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个分歧

  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境,等我睁开眼之时,便发现一只手正随意地搭在在我的眼睛上边。

  “醒了?”两面宿傩含着几分愉悦的声音传来。

  我把他放我脸上的手移开,随后站起身。而在此时我不知为何下意识剧烈咳嗽起来。随着我的咳嗽声,半颗珠子从我的口中被呛出,随后瞬间化为虚无,显然已经因里面的妖力耗尽而彻底消失。

  这时我想起刚刚是两面宿傩把这半颗珠子强行塞进我的口中的。看着此时露出恶质笑容的男性,我发现此时自己非常想给他一拳。

  而此时此刻我也顺从自己的内心想法直接出手,企图给他一击重拳。而这般毫无掩饰的攻击显然不会得手,直接被他轻巧地用手接住: “没想到你竟如此愤怒,看来梦里未来的我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他的语气显得更加欢愉: “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不如说来听听?”

  我本来想用事实说话,有理有据地怼他,但是此时我发现我的脑海中竟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沉默了几秒后,我只能回答道: “……我忘了。”

  他仔细地观察了我的表情。在发现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后,他面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看起来有些可怖。

  两面宿傩自然知晓预知未来需要妖力,而记下未来也同样需要妖力,照理说二分之一四魂之玉的妖力完全够用,但是如果之前有谁使用了太多——

  他瞥向了不远处在地上茍延残喘的奈落。

  “原来如此,”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冷笑一声, “竟是你这没用的废物坏我好事。”

  两面宿傩径直朝奈落的方向走去,此时显露出来者不善的气息。

  而此时神乐来到了我的身旁,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你还好吗?”

  “没事,”我顺着她的目光摸上我的面颊,恰好摸到停留在脸上又还未完全干的泪珠。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再哭泣,但显然做梦的时候有在落泪。

  她身旁那位面无表情的小女孩此时正安静地盯着我。

  “这是我的姐姐神无,之前也处于奈落的控制之下,”神乐向我介绍道。

  原来是姐姐而不是妹妹吗?这时我想起神乐其实真实年龄没有多大,神无此时的面貌才更接近她们的年龄。

  我注意到神无手中的镜子依然是被两面宿傩所破坏的模样,而面上也有着同样的划痕,于是极其顺手地用反转术式把她的伤势全部复原。

  小女孩很有礼貌,在伤势复原后客气地朝我点点头: “多谢。”

  我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思考了几秒,接着开口询问: “小朋友,你愿意和你妹妹一样加入滑头鬼大家庭吗?”

  她瞥了一眼神乐,随后点点头: “好的。”

  在对奈落进行了无间断的虐杀与复活之后,两面宿傩此时的面色不再如刚才那般阴沉,他直接将半死不活的奈落丢向神乐,随后坐回佛龛之上,不再搭理人。

  “你不杀他?”我问道。

  我本以为按照他的性格最后会给这只半妖致命一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将其放过。

  他兴致缺缺地瞥了我一眼: “若是死在她们手中,会令那废物感到更加屈辱吧?”

  虽然他在说着平日能令他快乐的事情,但是他此时的语气一点都不快乐,显然还没从“干了坏事但我完全记不得”的情况中彻底走出来。

  我看他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没什么想法,只觉得他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作自受,”我说完便重新在巨舌上坐下,随后靠着佛龛不再言语。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总之流了很多眼泪是事实,再加上不久前因为鬼血而哭泣的那一次,短时间内连哭两次的我直接收到了身体发出的疲惫抗议。

  此时我看着不远处两位小朋友暴打奈落的场景,突然想到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已经年纪不小,不再有这种活力。

  ——这就是青春吗?

  正当我如此感慨时,身下的巨舌微微蠕动,我按在舌上的手掌侧面感觉到了微凉的触感。

  我瞥向异样之处,原本被大舌吞下的冻鬼血不知何时已经被它吐出,如今那对象刚好划到我的手旁。我把冻鬼血又重新推进它的体内: “我现在没有心情给你做料理。”

  “在想什么呢?”两面宿傩啧一声,接着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从早上起来开始到现在,是不是又什么东西都没吃?”

