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深说好了出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宗迟带上手机和充电宝，胸前背了个斜挎小包就出了宿舍。
出了电梯，他看见陈深坐在楼下角落的沙发上玩手机。沙发和茶几桌相隔的空间很小，陈深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蜷起来。宗迟放慢脚步，轻轻走到他的后面，然后拍着陈深的肩膀：“嘿!”
他本想捉弄陈深一番看他脸上惊吓的表情，但不幸失败。陈深无比淡定地抬眼看着他，好像在嫌他幼稚。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陈深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两个红苹果递给宗迟。 “给你的，平安果。”
苹果很新鲜，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还散发诱人的芳香。宗迟说了声谢谢，把两颗苹果放进小包里，跟着陈深走出宿舍楼：“你刚刚来的路上买的吗？”
“物业今天送了三个平安果，我在家吃了一个，还有两个给你。”
陈深的车已经被他停在离宿舍楼不远的小广场上。前天下了一场雪，两个人走到广场上的时候宗迟告诉陈深，昨天有一群人在这边打雪仗，他站在宿舍过道上往下看，觉得好有意思。
陈深拿出车钥匙解锁车子，宗迟轻车熟路上了他的副驾，把安全带给自己捆上：“现在去哪？”
陈深说，从他们学校进市区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音乐剧是下午三点半开场，他们到剧院以后可以先在附近逛一下。等音乐剧结束他们就可以直接步行去附近吃火锅——陈深已经提前预订好位置了。
看完音乐剧出来正好是五点半，在进场前陈深买了全家桶系列的零食和两大杯冰可乐，两个人合力在两个小时里吃掉所有零嘴。散场的时候宗迟一边往外走一边揉着肚子打饱嗝。
“现在吃饭去？”陈深问。
宗迟面露为难：“我还好饱……”
陈深缓缓笑了一瞬：“那再走走。”
宗迟突然想起来自己订蛋糕的店就在附近，于是跟陈深提议，不如先绕路去蛋糕店把蛋糕拿上，再走路去火锅店。这一来一回能消耗不少肚子里的存货。
陈深欣然同意。
圣诞节的市中心特别多人，红绿灯和斑马线旁站着轮班的交警，随时准备应付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堵塞，也预备着把踩踏事件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宗迟转头看着街边一条已经摆好的夜市小摊，喃喃道：“早知道今天在操场支个摊卖苹果和玫瑰花的……”
陈深忍俊不禁：“财迷。”
宗迟被他这么一说有些羞赧，立马转移话题：“不知道你喜欢吃怎么样的蛋糕，我就听店员推荐订的。”
陈深道：“我不挑。吃蛋糕只是想让你的生日更有仪式感。你买自己喜欢吃的就行。”
宗迟听了心底一热。因为父母从小到大的疏忽，他在家很少有过过生日，久而久之也缺乏对过各种节日的仪式感。忙的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到了。唯一像备忘录一样勤勤恳恳提醒他这个特殊日子的是宗雨每年雷打不动的生日祝福。
红绿灯一过，街头转角处再往前走几米就到了宗迟订蛋糕的甜品店，店门口还放着个新堆的、穿着衣服的雪人。宗迟跟着陈深一前一后推门进去，然后站在前台拿出手机，跟店员说要取蛋糕。
店员细细核对了一下他的预订信息，确认没有问题后进了一趟面包房，出来以后同他说：“抱歉，师傅说还要等二十分钟。”
宗迟扭头看着陈深。陈深用鼻音嗯了一声替他应答：“等吧。”
等待的时间里，宗迟和陈深在门店里找了一张空闲的桌子坐下。店里开着暖气有点热，陈深随手将脖子上系的围巾解下放到自己身旁，余光却瞥见宗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布满雾气的窗户上哈了口气，然后用手指在上面涂涂画画，还在玻璃上写字。
宗迟写完自己也觉得他的行为带着满满的“童真”，心虚地抬头看了眼陈深。陈深正在低头看手机，他便以为陈深没有注意到他的行为，偷偷把窗户上写着的陈深的名字给擦了，然后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店内的布置。
为了配合圣诞节的气氛，店里摆上一棵塑料圣诞树，还在上面挂满彩带和状若星星的装饰物。树下摆放着一地的彩蛋，据店员介绍，在平安夜圣诞节这两天只要在店里消费过就有参与敲彩蛋的资格。彩蛋里放着的奖品从金额不一的代金券到小零食再到充电宝之类小物件不等。
看宗迟好奇地看着圣诞树，店员问他要不要去敲一颗蛋看看能中什么奖。
宗迟惊讶地睁大眼指着自己：“我？可以吗？”
听到宗迟和店员的对话，陈深放下手机，一手托腮望着宗迟。
得到店员肯定的回答后，宗迟离开座椅走到圣诞树旁，蹲下身找了一颗看上去较为圆润饱满的金蛋，随即举起一旁的锤子用力一敲，然后从破碎的蛋壳中摸出一张纸条。
“两杯奶茶抵用券，仅当日有效。”宗迟将上面写着的东西念出声。
店员听了连忙道：“您过来看看要点什么奶茶？我们店今天推出的是阿华田珍珠奶茶和芋泥啵啵奶茶。”
宗迟扭头看了陈深一眼，陈深给他递了个让他自己做主的眼神。
五分钟后，手脚利落的店员把制好的奶茶端了上来。陈深喝了一口，不算太甜——他刚刚特地要的三分糖。
“你不爱吃甜食？”宗迟问。
陈深点头，“感觉会很腻。”他又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着宗迟去鹿咖的时候给自己调的咖啡，直白地告诉宗迟：“上次你给我做的咖啡太甜，被我扔掉了。”
