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人仗犬势>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奇迹制造机2

  何已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缓缓走向雁行。他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修长结实的胳膊和灵活的手指。脚步在室内发出微弱的回响。

  “你要干什么?”雁行清醒了过来,警惕地问道。

  “放你走。”何已知简洁地说。

  他在拼图旁跪下,膝盖和雁行的抵在一起。他没法再往前,因为雁行的腰侧和胸`前躺着一只不愿意挪窝的白猫——姬东墙一长条地趴在那里,扭曲成麻花的身体隔着衣服与男子身上的纹身首尾相贴。

  真是一个好位置,何已知有点羡慕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何已知身体前倾,拉住从屋顶钢架上垂下的绳子,“等解开后你就走吧,我会留下来跟他们说明的。”

  雁行用胳膊撑起上身,让绳结离他更近一些:“哪怕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你也能接受?”

  “不能。”何已知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是你还是要放我走。”

  “我总不能侵犯你。”何已知停下来,眨了下眼,“别担心,这只是个玩笑。我说的是人身自由。”

  可他却不能去碰他们,只能在这里腰酸背痛地和一根麻绳搏斗。

  何已知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尴尬。

  但是你是我的责任,何已知在心里想到。至少他是这么希望的。

  他确实告诉了。

  “你等一下,我去找剪刀。”何已知突然站起来,打断自己的念头。

  “都是你的好队员。”雁行咒骂道,“等侯灵秀考完试我要让他好看。”

  冠冕堂皇的大话让雁行不禁冷笑:“那么未经允许地闯进我的家里并不算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谁打的绳结?”何已知一无所觉地发问。他伸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把那些凌乱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这是他苦恼时下意识的动作。

  “这几个人来真的啊。”何已知无奈地按住额头。他以为山竹他们顶多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他们是真的打算把雁行绑住。

  “没有,”何已知摇头,“只是喜欢听你说话。”

  他本想让何已知感到不爽和愧疚,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因为这句话而心跳加速。

  而且不得不说,PVC的捆绑手段还挺周到。

  原来他费了半天劲,只解开了一个结,绳子上还有好几个死结缠在一起。

  何已知又费了一会儿劲,试图解开剩下的四个死结。他的手指在绳子上快速地穿梭,但似乎毫无进展。

  “不是你的责任,你道歉也没有用。”雁行平淡地说。

  雁行想要甩开那些碍事的头发,却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何已知伏在他身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何已知小心翼翼地把钳子插在自己领口里,然后用双手为雁行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围巾。

  喜欢奢侈品的小爱新觉罗随身携带的抹布可能都比他今晚付的房费更贵,何已知不想承担破产的风险。

  他走到PVC的工具箱旁边,从里面翻出了一把大力钳,回到雁行身边,直接从绳结上将绳子绞断。

  “好了。”何已知说。

  “我自己来。”雁行说,伸手想拿钳子

  剧作家走到角落的一堆备用敏捷道具里,找到了被藏起来的雁行的轮椅。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被拆掉什么零件,然后推回拼图旁。

  “PVC。”雁行回答。

  他他妈告诉了全世界。

  何已知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有静电在噼啪作响。

  “不行。”何已知避开了,“我不能让你剪碎山竹的围巾。”

  “很好笑吗?”雁行危险地压低声音,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青年因为笑而倾斜的肩膀和肱二头肌。

  雁行在绳子的摆动中稳定住身体,何已知温热的呼吸在他头顶徘徊,让他有些发痒。

  通常情况下,他都是一个充满耐心的人,但现在却很难集中注意力。毕竟此时他身下的拼图上躺着的,全都是他愿意花上好几天时间拥抱着什么都不做的生物。

  青年柔顺而又浓密的长发落下来掉在他脸上,触感和手指一样柔软,在皮肤上轻轻划过,酥|麻得几乎让人感到刺痛。起伏的胸口就在他的面前,心跳声清晰地传入耳朵里,何已知的每次呼吸都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一点点。

  绳子断裂的一瞬间,雁行的手脱力地掉下来,被何已知接住。

  他解下围巾,手指快速地滑过雁行手腕上因为悬挂而勒出红印的地方,眼神微暗:“对不起。”

  雁行噤了声。

  “快了。”何已知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起头专心致志地解开绳结。

  雁行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突然松动,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何已知。只见他正从头顶上拽下一根线头,然后,被捆住的手腕跟着往下掉了大概……3厘米。

  疑惑和无辜交织在语气中让雁行想打他的脸——

  他低下头,看着雁行:“为什么这么惊讶?我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的声音?”

  “怪不得。”何已知感叹一声,艺术家确实有不按常理组装东西的本领。

  他没有直接把围巾和绳子在雁行手腕上打结,而是先用围巾紧紧地缠住雁行的手腕,然后把多余的部分拉起来再和绳子在空中系在一起。这样,在不能站起来的情况下,雁行就够不到打结的地方,没法自己解脱。而且Captain也没法帮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发出“好累,躺在雁行旁边睡一会吧”的信号了。

  雁行不耐烦地问道:“你还要让我像烤鸡一样吊在这里多久?”