  这个“又”听起来真的很过分。

  “吃了,”我下意识反驳。

  “那你吃了什么?”他挑挑眉。

  我努力思考了几秒,最后实在想不起来,只好说道: “四魂之玉。”

  “这可真是能填饱肚子的宝珠呢,”他嗤笑一声,把重新拿出的冻鬼血塞我手上,语气中嘲讽的意味极强,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昨天因为沉迷做妖怪料理而直接饿死在大街上,今天又打算以同样愚蠢的方式死亡。”

  这话我完全无法反驳。

  “但是这里只剩下不能食用的鬼血,需要先用其他的肉类先养殖。”

  “要求真多,”他听到这话后直接面不改色地撕下一条手臂,随意地扔给我。

  “人活着可真难,”我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始飞速制作鬼肉料理。

  “是你活着可真难——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两面宿傩注视了我几秒,接着微微挑眉, “现在像这样随意地制作鬼肉也不会再掉眼泪了?”

  我的手一顿。

  “……你现在冷静一点,”他用手按住了我。

  我没搞懂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又为何要把我按住,总之我向他解释道: “我现在很冷静。”

  “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梦到了什么,”我现在依然想不起具体的事情, “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

  似乎有些从梦中得到的感悟被保留了下来。

  “我现在觉得我之前对于厨艺的想法过于狭隘,简单方便的料理又如何,快速制成的料理又怎样——那些都是料理。”

  “是吗?”他见我神色正常,于是收回了手, “再以同样的方法对你使用四魂之玉估计很难得手,不如把它用于其他途径——你可以窥视到做出发光料理的那一刻未来。当然前提是你有这样的未来。”

  “多谢,但是不用了,”那个仿佛迷雾一般不真切的梦似乎什么都给予我,但是似乎又给予了我过多, “我已经知晓我在料理上的欠缺,做出发光料理只是时间问题。”

  “是高档的食材吗?”他问。

  “不是,”我答。

  “是特殊的厨具吗?”他又问。

  “也不是,”我再答。

  “是高超的技艺吗?”他接着问。

  “依然不是,”我继续答。

  “你是永远想不出答案的,”我原本也不知晓答案,但是如今终于开始明白, “因为答案是心。”

  “一颗为了他人而制作料理的心。”

  “一颗想着他人而制作料理的心。”

  “……这可真是令人作呕的答案,”两面宿傩听到这些话后露出了恶心到想吐的表情, “简直和那边姐妹情深的场景一样荒谬又可笑。”

  “我回去了,”他说道。

  “是你把你带过来的,自然也要把捎我回去,”我把他的断手所制成的烤串递给他,随后把冻鬼血升级而成的冻鬼肉丢进佛龛中,而自己吃起了烤鬼肉。

  他接过断手: “不错。”

  下一秒,熟悉的大宅已在我的面前。

  两面宿傩在收回领域后重新跳上围墙,接着就在上边晒着太阳不再动弹了——他似乎特别喜欢待在高处。而我在简单的进食后又开始研究料理。

  在沉迷料理之时,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两面宿傩突然出声询问我: “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我本以为你会一直哭泣到苏醒,结果你睡到后来就不再落泪了,这又是为何?在遥远未来的梦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连梦境的大致内容都完全记不得,这种和具体细节相关的问题更加不可能回答上来。

  梦境中的未来几乎没有给我留下多少痕迹,就算再仔细思考,最多也只能获得情绪感知上的零星答案——

  “大概是在梦境的最后感到了安心。”

  “哈?”他露出了混杂“这是什么鬼东西”和“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嫌弃且好奇表情, “所以那时的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开始感到迷茫。

  “再详细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我自己看破了红尘,”我实话实说, “说起来在我那遥远未来的梦境中,你是否有出现过还是一个问题。请不要自我意识过剩。”

  未来的事情依然未有定数。

  但是我知道有一件事是真实的——

  料理。

  不管未来的路通往何方,我知晓料理始终陪伴我左右。

  而我此时已经不再记得的是——

  在遥远未来梦境的最后,现实中的我开始不再落泪的那一刻——

  有人在地狱遥指头顶苍天。

  “与我一齐毁灭此地,随后一同重返人间。”

  他看向了我,肆意地轻笑道——

  “如何?”

  我深受感动,随后找到了地狱中的狱卒,反手给了他一个举报。

  我依然遵守秩序。

  而他依然视秩序为无物。

  即使是在碧落黄泉,我和他的分歧依然没有消失。

  不过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思考通过合理渠道把我和他一并带回人间的可能性。

  地狱的食材实在糟糕,还是人间更得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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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完结了(拇指)

  感谢端午给了我足够时间码字。

  之后就是番外,有什么想看的在评论区提一提,我看看哪些我有灵感的,挑几个写写(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