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万里无云,是个好天。

  不知是否是因为即将得偿所愿顺利退休的缘故,钟离的心情有几分惆怅。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迫切地希望早点退休这件事。

  魈暂时因为要交流情报的缘故回奥藏山跟留云他们开小会去了,这姑且算是好消息,毕竟他走的比较急,没有细问自己关于身份的问题,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逃避习惯的岩王帝君暂且避免了直接面对惨淡神生的境遇。

  但,如果不赶紧找个由头假装沉睡,那逃避也只能得到几天的轻松,等留云他们交流完了,被误认为岩王帝君子嗣的往生堂客卿钟离也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

  ——要说假装沉睡也只是几百年的轻松?

  ——那好歹时间够长有思考和冷静下来的余裕。

  说简单点就是逃避几天没用,可逃避几百年就有用多了,最起码此刻钟离是这样想的。

  在此之前他从没觉得璃月如此让神不自在,曾几何时自己还能以人形在街头喝茶遛鸟听戏好不自在,可现在呢?

  他自是可以做些伪装让凡人认不出自己,可街头巷尾讨论的话题都实在令神尴尬。

  讲评书的不讲那些岩王帝君征战四方守护璃月苍生的故事了,改讲些颜王帝姬红颜祸水搅动仙神情丝的演义,甚至时不时还要梦幻联动上往生堂客卿的身世。

  一边说颜王帝姬绝不是书中的单性生殖云云,另一边又捧着历史和那本《公用爱人·摩拉克斯》推测往生堂客卿钟离另一方亲缘的身份。

  如此这般,尘世闲游是彻底没了意境,要上街只会有连环社死的尴尬。

  所以钟离回璃月之后就一改往日拎着鸟笼上街溜圈的习惯,表面安然地站在往生堂的院落里,面无波澜地看着天际云卷云舒,看起来却还是一副悠游自在的样子。

  旁边的胡桃就没那么淡定的表现和城府了:“喂喂喂,某位新晋岩神还赖在往生堂干什么,再这样下去死人生意都要变成活人生意了。”

  事情并没有解决,人类的从众心理和窥私欲等种种复杂的东西迭加在一起就导致了一个结果。

  ——七星应钟离要求发布的一切都只是误会,他没什么特殊身份的告示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如果有,那大概就是坚持相信他身份不简单的人更加坚信这一点了,甚至连带着一些原本将信将疑的人也产生了怀疑。

  “凝光大人发公告澄清诶,要是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真的是个普通人会有这样的待遇吗?”

  “肯定是岩神大人还想呆在往生堂这地儿,那些公告都是避人耳目的,谁要信谁就是傻子!”

  总之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最终结果是往生堂不仅没有重新清静下来,反而还有着向璃月城最新的商业中心发展的趋势,门口一块地儿甚至还多了支着摊位的小商小贩,最令胡桃嘴角抽搐的是,这些商贩甚至自发地每天准备一些摩拉当做摊位费交给努力板着脸不茍言笑的仪倌。

  天知道仪倌摆渡人这段时间一天说的话抵得上过去多久的总和了。

  就胡桃而言,虽然希望往生堂生意兴旺,但也绝对不是这种兴旺法啊,再这样搞下去,往生堂的丧葬工作该改成租地皮搞商业开发的行当了。

  总之,这样绝对不行。

  胡桃面色不善地盯着钟离:“你可别站在那里装模作样看风景了,快想想办法啊!这几天往生堂不论白天黑夜都人声鼎沸堪比庙会,难不成要向七星申请千岩军来维持秩序吗?我可告诉你,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岩神,就算是岩王帝君他老人家都不好使!”

  果然,自己不擅长应付胡桃这孩子......

  岩王帝君也确实拿这种情况没有办法,虽说让七星贴告示这种方式确凿有故意引导,好让自己的这场戏效果更好一点的想法......但钟离也没想到往生堂会因此热闹到这种程度。

  不过错有错着,让那位年轻执行官多拉点仇恨也不过分。

  “嗯...按普遍理性而言,这些人都热情很快就会消退。”

  当然,是按照自己就此为了封印奥赛尔沉睡在孤云阁的剧本设定。

  热情消退...似乎言之有理的样子。

  胡桃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旋即找到了漏洞:“热情消退没错,可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已经习惯在这片摆摊了,摆摊卖吃食玩具的人多了,买东西和逛街的人也就多了,不再热情又不等于往生堂恢复以前的清净!”

  胡桃说完就陷入了思考。

  普通的澄清之类的方案显然不行,既然这样...胡桃有了灵感,双眼放光地看向钟离:“既然你想不出什么点子,不如就用我的点子吧!很简单,搞个大事件转移注意力!”

  “唔..大事件,大事件......有了!不如就让那个小说家办一场签售会吧!怎么样!是不是绝妙的点子?现在街上行人是个有九个都知道那两本书中的一本,到时候你让七星忽然宣布这两本书其实是同一个作者...绝对会有很多人去围观的!”