  “我要抱你了。”何已知说。

  他跪下去,轻松地把雁行抱起来,这个动作对两个人都不陌生。但在前前后后分开了两个月的现在,却显得不那么平常。

  在被何已知带离地面的一瞬间,雁行始终紧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忘记了应该反抗,但何已知也没有多停留,只是将他稳稳地放在轮椅上,就自觉地退开。

  彬彬有礼得像个真正的绅士。

  “你的车在哪?”何已知走到墙边,托起卷帘门,等雁行将轮椅推出门口。外面是黑暗而寂静的夜晚,只有几盏路灯昏黄地闪烁着。

  “蓟京美院。”

  “有点远。”

  这是假的,一点都不远。何已知只是不想这么快和雁行分开。

  雁行回头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何已知也不窘迫,只是抓了抓头发:“我发誓我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我是真的打算放你走的。但是分开这么久,你就这么走了的话,又有点舍不得。而且还有那1千多块钱……”最后一句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碎碎念。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已知凝视着雁行:“我能送你回家吗?”

  “我开车载你回我家,那你怎么回来?”雁行反问。

  “地铁。”

  “现在过去早就没车了。”

  “我可以骑自行车。”何已知说,耸了耸肩,“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骑完。”

  雁行没有办法反驳,他知道何已知曾经沿着这条路上百次的往返,证据就在雁行家的院子外面好好地生长着。

  他们漫步来到蓟京美院,夜色中的街道显得格外安静。何已知如愿以偿地坐上了雁行的副驾驶座位。

  “我以为你说要放我走,是因为你改变了主意,不再纠缠我了。”雁行说。他启动引擎,并没有看向何已知一眼。他的声音冷淡而沉闷,像是在掩饰什么。

  但何已知并不为此沮丧,自从犬展那一夜分手以来,今天是雁行第一次亲口与他交谈——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雁行的声音——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内容是尖利的讽刺,也让他的耳朵感到开心。

  何已知为自己系好安全带,抬起头笑了笑:“不是这样的。”

  他看向雁行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渴望,声音平静而坦诚:“我只是想给你更多时间去发现自己真正的感受。”

  “什么意思?”雁行问。

  何已知没有回答。    雁行开着车沿着公路行驶,没有打开导航也没有听收音机。何已知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他的心情很好。

  “今天比赛时我遇到了一个人,”何已知突兀地说起,语气随意,“叫杜戈,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雁行回答道,声音有些冷淡。

  “他也不认识你。”何已知丝毫没有停顿地说下去,仿佛早就猜到了雁行的回答,“杜戈曾经是报社的体育频道记者,后来辞职在网上做犬敏捷赛事直播,他的直播间叫‘犬王之王’。虽然看直播的人不多,但最近有个人一直给他打赏。”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雁行眉头微皱。

  “我知道那是你。”何已知说,“那个打赏的ID里的字母与你电脑的用户名一样。”

  杜戈的榜一大哥是雁行,何已知在看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更不用提他还在戈多挡住镜头时打赏,像是生怕小狗被主播骂。

  “那又怎么样?”雁行稍微转过头去,避开何已知的目光 。

  何已知观察着他紧张的神情,心里暗自窃喜。他侧身面对雁行,靠近了一些:“你说你签署电影授权书是为了钱 。但是我觉得如果你需要钱来治疗Captain的话,你不可能再养一个拍摄比赛的记者。”他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轻盈的语调,“所以在回来之前,我去问了米奇。”

  “迪士尼乐园的老鼠?”雁行嘴角扬起一丝讽刺。

  “实验室的住院犬管理员。”何已知解释道,“因为他的耳朵很招风,而且很圆,所以他的外号叫米奇。”

  “很高兴你们在短暂的相处中成为了朋友。”雁行冷冷道。

  “其实我们并没有聊太多,他只是很喜欢看犬敏捷训练。”何已知顿了顿,“总之,他告诉我,Captain的治疗项目是免费的。”

  雁行一直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很专注地驾驶着车子。

  “所以你并不缺钱,也没有必要为了钱签署电影合约。”何已知接着说下去。

  “我只是想要更富裕一点而已。”雁行用低沉空洞的声音说。

  何已知弯起嘴角,语气里沾上一丝回忆的怀恋:“你曾经跟我说过,宁愿死也不愿让人用你的经历去换取虚假的泪水和笑容,我认为想要富裕不足以让你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我。”何已知理直气壮地回答。

  雁行无言。

  “我觉得你其实是爱我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我决定稍微忍耐一些,给你更多时间,等你慢慢发现。”何已知按下车窗,“这是我说放你走的原因。”

  雁行想要说什么,但突然涌进来的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到脸上,遮住了眼睛,于是未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惊慌的怒骂,何已知伸手过去帮他把头发撩开,手指按在他的耳后:“别紧张啊,雁行。”越说笑意越浓,“别紧张。”

  雁行在路口停下,拍开何已知的手,没好气道:“把窗户关上。”

  车子重新启动,在深夜的郊外缓缓行驶,四周一片冷清,只有风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雁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米奇有没有告诉你其他事?”

