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佑接手公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至少在季琦玉看来，他是属于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那一挂。他在性事上的索取不多，经常是忙了一周，选其中一天来折磨季琦玉。
季琦玉被变相软禁了，可以出门，不过必须要季佑点头，不然只能和张作军大眼瞪小眼。
张作军就是张姓男子的全名，整天顶着双不怀好意的三角小眼监视他的人。
季琦玉没再和季佑起正面冲突，更多是用冷漠的态度对待，和季佑这种神经病交谈，全是白费口舌，他懒得在季佑身上浪费时间。
被关了大概三个星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在季佑抱他的时候打打架，季琦玉坐不住了，试图联系陆梦，却发现手机被限制了信号。
他心里十分不安，开始计划逃跑。
他半夜偷偷去一楼打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爬出去，脚刚一踩在地上，一阵暴怒的犬吠骤然响起，声音从院子中央往他的方向靠近，那条狗在狂奔。
他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养狗了！
狗叫声吼亮了一小排声控灯，借着灯光，季琦玉看见朝他奔来的那条狗一身黑得发亮的短毛，前壮后细，獠牙尖长，口水直流，龇牙咧嘴地蹿向他，他赶紧一个翻身回了房间，快速关上了窗户。
“汪汪！汪汪汪！汪汪！”
那条狗又丑又凶，两眼似乎冒着饥饿的绿光，对着窗户激烈地狂叫。
脚步声由远及近，张作军那张死人脸很快出现在惊魂未定的季琦玉面前。
季琦玉右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胸口的跳动，在张作军嚣张地打开窗户问他干什么的时候怒道：“这条狗哪来的！赶紧轰出去，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这条是陆先生养的护卫犬。”张作军冷笑道，“专门用来抓贼的。”
季琦玉也是上周才知道季佑改名改成了“陆之佑”，挺可笑的，把陆家的人全赶出去，还要改回姓陆。
季琦玉动了动嘴唇，没有理会张作军，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凌晨四点，季琦玉静静躺在自己的被子里，思考着下一步工作。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刚受到兄弟俩的侵害那段时间，他也曾辗转难眠，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兜兜转转他还是没能逃脱这命运般的囚笼。
比起之前，有的东西一直没变，也有的东西变了。
他对季诚的看法变了。
如今再想起季诚，季琦玉胸口总是酸酸胀胀的。季诚变成了一个烙印，印在了他心里，时不时就会触及，是一种陌生且异样的感觉，不舒服。
他讨厌这种情绪，试图回避了许多次，甚至在看电视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跳过有爱情元素的作品，无论是音乐还是剧集。
他不想仔细探究，不想剖析自己。
像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躲在坚硬的外壳底下，不愿出去感受未知的世界。
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季琦玉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房间窗帘拉得很死，黑夜里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刚刚进门时已经反锁了门，可不过几秒，他听见了钥匙插进门孔拧开门把手的声音。
能在陆家随随便便进别人房间的人想也知道只有季佑。
不知道是不是张作军跑去告状了，天还没亮季佑就要来跟他算账？
季琦玉皱皱眉，闭上眼睛装死。
听声音，季佑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幽幽问道：“就这么想跑？”
季琦玉一动不动，打算装死装到底。
“毕业证不用去领了，那破学校毕不毕业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帮助。”季佑说，“你和季诚开的那些店也不用去管了，我都给你关了。”
季琦玉勃然变色，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按开床头的灯，他眼里燃着的愤怒的火是这些天都未曾出现过的，头顶似乎都烧了起来。
“谁准你碰我东西的！”他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动我的东西，我毕不毕业关你什么事？你有毛病吧，有没有帮助不是你说了算，你没有权力动我的东西，听懂了吗？”
他将季佑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冷笑了一声：“我和季诚的事，不用你管。”
他提到季诚时，口吻亲昵，眉宇间的烦躁都不自觉地淡了一些。
“不用你管”四个字好像在控诉季佑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季佑轻轻闭了一下眼睛，轻声说：“他送你的那堆破烂，我已经扔了。”
季琦玉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破烂儿？什么东西？
季佑抬起眼眸，微笑道：“一堆劣质珠宝——”
季琦玉立刻冲上前去攥住了季佑胸前的布料，他眼睛阴沉沉的，心中戾气暴涨，抖着声线道：“你说什么！”
“我说，”季佑也直视他的双眼，阴柔的面孔夹杂着隐隐的狂暴，“我把那堆垃圾扔了，摔了个稀巴烂，还有那块儿‘诚于玉’，我亲手用斧头砍断的，真的……很垃圾。”
季琦玉手指哆嗦着，深吸气，忍过一阵又一阵的心悸，快要抓不稳季佑的睡衣了。
他抿抿嘴唇，惨淡地笑了一下，反而松开了手，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滚。”
“那些东西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季佑冷声道。
