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

  好累。

  这一觉睡得宋云谏十分的累。

  他忘记了昨天是几点才睡过去的,一整晚都在被折腾着,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还是更晚?他最后连看墙上的时钟,或者问一句几点了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抬不起头来,干的明明不是体力活,却累地抬不起头,最后是被人抱上床的,他很久没有用这种姿势醒过来,宋云谏趴在床上,醒来时扶着脑袋,盯着地板看了许久。

  他身上的衬衫就剩下最后一个纽扣,大片的肌肤敞露着,吻痕像印花一样贴在身上,哪里都有,昨天晚上疲的连澡也没有洗,躺下就睡了。

  此时醒来,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宋云谏脱了衣服下床,在穿衣镜前看到自己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肩膀,吻痕若隐若现,他昨晚被收拾得狠了,其实在傅靖琛拿象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错了,但怎么办,他已经惹了人的不爽。

  嘴上太厉害,太过于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思,把傅靖琛惹得相当顽劣,一大早不知道他人去了哪,估计还没消气,宋云谏回头一想,他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这个被折腾一夜的人才有生气的资格吧。

  索性不搭理他了,宋云谏在客厅的地板上找到自己的衣服,拍了拍灰尘套在了身上,回头看了那躺在礼盒里的风衣一眼,本就是送给他的东西,被这么折腾一夜还能没有些补偿?他将风衣拿出来套在身上,拎着钥匙回了家。

  幸亏谭明没在,否则他这衣冠不整的模样必定被瞧出猫腻来,宋云谏到家里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往学校赶。

  到学校的时候,竟然没有人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晚,结果从王琳的嘴里得知,已经有人帮他请过假了,宋云谏有些意外,但也猜得到是谁。

  傅靖琛说今天有视频流露,现在已经下午了,网络上还没有一点动静,他守着手机看了小会,王琳问他在等什么,要去上课了,宋云谏说没什么,拿起书本去了教学楼。

  他脖子里的吻痕早就处理掉了,他知道傅靖琛是故意的,留在最明显的地方,但他才不会让他的诡计得逞,宋云谏对自己舍得下手,硬生生找了支笔给处理掉了。

  上课时他没有任何异样,但课上到一半,底下突然有轻微的异动,宋云谏问他们私语着什么,有人大胆地举起手,说网络上有人发了新视频,这又把他一下子拉回了漩涡的中心。

  宋云谏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果不其然,视频流传出来了,正是那个当初亲自到学校来控诉他的女人,她在视频中澄清自己是对他的诬陷,她根本不认识宋云谏,什么小三被包养之类的都是假的,底下一片骚动,宋云谏自己也看的头皮发麻。

  “宋老师,你是被冤枉的?”

  学生们纷纷提出了问题。

  “宋老师你从来没跟我们提过这件事,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她为什么突然改口了?”

  “对啊宋老师,这么久了,您也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吧,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事情就这样发酵了起来,宋云谏记得傅靖琛的嘱咐,他不让他沉默,要解释,可是面对底下的声音,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他在讲台上站在,书本摊在一边,他从未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今天是个机会,他是不是还要保持沉默呢?

  宋云谏思前想后了一番,他决定相信傅靖琛,也决定给自己正个名,他做了一番思想建设,对底下的同学说:“把手机准备好,我给你们一个完整的解释。”

  底下的同学们顿时举起手机,化身为现场记者,教室变成了采访现场,镜头底下的男人俊美非常,宋云谏的颜值即使上镜也让人唏嘘不已,无数手机正对着他的脸,他丢下粉笔,站在讲桌前终于开了口。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是因为我觉得你们是局外人,你们只会听自己想听的,而不会管事实的真相,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很多人的心态对吗?但这两天有人给了我一个建议,也许我应该给出另一种声音,先不论你们愿不愿意相信。”

  “我曾经在英国留过学,在那里遇见过一位非常出色的先生,他帮助过我,有学识有阅历,我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和他展开了长达四年之久的恋爱,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年半,一年前我为了追随他来到了兰宁,选择做老师有一部分是受他的影响,后来有个女人闯进我的生活里,给了我明明白白的一耳光,她把我打懵了,但我无法还手,因为她是我先生的妻子。”

