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抢了师妹三次亲>第174章 火海

  阿木说,它一个木偶会说话,是因为季一粟会妖术,若是被阿娘知道,一定会将他送给道士,还会将自己焚烧掉。但是季一粟也不要惊慌,因为它算过了,等到季一粟八岁生辰那天,他的妖术就会消失,不会再有人发现的。

  季一粟想,等到八岁,也不是很难,他暂时忍耐一下,妖术消失了就好。如果阿木被焚烧掉,那也太残忍了。

  他问过阿木,自己的妖术消失后,对方会不会也跟着消失,阿木只是告诉他,他们永远都会是朋友的。

  季一粟小小的世界里只有父母和自己三个人,一年一年都是重复简单但温馨的日子,从未有过离别,也从不懂得离别,对阿木的话深信不疑,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也就没有再去思索了。

  等到八岁就好了,他这么想着,八岁的自己就不会有烦忧了。

  大概是因为把阿木带出来了的缘故,季一粟觉得格外紧张,心一直提着,就没有下去过。

  镇上的集市和去年一样,虽然热闹但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连捏糖人的都还在去年的位置没动,然而在每年只能出来一次的季一粟眼里,已经足够新奇了,他牵着阿爹阿娘的手,像水中的鱼从一头飞快游到另一头,什么都要瞧上一瞧,但是有着阿娘的叮嘱,他从来不跟人说话,想要什么就用手指给阿娘看,阿娘就会买给他。

  若不是一颗心总是悬挂着,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是带着阿木一起出来的。

  一直到中午,一家三口找了家小馆子吃饭,季一粟坐在长凳上乖乖等待着,隔着蒸腾的氤氲热气,看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阿娘凑近他轻声问: “阿粟想吃桂花糕么?”

  季一粟弯起眉眼,点了点头,催促着阿娘去买,又偏过脸看向阿爹,随即露出促狭的笑,他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甜食,真正喜欢吃的是阿爹,只是阿爹从来不会满足自己的私欲,阿娘不过是拿自己当借口,悄悄关心阿爹罢了。

  他快活地在长凳上摆动着双腿,目送阿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回头看见阿爹正端着茶慢慢抿着,用袖子挡住了脸,似乎不好意思看他了。

  季一粟也学着阿爹的样子捧起茶杯,小口啜着,忽而觉得光线一暗,抬眼看见面前坐下一个人来,正微笑着看着他: “孩子都这么大了啊,看来这些年,你们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不是回来的阿娘,是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浓眉入鬓,狭长的双目和鼻梁,嘴唇,都仿佛是刀刻的一般,说不出的凌厉之感,瞳仁却是鲜红色的。

  季一粟对上那双鲜红的眼睛,只觉有森冷的寒气顺着目光直直侵入自己体内,仿佛有千钧重的东西压在自己心上和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愣愣地望着那双眼睛,觉得那双眼睛一会儿变圆一会儿变窄,到最后,和自己身上带着的阿木的眼睛重迭在了一起,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阿木主动从他腰间爬了出来,跳到桌子上,笑嘻嘻看着他,用熟悉的木头摩擦的僵硬腔调安慰道: “阿粟,别怕,尊上是来接你的,带你该去的地方。”

  他看着那个巴掌大的诡异木偶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唇齿之间好像结了冰,全是冰碴子,甚至连扭头的动作也做不了,那双鲜红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深深地将他压制着。

  身侧不知哪儿来的一道大力将他推倒在地,鲜红的眼睛消失了,他如梦初醒,猛然回头,看见阿爹身上被裹上了绳索一般的黑色雾气,脸上露出了痛苦扭曲的神色。

  要去找阿娘!

  季一粟想也不想便朝阿娘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在他的意识中,阿娘是家里最强大最厉害的人,现在他们遇到了奇怪但危险的人,阿爹陷入了痛苦之中,只有找到阿娘才能解决这一切。

  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朝着卖桂花糕的摊子飞奔,身后也没有人来追他。

  然而他还没有跑几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店铺前的蒸笼和缭绕的热气,街上摩肩接踵的行人,还有挤挤挨挨的各种摊子,全都消失不见,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没有星星月亮,往哪儿看都是黑的,就连身后那个鲜红眼睛的男人也不见了。

  他完全失去了方向,茫然地瞪大眼睛。

  忽而一道幽蓝的光划破了黑暗,将周围一切都打碎,季一粟又看见了集市,好像刚才陷入了一场幻觉,然而他肯定那不是幻觉,因为整个集市上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摊子和店铺,甚至蒸笼里的热气尚且冒着。

