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到了家,刚放下电脑,就看见桌上放了杯酱香拿铁。

  这东西最近在网上炒得火热,萧衍有幸见员工尝试过,大概就是,喝了一口五官乱飞。

  他沉默过后,放下杯子上了楼。

  路过雪灯的房门口,只见房门紧闭。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在门口默默站了半分钟,似乎在等待那声“老公你回来了”。

  但雪灯根本没有出门问好的意思。

  萧衍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很愚蠢。

  阔步走向自己房间。

  一开门,却见早上整理好的床铺乱作一团,被子下还微微隆起鼓包。

  萧衍怔了怔,忽而疾步而去一把掀开被子。

  凌乱的大床上,身形单薄的男生蜷缩成一团,长发散开铺满枕边,毛衣下是两条光裸的腿,紧贴在一起,表面浮现不自然的一层淡红。

  似乎是好梦被扰,雪灯发出模糊一声梦呓,身体更加用力蜷缩。

  萧衍非、常、讨、厌外人触碰他最私密的个人领域。

  他把人拉起来:“回你自己房间睡。”

  雪灯迷迷糊糊被拉着坐起来,眼前一片朦胧,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不断上升的体温。

  他抬起头,两颊染赤,毫无焦点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萧衍。

  看着他这副模样,萧衍确定,他喝醉了。

  又想起桌上那杯酱香拿铁。

  酒精含量不足0.5%的饮料,他喝醉了。

  信么?

  不信。

  如果他没看过那份《卸磨杀驴计划5.0》,可能会信。

  计划二:

  假借醉酒接近其与其玩闹,趁其放松警惕时在趁其不备大力勒住他的脖子,待人窒息后不要慌乱,在其体内注入酒精,制造表面伤,伪造他醉酒失足不慎摔死的假象,逃脱刑罚。

  回忆结束。

  计划看似天.衣.无缝,但碍不住人蠢。

  再次痛定思痛反省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在他房门口等一句“老公你回来了”,恐怕他现在最想说的是“老公你在天之灵安息吧”。

  萧衍垂视着他,眼底一片黑沉。

  昨晚那句“不要喝醉”其实是自己退了一步的暗示,只要他不继续惦记那杀人计划,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给他机会他不中用。

  萧衍缓缓看向雪灯那瘦削的手腕,细胳膊细腿,还妄想依靠体力制胜。

  他再次抬手拉住雪灯往上提,而雪灯也如他所愿。

  雪灯刚支棱着面条一样的双腿站起身,一个踉跄跌入萧衍怀中,萧衍也顺势揽过他。

  他双手抱着萧衍的脖子:“嗯?”

  萧衍移开视线。嗯什么嗯。

  下一秒,雪灯抬起右腿勾住萧衍的腰,另一只脚有气无力往他身上踩,又滑下来。

  雪灯迷迷糊糊想:萧衍主动近身,是想现在就交.配么。

  那自己,当然不能驳了他这番美意。

  当萧衍感受到雪灯的双臂在他颈间逐渐收紧时,他抬手按住雪灯的肩膀打算给人来个过肩摔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看清两人间的实力悬殊——

  “吧唧。”

  脸颊冷不丁落下一道柔软触感。

  萧衍紧蹙的眉一下子舒展开,瞳孔也在触感落下的瞬间扩张。

  突如其来的吻,扰乱了思绪。

  怔了许久,萧衍往后躲了躲,垂眼看过去,见雪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像树袋熊,鼻尖不断擦蹭着他的脸颊、颈间。

  没有节奏的热气在皮肤表面弥散开,狭小空间里的热气在雪灯的睫毛上晕开一层湿润的细碎。

  以及口齿不清的一声:“交.配吧,我想……给你生宝宝。”

  萧衍抱着他的手没由来一紧,心脏也因这句话跳漏了一拍。

  鼓鼓的,喧嚣的。

  按在他肩头的手也渐渐放松,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从肩膀处慢慢下滑,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停在了纤细的腰间。

  隔着薄薄的毛衫,能清晰感受到布料下稍显灼热的体温,微微烫手。

  他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息,清新淡雅的,被皮肤暖过后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萧衍看着雪灯紧闭的双眼,以及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手,吊在他颈间,绵软无力。

  喉结滑动了下。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房休息。”萧衍的声音有些发紧,紧到微微嘶哑。

  已经睡死过去的雪灯并未给予任何回应,发烫的脸枕在他肩膀上,隔着衣服摩挲着。

  萧衍说不好雪灯为什么没有继续实施计划,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弄巧成拙了。

  雪灯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出门走两步的事儿。

  萧衍一手扶着怀里人的后腰,一手在后面托着他的屁股,区区几步,却走得很慢。

  可路终有尽头。

  萧衍抱着人站在房门口,停住了脚,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嗯……他的酱香拿铁还在楼下,如果醒来后找不到,他大概又要嚷嚷了。

  萧衍转身,抱着人下了楼。

  拿到了酱香拿铁——

  嗯……大门是不是没锁?去检查检查。

  锁好大门,该回房间了吧。

  萧衍护着雪灯后腰的手微微一紧。

  嗯……既然都下楼了,顺便检查一下燃气灶有没有关好,钟点工以前就有忘关燃气的前科,这很危险。

  又抱着人去了厨房。

  从大门转到厨房,又从厨房转到阳台,浴室、储物间、花房……全转过一遍。

  好了,全部检查无误。

  萧衍低头对沉睡的雪灯道:“现在送你回房间。”

  上楼的时候,还是那样缓步极慢。

  萧衍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念头:这房子是不是太小了。

  *

  雪灯忽然睁眼,一个猛子坐起身。

  昏暗的房间外是大黑的天。

  他摸过手机看了眼,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

  头痛欲裂。

  继续睡。(←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醉酒后做了什么。)

  翌日的早餐桌,格外的沉默。

  雪灯咬着面包悄悄观察对面的萧衍。

  纵使他心再大也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压抑。

  萧衍垂着眉眼,紧握刀叉的手指节泛着一抹苍白。

  “老公……”雪灯小心翼翼喊了他一声。

  早已习惯这个称呼的萧衍却语气冷淡地回了句:“说过别叫老公。”

  雪灯“嗯嗯”两声,根本也没放在心上,继续问:“这面包长得很像你的仇人?”