  何已知将手撑在车窗上,专注地看着雁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什么事?”他疑惑地问。

  “没有就行。”

  “哦,你是说你的嗓子恢复是在我在孔雀园跟你表白第二天的事情?”何已知挑起了眉。

  “……”

  “他说了。”

  雁行手指捏紧方向盘:“我要投诉他。”

  “你不会的。”何已知忍不住笑,“他没做错什么。”

  “他把客户的事情到处乱说。”

  “你帮我登记在家属名单上,他以为我们是一家人。”何已知搬出研究所前台告诉他的话,“只有家人、夫妻或者情侣才会一起养宠物。”

  何已知得意地看着雁行逐渐发红的脸色,决定今天就是犬展那天以来他最开心的一天。

  到蓟北以后,何已知陪雁行走到门口。

  在雁行开门时,他问:“我能去看看流苏树的树苗吗?”

  “随便你。”

  何已知咧开嘴笑,神情中透着纯粹的愉快:“你进去吧,我看完就走了。”

  雁行进到家里,在客厅里推着轮椅来到落地窗前。

  窗外月色如水,在草坪上洒下银色的光芒。流苏树的树苗和他早上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只是旁边多了一个头顶从围墙顶上露出来。

  何已知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好像知道雁行在看一样。

  院子外面,何已知在监控里看到雁行关上窗帘,便和流苏树告别。

  他走到街上准备寻找自行车,却看到一辆出租车向他驶来……正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车,司机摇下车窗问他:“是你叫的车到花间地吧?”

  准备回花间地的剧作家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对,是我叫的。”

  何已知回到仓库,一个人躺在拼图上。望着从天花板侧面的洞上透进来的月光,面对着寂静无声的夜晚,稍微感到有些寂寞。

  特别是一想到之前雁行还睡在这里……

  顺便一提,姬东墙和司马从容也回自己猫爬架去了,从住在弦月胡同那时起,它们就不喜欢和何已知睡在一起。

  最终只有他和身下的拼图。

  这个拼图从最开始PVC用泡沫板粘起来到现在,中间经历过数次返修,在入秋之后还为了保暖整体贴厚了一层,已经和最开始的那薄薄一层泡沫完全不一样了。但唯一不变的是侧面缺着的缺口,始终没有补上,因此还是拼图的样子。

  何已知拍了拍拼图的缺口,突然有点感慨:之后可能没有机会再睡它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郑韩尼有一件事说的是对的。人还是应该为睡在更好的床上而努力。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距离爬上最终目标——雁行的床——之前还要多少张床过度……

  先睡几天拼图……等去法国时要住酒店……等回来先住雁行家的客房……然后朝住进主卧努力……

  还要等三张啊。何已知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眯起眼睛。

  虽然说要给雁行时间……但是在法国的时候稍微得寸进尺一点,能不能一回来就进主卧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山竹在问:

  明天阿秀面试完去吃烤肉怎么样?

  他刚想回复,就看到群聊里PVC和侯灵秀也跟着发言。这三个人明明住在一起,还要用手机聊天,何已知觉得很无语。

  他随手回了一个“OK”,刚准备放下手机。

  忽然背上一热,是披着大毛毯的阿狗趴在了他背后。哈士奇打了个哈欠,没来由地舔了舔嘴唇。

  趁着他往后看的时间,Captain和戈多也钻到了他的怀里。教父和妲己则是一前一后地趴在拼图角上,背对着火炉。

  “你们……难道是能闻到烤肉这两个字的香味吗?”何已知无奈地把被掀开的被子整理好。

  群聊里的消息还在不停地跳出来,身边是几条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很难再说寂寞。

  何已知闭上眼睛,感受着逐渐浓郁的睡意。

  他想着明天,想着之后,想着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好多时间度过。虽然路程坎坷,但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

  就像符玉昆说过的那样:他确实喜欢和雁行交手的感觉。

  因此,尽管在何已知以为的初遇、雁行精心制造的重逢时,他们都怀着不纯的目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和这间仓库的所有人和动物一起度过了一段精彩绝伦的时光。

  他们共同经历了攀爬和跌落,触底和振作,如今在一起期待着登上顶峰的奇迹。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何已知拿起手机,给雁行发了一条消息:

  “拼图好硬啊,想睡在床上。”

  最后加上一个哭泣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