  他却心安下来,因为他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阿娘,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手中还捧着一盒刚出锅的桂花糕,目光越过了自己,望向了自己身后。

  季一粟喜出望外,想朝阿娘跑过去,却根本动不了,他低下头,看见身上萦绕着和阿爹身上一样的黑色雾气,轻轻松松将他拽了回去,重重扔在了地上。

  “幽兰啊幽兰。”他听见一个陌生低沉的声音开口,带着惋惜之意, “你还真的把他们当成了你的夫君和儿子,竟然会回来救他们。”

  什么叫真的?难道他不是阿娘的儿子,阿爹也不是阿娘的夫君么?

  阿娘沉静地反问: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可要多亏了你的好儿子。”那个声音低低笑了几声, “虽然你的隐匿之术十分高明,但是你的好儿子天赋更是绝佳,若不是他小小年纪就会催动魔气,让我的探子察觉,带入了我的一丝神念潜伏进去,我和绯红到现在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季一粟怔怔的,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好像理解了,全是因为他。

  他是罪魁祸首。

  他看着阿娘,阿娘却没有看他,只说了一声: “原来你们连手了。”

  季一粟恍恍惚惚着,甚至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只隐约看见绯红的光罩在了阿娘的身上,阿娘被那光芒抓住,慢慢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再回过神,他和阿爹被黑色的雾气捆绑着,出现在了悬崖边,周围一片荒芜,只有红通通的岩石,脚下的温度烫得惊人,他却毫无知觉。

  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足足有上百个,季一粟抬眼望去,只觉这些人比自己见到的普通人要高大许多,打扮和长相也十分奇异,不怀好意的眼神如上百条毒蛇吐信,在他身上缠绕着,黏着不放。

  他们紧紧围成了半圈,将季一粟和阿爹包了起来,不知是谁从后面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正好跪在将他们俘虏来的那个男人面前。

  有着鲜红眼睛的男人坐在一张华丽的座椅之上,被四五个侍从簇拥着,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一大一小。

  “季十七。”那人盯着阿爹不紧不慢开口, “你是我的部下,应当知道背叛我的后果,我最厌恶的就是叛徒。”

  阿爹只扭过头,努力想看向季一粟,可是季一粟在他身后,浑身又被捆绑着,怎么都动不了,用尽力气想往阿爹那边挪,也没有挪动几尺。

  “看来是外面的逍遥日子过久了,连规矩都忘了。”那人遗憾地感叹着, “帮他回忆回忆。”

  立马有人出现在阿爹身边,像拖垃圾一样拽着他的头发朝后面拖去,季一粟睁大眼睛,艰难地扭动还算自由的脑袋追随着阿爹的声音,看到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具黑色的刑架,几个人嘻嘻哈哈,拉着扯着将阿爹绑在了刑架之上。刑架是方方正正的,上下可以移动,阿爹被绑上去之后,有人拉动上下的绳索,让他的四肢被逐渐张开,张到几乎要被扯断一样,他看见阿爹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了,似乎在遭受巨大的痛苦,但一直没有出声。

  “也变得有骨气起来了。”红眼睛的男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小巧的匕首,垂眼随意把玩着, “不错,我喜欢有骨气的,能玩久一点。”

  他说着话,手中的匕首忽然间飞了出去,飞到了阿爹的右边大腿上,使得阿爹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留下了黑红的血。

  “中了中了!”周围围了半圈的人齐齐欢呼鼓掌起来,兴奋不已,刑架旁边的人早就在等待着,见匕首射中了大腿,一只手化为钢刀,眼睛眨不都眨一下,干净利落地将那条被扎中的腿从腿根齐齐砍了下来。

  “好刀法!”又是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在称赞着,称赞这条腿切得整齐,伤口平滑漂亮

  黑红的血浇在了通红的大地上,发出了“刺啦”的声音,甚至冒起了青烟,很快就变得干涸了,热血的味道分外刺鼻,一直在季一粟鼻息间萦绕着,挥之不去。

  阿爹的脸上全是汗,闭着眼睛,好像已经晕厥了过去,但就是咬着牙没有出声。

  八岁的季一粟呆愣愣望着,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欢呼声,夸耀声,都变得渺远起来,他眼中只有被砍断了腿的阿爹,一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不已,被汗水浸透贴在鬓边,一身白衣全溅上了血红,分外刺目。

  他也忘记了呼吸,好像鼻息间的血腥味都是不真实的,眼前的一切也都是不真实的。

  行刑的人欲将砍下来的一条腿献给尊上,尊上却只摆了摆手,那条腿便随着他摆手的动作飞入了悬崖下,无声无息。

  “季十七。”尊上温和地叫着阿爹曾经的代号, “你若是现在认错,把幽兰的秘密告诉我,你还是我的好部下,你的腿也会长好,怎么样?”