  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乱。

  宋云谏第一次在人前这么大规模表露自己跟彦文修的过往,他很不适应,但故事开了头,就不可能只讲一半,他选择了继续。

  “我们因此分道扬镳,但他觉得我背叛了他,因为四年前在英国留学,我受到了一些资金上的困难,是他帮了我,可以说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离开他以后,他对我的选择很不满,于是为了让我回到他的身边,才有那个女人到学校揭发我的事件,以及后面的一些谣言。”

  学生们纷纷举手:“这么说,那些事都是您那位先生故意抹黑你的?”

  宋云谏道:“可以这么说。”

  学生不解:“为什么会这样宋老师?他不是有妻子吗?怎么还会想要你回到他身边去呢?”

  宋云谏反问道:“你们这么大了,还需要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吗?”

  学生沉默一会,然后又有人举手问:“宋老师,您方便透露下那个人的名字吗?我们想避个雷。”

  宋云谏摇摇头:“不方便,不好意思。”

  “为什么啊宋老师,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您不会还爱他吧?”

  “对啊宋老师,都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要保护他啊?这种男人就该死全家!”

  “太同意了!”

  学生的情绪很是激动,他们在吃瓜一线,不明内幕,自然可以放言。

  宋云谏面对激动的学生说:“我不是在保护他,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去挖他,他是个社会地位很高的人物,你们和我都惹不起,我现在只要求还我的清白,并不需要大家去放大这件事,知道你们面前站着的我从来就没有做过那些流言里的事,我有资格做你们的老师就够了。”

  学生们沉寂了下来,宋云谏看着他们的反应,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守得下来的,势必会闹大,但他希望兰财里的学生不要太关注这些,不要影响校园秩序就好。

  “我说完了,你们是不是要相信,全取决于你们自己,”宋云谏提起粉笔,“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完整的解释,之后我不会就相同的问题再给予任何解释,清者自清,你们也可以怀疑是我在做什么手脚,但了解我背景的同学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

  整节课下来,学生们都在提问,这件事发生在课堂上,不然宋云谏就不会选择在课堂上澄清这件事了,不出意料,视频很快被上传到网上,和那个女人的澄清视频放在一起,掀起了一场大风浪。

  相关网友的评论也是五花八门,有人揣测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有人阴谋论说法各异,公道自在人心,可有时候这人心,真不如意。

  宋云谏关掉了手机。

  上面的领导也就着这件事约谈了他,有傅靖琛给他充当后台,他们也没拿自己怎么样,不过就是问些话,然后就放他走了。

  “怎么会突然想到澄清这件事?”王琳也在不解,“你之前都不说。”

  他的确不该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但闹得这么大,宋云谏也不是很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他又要成为风暴的中心了,日子刚平静没多久。

  “怕有些人觉得我不配做他的老师,”宋云谏说:“这对教育他们很不好。”

  “学生就不说了,那个污蔑你,自称是被伤害的原配,她也发了声明,承认自己的罪行?良心发现了?”

  “不知道。”

  王琳摇摇头说:“我觉得不可能,肯定是有什么事儿是我们不知道的,宋老师你一定要小心。”

  宋云谏说搞他的人势力很大,她怕这又是什么手段,但这次她想多了。

  “不过你主动澄清解释这件事是好事,不管怎样,有些学生还是有判断能力的,这对于你以后的影响是好的。”

  “嗯,”宋云谏看着窗外的风景,“静观其变吧。”

  离校之后,宋云谏开车回去。

  这一整天网络上铺天盖地地充斥着他的澄清事件,资本的力量的确是不可想象的,后台的运作能力强悍,现在几乎每个人都会刷到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他总觉得陌生人的眼光都在异样地打量自己,莫非是认出来了?但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他今天没有收到傅靖琛的任何消息,从早上醒来他就不在,他知道他忙,但平时也不会忙成这样,想来是因为昨天。

  他们俩在干什么?

  莫名其妙地就针锋相对了起来?这算吵架吗?算的话,他昨晚的欲望嚣张成那样,缠着他一整夜又是什么?

