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灯贫瘠的认知里,他的困惑会解决=萧衍的困惑已经解决。

  皆大欢喜,小蝌蚪现在一定高度亢奋。

  抓紧时间,趁热打铁。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沙,“咳嗯”清了清嗓子:“回去吧?有点冷了。”

  萧衍跟着站起身,望向不见尽头的大海,最后这一眼,狭长而深沉。

  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整齐摆放着钟点工阿姨准备好的晚餐,以及那条纯天然无任何添加的石头鱼刺身。

  难得餐桌的气氛没那么沉寂。

  雪灯主动告知:“我电脑忘记密码,好久没打开了。”

  萧衍随口道:“密码是九五零八一一。”

  “你怎么知道。”雪灯好奇。

  萧衍沉默了。

  该怎么说,用监控监视他时无意间看到的。

  “你很厉害,我猜了好多都不对,你一次就猜到。”雪灯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认为萧衍能凭借自己能力创办这么大服装公司,猜一个密码更是易于反掌。

  吃过饭,雪灯第一件事就是按照萧衍所说密码打开电脑,搜索“人类交.配前该做些什么”。

  有所长进,这次好歹还加上了“人类”的前置词。

  高赞回答:

  【当然是助兴啦!切记,既不可过于保守以免扫兴,又不可过于开放导致对方难以招架,要收放结合,方能事半功倍。】

  雪灯:哦哦哦!

  明白了。

  ……

  萧衍正坐在书桌前整理资料,却显得几分心不在焉。

  脑海中不断浮现青黑夜色下翻腾的浪,和那双簪星曳月的瞳眸。

  他随意向后靠去,大腿被什么东西硌到,摸出来一看,是雪灯捡给他的贝壳。

  这个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捡个贝壳还当宝。

  萧衍摇摇头,用湿巾擦干净贝壳表面的砂砾,放进抽屉里。

  倏然,门外传来一声“老公”。

  刻意拉长的尾音,轻佻的语气。

  萧衍沉默片刻,些许犹疑道了声“进”。

  门外探进来个脑袋,弥散开热腾腾的水汽和沐浴乳的香气。

  “有事?”他低声问道。

  雪灯作势清了清嗓子,将上半身一并探进来。

  萧衍:……

  这里三层外三层,毛衣加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他就这么冷。

  可当雪灯整个人出现在面前时,萧衍愣住了。

  两条光溜溜的长腿支棱着,下身只有一条平角内裤。

  雪灯悄悄观察着萧衍的目光,发觉逐渐火热。

  睿智网友诚不欺我,保守与开放结合,效果立竿见影。

  雪灯清清嗓子,眉尾禁不住得意扬起:“性.欲上来了么,老公。”

  萧衍喉结滑动了下。

  说实话,没有一点性.欲。

  而且还挺佩服他这种不要脸的口无遮拦。

  “你,出去。”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本就看不惯他那些毫无设计感的破衣烂衫,不会以为加加减减就是撞色与镂空吧。

  雪灯不理解,他坚信网友不会骗他。

  他几步走到萧衍身边,俯下身子盯着他的脸,眉间微蹙,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我不够可爱么?”

  萧衍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不忍直视。

  雪灯立马转动脑袋瓜回想第二条高赞回答:

  【不可太直接,要在收放自如的肌肤相贴间让对方感受到得不到还想要的快感。】

  收放自如的肌肤相贴?

  懂了。

  雪灯魔爪直从萧衍衣领中探进去,在萧衍不断睁大的双眼中来回掏一掏,再拿出来,再掏一掏,再拿。

  当他掏到第N次时,手被人按住了。

  “你做什么。”萧衍语速明显加快。

  “怎么样,现在有性.欲了么?”雪灯的语气还振振有词的。

  萧衍终于忍无可忍,提着人后衣领无情拎出房间,不忘提醒“把裤子穿上”,继而关上门锁好。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姓名,拎着往外走让雪灯签名。

  走一半,止住了脚步。

  罢了,就事论事,还没抓到雪灯谋害他的实质证据,就算打离婚官司也不能将利益最大化,再等等。

  走回去,把离婚协议甩回抽屉。

  雪灯在门口站了许久,也合计了许久。

  最后得出结论:被网友耍了。

  *

  翌日,周天。

  雪灯醒来时,萧衍已不见了踪影。

  感叹着萧衍真是贵人多忙事,殊不知萧衍已经开车回了家。

  在豪华大别野前停了车,萧衍转动车门把手的手顿了顿。

  回想起昨夜雪灯上身似熊下身光的场景,忽然疑惑,自己真有这个必要为了他向父亲低头么。

  他缓缓抬眼,透过车窗看向面前奢华的建筑。

  这是离开家的第五年,本以为到死也不会再回来。

  即便外表光鲜亮丽,可透过那些昂贵的材料砖和奢靡的雅典浮雕,他看到了内里一片污黑。

  想起那个被囚.禁在里面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女人,想起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海,萧衍犹豫了。

  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过去了。

  “叮——”

  手机响了声。

  萧衍回过神,慢慢拿过手机。

  是雪灯发来的短信:

  【抓到螳螂了。[图片]】

  图片里,年轻的男人穿着米白的毛衫,头发歪歪束起,垂在胸前几分凌乱,手里还拎着只碧绿螳螂,手指直接比了个OK。

  表面上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那悄悄扬起的眉尾像在说:

  “快夸我,给你两秒钟。”

  萧衍轻嗤一声,几分不屑。

  无聊。

  只是,很神奇,雪灯总做一些在他看来很无聊的事,但这些无聊的事却总能一次次坚定他的决心。

  萧衍下了车,踏过不规则石砖铺成的小路,日光逆着高大身影,在轮廓周围形成一圈光晕。

  开了门,管家正在整理玄关,见到萧衍,先是疑惑,而后狂喜上了脸:

  “少爷!真的是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萧衍淡淡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五年不见,这位将一生奉献于这座大宅的管家看着也老了些,鬓发斑白。

  管家丢下抹布直冲楼上,嘴里不住喊着“小少爷回来了”。

  萧衍站在门口向里看去。

  父亲总爱自诩专情专一,母亲过世多年,家里的软装摆放没有一点变化。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座老旧沙发上,年轻美丽的女人头发凌乱,抱着六七岁的儿子为他念读《海的女儿》,读到最后,一遍一遍重复:

  “皆大欢喜的结局,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永远漂向自由的方向。”

  然后对儿子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希望妈妈有一天也能飘向自由的方向。”

  只是上一秒还是无尽的温柔,下一秒她又会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喊着“他来了”。

  那时的萧衍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每看到母亲发疯,还是会产生一丝恐惧。

  对她,更对自己未来的恐惧。

  后来母亲检查出重度精神分裂加重度抑郁,萧衍就再也没见过她。

  但经常会梦到她,对他微微笑,说着“妈妈真的很爱你,你是我唯一的慰藉”。

  高中那年不顾父亲反对学习美术,参加校考报考了国内顶尖服装学院,毕业那年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想要随着母亲曾经的脚印走一走看一看。

  中间父亲没有阻挠的原因,是他们签订了一份对赌条约:

  萧衍在毕业五年后赚到二十亿,否则将要回家继承企业,像母亲一样一生囚困于牢笼中。

  回忆突兀被打断,萧衍抬起头看向旋梯,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老管家跟在男人后面喋喋不休:“小少爷看来也是想念家人,特意回来看您。”

  男人嘴角一抹轻笑,姿态优雅卓绝,简单的黑衬衫勾勒出保养良好的身躯,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无异。

  萧衍眼底黯了黯,沉默着。

  萧父下了楼,没有父子久别重逢的感人拥抱,他平静地走向沙发坐下,随手端起茶杯,优雅翘起腿:

  “我还以为要年底才能见到你,比我预计得早了些。”

  乌黑的发,深沉的眼,但眼底却是浓烈的蔑视。

  “二十个亿,一分不少拿到手了?”萧父笑问道。

  萧衍移开视线,颌骨凸出一块。

  “暂时没有,这次来是希望你帮个忙。”尽管说不出口,但还是得说。

  萧父放下茶杯,似乎也是猜到了。

  五年不进家门的儿子突然造访,怎么可能是想念家人回来看看。

  “找我帮忙?”萧父看向管家,“老刘,我没听错吧。”

  管家:“没听错。”

  萧衍不想继续站在这里陪他演什么豪门恩怨的戏码,开门见山:

  “雪灯的公司拿到了梁淮设计陷害裴澄屿的证据,但梁淮父亲屡屡施压要雪灯他们装作无事发生,我希望借助你的势力解决这件事,条件随你开。”

  萧父漫不经心摩挲着下巴:“你说梁董事长啊……”

  常年合作伙伴,且也不是什么容易搞定的人,何况这件事关系到他儿子的名声,更是难上加难。

  但办法是有的,就是得费点工夫。

  萧衍手指渐渐收拢,不动声色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萧父故作疑惑:“雪灯……雪灯我记得是……”

  话说一半没了下文,等萧衍自己说。

  萧衍定了定神:“我……老婆。”

  萧父嗤笑一声:

  “哦想起来了,两个月前你不经我同意拿走户口本和这小子结了婚,好像婚礼也没请我前去,现在为了他不惜低头求我,看来你也是真喜欢,有我对你妈妈十分之一的喜欢么。”

  萧衍敛了眉。最后这句话,很恶心。

  见他不做声,萧父也不逼他,徐徐看向一旁的相框。

  永远定格在三十二岁的女人,永远的明艳动人。

  “可以帮你。”萧父道,“但既然你说条件随我开。”

  他对着管家伸出手,管家心领神会递来纸笔。

  萧父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串文字,道:

  “距离五年之约还剩五个月零十五天,到期限那天,二十亿改成四十亿,并且,如果做不到,和雪……哦,雪灯,和他离婚。”

  管家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二十亿变四十亿!高.利贷听了都直呼内行。

  不知道萧衍现在赚到了多少,就算他已经到手二十亿,想在五个月内再赚二十亿……

  老头子劝他直接把婚离了乖乖继承家产好了。

  人要懂进退。

  萧衍紧抿着唇,漆黑的眼底暗流涌动,抬起头,对上了萧父同样黑沉的眼。

  冗长的一个世纪过去,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按你说的来。”

  大笔一挥,签上大名,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