  阿爹垂下来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似乎醒过来了,声音微弱如蚊蚋,无比缓慢: “她……没有……秘密……”

  “你知道,我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的。”尊上流露出可惜的神色,手中玩着的新匕首再次飞了出去,这次中的是胳膊。

  季一粟已经成了雕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不然明明在跟父母过生辰,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入故事中的地狱里呢?

  这就是地狱么?他恍惚想着,地狱只会出现在两种情况下,一是人死,二是梦中,他还没有死,这应该是在梦中罢。

  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他看着阿爹,希望自己马上醒来,这些幻影快点消失,又盼着阿爹快点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来到他身边,笑吟吟安抚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在考验他的胆量,只有考验过了,才是真正的大人,才有资格过八岁的生辰。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飘忽着,游离着,将每张面孔都记了下来。

  四肢挨个被卸掉,丢在了悬崖之中,季一粟甚至闻到了肉烧焦的香味,那些围观的人也有些伸长了鼻子嗅着: “看不出来季十七这么香啊。”

  “累了。”尊上阖上了眼, “你们自己拿去尝尝罢。”

  几个嗜血的怪物欢喜起来,化成半人半兽的模样,高高兴兴地将阿爹的身体从刑架上解下来,放在地上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眨眼被烤得半生不熟,阿爹很快被分食了个干净,剩下白森森的骨头,连脸都被啃得皮肉带丝,血肉模糊了,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尊上动动手指,残余的尸骨和头颅腾空而起,掉下了悬崖,季一粟看不到悬崖下面是什么,但他似乎看到了一缕青烟,是一个人被完全焚烧的结果。

  “看到了么?这就是叛徒的下场。”尊上从座椅上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他面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瞧着他,用轻松愉悦的语气告诉他, “你那低贱的爹,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季一粟没有哭闹,也没有害怕,只死死地盯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的脸印在心底,像只隐忍的小兽,低声咬牙说着自己能想出来的威胁的话语: “等我娘找到我们,一定……”

  “你娘已经回天上去了。”那人含笑的眼中带了几分轻蔑, “你娘是天上最尊贵的仙女,怎么会有魔族的儿子和最下等的低魔夫君,你是她一生的耻辱,她甩开你们还来不及,是不会要你们的。”

  季一粟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里名为‘断生崖’,底下烧着的,是断生玄火,没有人能从这种神火中逃生,连我也不能。”鲜红眼睛的男人看起来心情不错,耐心跟他一个小孩解释, “一旦被沾上,只有死路一条。想好了么?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像你爹一样,魂魄尽失,二是追随我。”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等长大之后,说不定比你娘还要漂亮。”他慢慢蹲下来,直勾勾的目光将季一粟浑身上下都探索了一遍,声音也放得轻柔了, “好孩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你的天赋很好,日后……”

  季一粟没有发抖,没有害怕,亦没有怨恨愤怒和挣扎,只静静扭过头,望向一片黑暗的远方。

  现在应该是夜晚了,他在白天就看到了镇上各式各样的花灯,等到傍晚就会点亮,一眼望去,仿佛是无数星辰聚拢,璀璨而辉煌。

  他还没有看到上元节夜晚的灯火,还没有等来自己八岁的生辰。

  蓦然间,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两步跑到了悬崖边上,终于看清悬崖之下是翻涌的黑红色火海,绵延无尽,火舌将一切都吞噬得干干净净,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一缕青烟也没有留下。

  他俯视着那滔滔火焰,毫不犹豫纵身一跃,闭上了眼睛。

  纵然是死路一条,他也不愿妥协,火海和仇人,他选择前者。

  若是上苍无情,他就和阿爹一同葬身在这火海之中,若是上苍尚且有一丝怜悯之意,那就于火海中赐予他一线生机。

  就让上苍来决定他的命运。

  —

  有个情节忘记了,加上一下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