“滚出去。”季琦玉肩膀耷拉了下去，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有精神了，瞬间变得病恹恹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季佑掰过他的脑袋，诉说他那自以为是的深情，“我爱你，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小玉，我没有在骗你。”
“神经病……”季琦玉挣扎起来，眼眸含了一层水雾，蒙蒙的，他不想再听了，不想再听季佑说话，重复道，“滚，滚，你凭什么砸我的东西，神经病！神经病！你才可笑，你才可笑！”
拥有时有恃无恐，失去后方知珍贵。季佑嘴里那些破烂垃圾，是季诚留给他的礼物，那几个店铺是他和季诚一点点努力下来的心血，季佑竟然把它们给毁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下“诚于玉”的细节，一箱珠宝，他翻都没来得及翻，就这么被季佑给糟蹋了，他和季诚的，全是他和季诚的。
季琦玉伤心得说不出话，这些天的刻意逃避和压制在听见他和季诚所剩无几的回忆被无情泯灭之后，瞬间转化为铺天盖地的心碎。
季佑打碎的不是季诚和他的结晶，而是他的心。
他抽泣着对季佑说：“季佑，你让我恶心。”
季琦玉开始发现季诚在他心里也是有地位的，独处的时候他莫名其妙会想起和季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喝水吃饭也会记起季诚喜欢爱的口味。
季佑毁坏了属于他的东西的同时，仿佛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不再去抗拒想念季诚。
先前的他太在意过去，总觉得有了那么不堪的童年，他不能为季诚的软磨硬泡而心软。
现在的他，内心坚固的壁垒在一点点动摇，他甚至为季诚找起了借口，人活在世上，哪有不会犯错的呢，只要吃足了教训，他想季诚是可以被原谅的，他相信季诚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也不用这么严重夸张，改掉特别恶劣的地方就好。
季琦玉慢慢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纠结的人，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假装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无数次问自己，这样正常吗？这样的情愫错在……会不会太贱了？
没有答案。
没人能回答他。
他被关在季佑的房子里，守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被动地承受令人恶寒的性爱。
来做饭的阿姨也避着他了。
孤独，压抑，悲伤，窒息，他越发沉默寡言，既懊恼又憎恶，讨厌任何一个变化，每天只想蒙在被子里睡觉。
他变得嗜睡，整个人被丧气笼罩，不再去憧憬未来，他身上绑着厚重的枷锁，飞不起来了，季佑不会放过他，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渐渐的，他连饭也不想吃，每天就喝几口水吊命，脸色白里发灰，难看得要命，脑子也不大清楚了，常常嘟囔着嘴自言自语。
季佑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
在第五次逼季琦玉吃饭失败后，他对着满地的胃酸愣了很久。
“对不起，对不起，”季琦玉用虚弱沙哑的声音不断说着，“我想吃的，可是我吃不下去，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打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诡异又复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季佑沉思，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待季琦玉清醒过来，又不愿意对着季佑开口了。
他的身体本来就纤细，一个月的时间更是瘦成了皮包骨。
季佑看着颤颤巍巍上楼的背影，皱了皱眉。
季琦玉回房间睡了一觉，他梦到了季诚，他梦到他们在学校那段日子，轻轻松松，每天上课，在店里忙活，季诚会强迫他去篮球赛，也会带着他去吃好吃的，像无数普通情侣那样牵着手，无所畏惧地走在大街上。
梦醒时分，他的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季琦玉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傻笑，丝毫没有理会门外的人。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停下敲门的动作，似乎是在犹豫。
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季佑才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不自觉地低下凉嗖嗖的脑袋，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小玉。”
季琦玉眼神直愣愣的，并没有回应。
季佑缓慢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小玉，你看看我。”
季琦玉眼珠晃动了一下，闻言，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季琦玉呆住了。
季佑脑袋后面空空如也，长长的乌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剃了个干净利落的板寸，平时被长发遮住的锋利下颌露了出来，眉眼，鼻梁，嘴唇，乍一看，相貌和季诚几乎没有区别。
季琦玉瞳孔紧缩，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坐起身，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了起来。
季佑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又唤他：“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