宗迟哦了一声，也没有感到生气或者气馁：“那下次我给你做一杯不加糖的拿铁。”
陈深笑了笑，应道：“好。”
坐在店里等待没事干，宗迟又不想拿手机出来玩。直直盯了一会儿杯中的奶茶和圆滚滚的黑珍珠，宗迟忽然抬头问陈深：“你之前都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吗？”
“嗯。”陈深用吸管搅了搅杯中沉底的小料，“每年我都会回德国陪我姥爷和姥姥过圣诞节。”
宗迟对陈深过去的生活有些好奇。尽管他和陈深已经相识快一个学期，但他仍然认为陈深这个人身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神秘主义色彩：“你……之前是怎么过的？”
“你知道，国外过圣诞节就跟国内过年差不多。圣诞节的前几天，我会自己开车去农场挑一棵中意的松柏砍下带回家。然后陪我姥姥一起装饰它。圣诞节那一天我姥姥会请人来家里做饭。偶尔他们也会邀请邻近的人一起来办圣诞派对。”说完陈深总结一句，“很热闹。”
宗迟一边听他叙述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咬着吸管将面前的奶茶喝得见了底。陈深看着蹙起眉：“你刚刚还喊饱，现在又把一整杯奶茶喝完，等下还吃不吃饭？”
宗迟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可背后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宗迟？”
宗迟和陈深一同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往里间望去，见林清越手中端着一盘小吃，站在楼梯边上看着他们两个人。
“你们两个一起出来过节吗？”
店里人一下多了起来，林清越端着点好的小吃说自己找不到位置坐。宗迟就热情地邀请他拼桌。
看着林清越过来，陈深从座位上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在宗迟身旁落座。
宗迟看着林清越盘中两杯插着吸管的热奶，忽然想起来林清越说圣诞节要陪自己的对象。“你女朋友呢？”他问。
“上洗手间去了。”林清越一边把小吃拼盘拿出来放到桌上，一边招呼宗迟和陈深一起吃。忽然想起什么，他又说道，“不是女朋友，是……”
“是男朋友。”另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宗迟和陈深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一个面容清秀剃着板寸的男生毫不客气地在林清越身边坐下。
林清越看着宗迟和陈深，笑容带着些许尴尬，却也没有纠正这个男生的说法。
宗迟后知后觉意识到，林清越从来没有在朋友圈秀过他对象的照片。安向飞之前有拐弯抹角向林清越打听，却被林清越四两拨千斤似的搪塞过去。林清越平时鲜少在舍友面前提起自己的恋爱状况，被问到了也只是简单地说几句我对象如何如何。他从来就没说过跟自己谈恋爱的是男还是女，是宗迟他们先入为主了。
给自己的男朋友夹了一块炸鸡翅，林清越对宗迟解释：“没有告诉你们，我是怕你们会歧视同性恋……”
宗迟连忙摇头：“不会不会。”陈深附和着耸了耸肩。
看他两无所谓的态度，林清越被人乍然窥见秘密的心瞬间轻松许多，但还是小声恳求宗迟：“宗宗你能帮我保密，回去别告诉他们吗？我怕程皓那个大嘴巴到处乱说……”
宗迟用力点头，抬手在自己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回林清越彻底放心，跟陈深和宗迟道了声谢。
四个人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干坐了几分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他们那桌只有林清越的男朋友拿起薯条一口一口哄林清越吃下的声音。直到后厨的蛋糕师傅把宗迟的蛋糕拎出来，陈深轻轻用手背拱了拱宗迟的手背，宗迟才开口问：“你们等下要去哪？”
林清越说：“吃晚饭。你们呢？”
宗迟指了指陈深：“他订了吃火锅，你们要一起吗？”
宗迟原本的意思火锅人多吃着热闹才有意思。但他话音刚落，陈深跟林清越男友的脸上立马出现抗拒的神情。尤其是林清越的男朋友，差点就要从原地蹦起来：“不要!”
宗迟和陈深眼睁睁看着这个大男生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忌地摇着林清越的手跟他撒娇：“你不是答应我今晚要吃蛙？”
林清越安抚地拍了拍他男朋友的大腿，跟宗迟摇了摇头：“我已经预约好餐厅了。”
陈深点点头，嘴里虚伪地说了一句真可惜。下一秒，他装模作样地打开手机的短信界面，瞥了一眼过往的已读信息就扭头对宗迟说：“餐厅刚刚给我发消息说预约时间要过了，半个小时之内不赶过去之前预订的座位就自动取消。”
宗迟听了急忙背起自己的小包，一手帮陈深抓起他的围巾，另一只手拎着生日蛋糕：“清越，那我们先走了。”
“行，你今晚要回宿舍的话，麻烦帮我跟舍长说一下，我今天不回来过夜。”
听到林清越这句话，走在前面的陈深忽然回过头，了然地扫了林清越和他对象一眼。
待宗迟陈深二人离开蛋糕店之后，林清越的男朋友轻哼一声，断定道：“你还担心你的朋友会不会歧视你。刚刚不怎么说话个子比较高的那个，看上去也是个弯的。”
林清越闻言，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男朋友的脸颊，警告他：“不知道是不是，但你不要在背后编排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