  ——不怎么样。

  钟离面无表情,这件事不专门给热度都已经红得发紫,要璃月七星专门去炒作...那还不得热到当场核爆?

  一想到那种场面......钟离就有手搓天星原地炸裂的冲动。

  为了避免胡桃真的向七星提出这种建议,原本依着多说多错原则不欲多言的钟离开了口。

  “还请堂主宽限三天时间。”

  “三天?”胡桃反问,不过却没有深究的意思,而是点了点头,“那我再信你......”

  她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狠狠洞开。

  不会是外边人太多把门给挤坏了吧!

  胡桃下意识转头,见门没坏只是大敞着,而进入院落的又只有一个人之后便松了口气。

  她看向来人,穿戴得相当有个人风格的灰色军装,暂且称作是军装吧,毕竟对方的身份是执行官,即便那身衣服相对制式军装过于花哨,细节也过于丰富,且各种精致零碎的小部件甚至堪比凝光的晚礼服。

  总之,来人胡桃知道但不能算认识。

  她回过头看向钟离,没怎么经过思考一肚子话就脱口而出:“客卿你是不是又让商家把巨额账单送去北国银行了?你看他们债务处理人的长官都上门来要债了!”

  场面一度变得相当尴尬。

  钟离是面无表情但细看能发现嘴角僵住且有抽搐迹象,达达利亚则是原本要持武器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这不是慌的,是憋笑憋的。

  胡桃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是说错了,毕竟这几天客卿根本就没上街,而以他现在新任岩神的身份,即便上街那些商家也怕是会上赶着给他免单,怎么会又给北国银行送大额账单呢?

  “难道是因为你隐瞒身份所以来追究之前的账单?”她说完又感觉不对,毕竟那天听凝光钟离旅行者他们对话的意思,写书的小说家就是愚人众的成员无疑。

  所以...就是上门找麻烦的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第二碑半价活动和往生堂的清净都可以有了?

  呸呸呸,自己一定是被钟离和近日来的遭遇折腾得神志不清了,竟然想这种主意,胡桃摇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抛到脑后。

  她抄起护摩之枪,迅速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达达利亚:“可别伤及无辜啊!你和这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不关我们璃月普通居民的事啊!”

  愚人众执行官公子和岩神钟离的恩怨可不关她小小往生堂的事,反正岩神的安危也轮不到她一个璃月凡人来杞人忧天,比起这个,胡桃更关心的还是如果这两位在往生堂开打自己是否能从北国银行要到场地费和赔偿金的问题。

  想到这里,胡桃赶紧转向钟离:“再见了钟离先生!本堂主宣布今天起你就主动离职了!如果损坏了花草和建筑务必要照价赔偿!”

  她说完便安静地退到了院子的外围,开始疏散起往生堂的仪倌和客卿们,却冷不丁听到对面哪位愚人众执行官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钟离先生——你可真是,把我骗惨了!”

  胡桃目瞪口呆,而往生堂外边原来还有些吵嚷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但仍不停有人攀着院墙试图围观往生堂庭院里的这场对峙。

  钟离:“......”

  他原就知道璃月和至冬的语言文化有巨大差异,而年轻的愚人众执行官在用词方面又经常出差漏,可却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因为没有设计剧本而以这样一句古怪的抱怨作为开场白。

  “不知公子阁下有何贵干?”钟离勉强维持住表情,将话题掰扯到正事上。

  “这不重要,接下来我们可以享受一些单纯的,快乐的事.......”

  钟离被噎得一哽,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自己刚才没在喝茶,否则只怕一口茶水已经喷了出来,他甚至还听见了院落外传来的围观群众七零八落的动静。

  喷茶的有,到抽一口凉气的也有,甚至还有原本要攀上院墙给惊得跌落的。

  一时之间乱象横生。

  钟离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表情:“你是要向我约战吗?”

  “没错,就是争斗!”

  钟离算是松了一口气,话题终于掰扯过来了,他只觉自己那颗稳定得如同岩石的心脏这些天经历了过去几千年都没经历过的频繁咯噔,赶紧抽出许久不用的贯虹之槊,摆出打假赛专用的观赏性动作。

  他准备好了,对面的达达利亚却忽然收起水刃,反手抽出背后的冬极白星,扬了扬鲜红的绶带,意气风发地瞄准钟离的心脏:

  “我要通过这场战斗堂堂正正地夺取钟离先生的心!”

  什...什么?!

  在场的除了两位当事人无不倒抽了一口凉气。

  胡桃更是神思不属地喃喃:“竟然又是感情债啊!”

  背后的故事

  神祈:你就照着我设计的这套台词说,钟离先生就不会摸鱼了,他绝对会使出真正的实力和你争斗的!

  鸭鸭:唔...夺取钟离先生的心?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

  神祈:夺取神之心是需要保密的任务,为了女皇大人,稍微缩略点也很正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