  萧衍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你见过谁长得像面包。”

  雪灯瞅着他盘子里那块残肢断臂的面包,没说话。

  虽然在原文中,萧衍以前就不待见原主,但本以为他给自己买了小蛋糕算是拉近了距离,结果睡了一觉,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不知道,昨晚萧衍把他送回房间后,进行了第三次痛定思痛地反省,认为自己最近表现的种种异样均来自雪灯的蛊惑手段,关系有所缓和后他竟还变本加厉。

  想着,摸了摸自己被他袭击过的脸颊。

  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嘴唇的温度。

  但雪灯这次不出手不代表人悔悟了,兴许就要靠这种手段让自己放松戒心,所以自己必须提高抗蛊惑能力,不能再被他抓了把柄。

  雪灯不明所以吃完早餐,留了句“老公再见”便出门。

  而萧衍一句“说过别叫老公”淹没在关门声中。

  *

  雪灯一进办公室,同事们三五成群围上来。

  “灯哥你现在可出息了,今早热搜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咋的每次你就能上热搜,我们勤勤恳恳到最后查无此人。”

  “人家有颜值,你照过镜子么?”

  雪灯糊里糊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打开微博后才发现:

  #00后整顿职场[热]#

  配图是之前他在旋转火锅店招待徐组长,以及一帮人提着没喝完的酱香拿铁坐在小电驴上雄赳赳气昂昂。

  底下评论乐开了花:

  【哈哈哈承包我一年笑点,这什么啊,别人家领导下来视察,澳龙肘子加茅台,你倒好,火锅电驴配酱香拿铁哈哈哈!】

  【主打一个领导爱吃啥我不管,只吃我爱吃的。】

  【太可爱了啊雪宝宝!你咋那么逗呢。】

  【昨天跟着一同前往的检查组集体发微博忆苦思甜哈哈哈哈。】

  【不过徐组长真的很不错[大拇指],吃个火锅都这么开心,既不铺张浪费又能与民同乐,这才是人民需要的好官。】

  【酱香拿铁身价飙升,诚招广告位。】

  【这记者真是一股清流2333】

  【喊一声老婆不过分吧[鬼鬼祟祟]】

  【雪记者:下次领导开会雪王冰城安排上。】

  雪灯翻着微博评论,桌底下的脚控制不住晃悠两下。

  人类社会的流量密码被他玩明白了。

  主任难得一脸姨母笑进了门,对着雪灯后背就是十连拍:“哎呦我伟大的真主,有你是我的荣幸。”

  他不好说,昨天那喝了一半的酱香拿铁已经和观音像供一起了。

  “不过,别骄傲,接下来还有裴澄屿的正式专访,你得先联系他的经纪人,他的经纪人据说到现在还没松口。”

  雪灯点点头。

  他理解,裴澄屿松口没用,话语权在经纪人和公司那里。

  翻了翻原主的书架,雪灯找到了一本印有几百个号码的电话簿。

  似乎都是些艺人或高官的联系方式。

  雪灯挨个找去,看到了名为“裴澄屿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另一边,裴澄屿家。

  经纪人大哥正帮裴澄屿整理桌子,唉声叹气。

  距离包养事件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公司依然多次严厉警告,禁止裴澄屿接受一切访问。

  经纪人也质疑过公司为什么不发表声明,但公司总是以“我们这么做自有打算”搪塞过去。

  现在网上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多,公司就算撤热搜,也堵不住泱泱众口。

  他看向一边床上的裴澄屿。

  这几天这孩子似乎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抱着手机不吃不喝,不知在等什么,且一听到短信来电,就跟疯了一样冲过去,但每次都是以失望结束。

  至于裴澄屿到底有没有被包养,他作为经纪人能不知道么,明摆着这孩子是让人整了。

  年少成名仇人眼红,嫉妒他的人太多,想整他的人也不少,根本无处可查。

  但是看他这状态……

  “澄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经纪人问道。

  裴澄屿从手机中抬起头,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是……梁淮?”经纪人小心翼翼问。

  他知道裴澄屿和梁淮走得近,也知道梁淮对裴澄屿的心思,但之前每每向裴澄屿问起这件事,他总会说“八字没一撇的事”,要经纪人别乱想。

  裴澄屿:“我和他八字没一撇,你别乱想。”

  经纪人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裴澄屿立马抓起手机,手快到飙出了残影。

  经纪人扬扬手机不好意思笑笑:“我的。”

  裴澄屿望着安静的手机,轻叹一声。

  三天了,自打上次和雪灯通话过后,他便再也没给自己发过消息,想给他打电话,可又找不到什么理由。

  这时,经纪人不满的声音传来:“谁?M.J传媒?我说过澄屿拒绝一切采访,再打电话我报警了!”

  裴澄屿倏然瞪大双眼,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过手机:“哥!让我接。”

  经纪人一脸懵逼。

  裴澄屿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好听些:“请问,是M.J传媒新闻组么。”

  电话那头传来他日思夜想的声音:“是的,我是新闻组的记者雪灯。”

  裴澄屿定了定神,揉了揉快把持不住的嘴角:“我是裴澄屿,经纪人在我旁边,请问,是关于专访的事么,要不,你来我家谈?”

  雪灯:“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