑,再回忆起来,那两个人的容貌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根本记不起半点,也许真的是梦罢。

  “今晚是圆月,师父。”她牵住师父的一根手指, “月亮痊愈了,会不会真的有故人来看我们?”

  林岚夕脚步一顿: “也许罢。”

  她回头仰望天上的圆月,久久没有动静,林月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似乎又看见了刚才的那两个人,在月下同她遥遥相望,似乎在作别,随即踏月远去,身形慢慢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甚至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也许远在天边,也许就在身旁。

  你我的相逢,是神明的旨意,是宿命的轮回,酝酿成不朽的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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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完结了,给大家发个红包本来想了很多感言,下笔又不知道改写什么,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作品,虽然有很多欠缺,但算是个完整的故事,真好。其实还想写思路历程,但是叨叨太多了反而没意思,总之,从前是阿粟照顾阿渺,等阿渺长大,反过来拯救阿粟,他们之间完成了一个轮回。

  番外是个if线,因为我觉得主线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有宝宝说想他们完完整整再结一次婚,但我觉得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想不出来要怎么写,因为太重复了,挠头。

  下本准备写个短点的现耽《所有人都在盼着我们离婚》,求求收藏不喜欢现耽的话,看看下下本吧我应该是一古一现交替写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