  摸不透,如果是吵架,他自己心里也赌着气呢,宋云谏丢掉手机,开车回到了公寓。

  谭明也看了那个视频,缠着他问些有的没的,都是学校里的人问过的了,宋云谏就说是自己想开了,想澄清,谭明说这是对的,也是好事,宋云谏草草应付了他也就回了房。

  他今天起得太晚了,以至于他回到家里时也是精神充沛的,他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又打算出去散散心,没有告诉谭明,自己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的人不多,收银台的小妹告诉他他们老板这两天都没来,回老家去了,宋云谏本身也没有在意,只是很多人误以为他跟老板有什么交情,都会跟他知会他们老板的动态。

  宋云谏站上了跑步机,速度调的低一些,他在上面慢走,心里却不受控地总想到昨天的事。

  没在跑步机上待太久,宋云谏就下来了,这次连汗也没有出,他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但他也是个容易多想的,他很讨厌冷战,可要说他跟傅靖琛这次是冷战,昨夜的热情又怎么解释?那么久的纠缠。

  就在走出健身房大门的那一刻,宋云谏撞见了一个人,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来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很久很久没有来打扰他的程修。

  “一个人?”程修迎面而来,自然而然地跟宋云谏说话,对方也没马上抬脚离开,但表情对他显然不是什么欢迎。

  宋云谏没应声,上次闹得很难看,他还以为程修不会再出现,没想到胆子那么大,还敢私下里来见他。

  “你的澄清视频我看了,”程修说道:“抱歉,之前一直误会你了,看来宋老师很是无辜呢。”

  宋云谏站直身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管上一次二人闹得有多难收场,人家敢撞上来,他也没什么怕的,平静地问:“程老板这话听着不像是信了我。”

  程修低头笑了一声,抬眸望着他:“喝一杯?”

  宋云谏果断:“没空。”

  程修啧了一声,双手插兜,他气质还算不错的,此时的眼睛里也没有之前对他宋云谏的那份狂热,像是被警告之后的收敛,他感慨道:“云谏,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就算做不成恋人,朋友也没得做了?要这么狠?”

  宋云谏敞亮地说:“不是我不要跟你做朋友啊,程老板对我的所作所为像是把我当朋友吗?”

  程修不觉有错地问:“我连喜欢你也不行了?我想追你也不是什么罪过吧?”

  “那倒不是,但您忘事很快啊,你忘了在人前如何逼我的?忘了在人群里如何宣扬我跟你的关系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着正经的念头对我,您忘了,我可不敢忘,这个朋友不交也罢。”

  “云谏,”在宋云谏要抬步离开的时候,程修叫住了他,他看着宋云谏的侧影,叹口气道:“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欠妥当,但我是因为喜欢你啊,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问题了,我们重修旧好不行吗?你真要跟我这样生分?”

  “重修旧好?”宋云谏听得一个新鲜的词,甚至想不明白程修此行的目的,“程老板想跟我当朋友,还是借着这个理由再给我耍一回花招?”

  “话别说的这样难听……”

  “我没有说难听,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宋云谏顿了顿,“还有,你不知道我跟傅靖琛的关系吗?这样还要来招惹我?”

  “你别再拿傅靖琛压我了,你跟傅靖琛不是那种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你凭什么说不是?”

  程修执迷不悟:“你还要骗我?傅靖琛身边没人,你是的话他怎么不承认你的存在?还有,你知道傅靖琛跟娱乐圈的一个小明星玩的有多花哨吗?也许你跟傅靖琛是认识的,也许你们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但你真觉得自己能跟他长久吗?怎么可能,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宋云谏本来就憋着一通没处撒的火气,他步步紧逼,跟程修争执了起来,“说啊,你说我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跟傅靖琛没有未来?你见过他玩的花哨了?哪只眼睛看见的,跟我讲讲。”

  宋云谏一连窜的质疑把程修问懵了,他瘪瘪嘴说:“圈里人都知道,别人说的……”

  “又是圈里人,您圈子真大,别人的嘴真厉害,程老板听风就是雨,到我面前耍什么心眼?”宋云谏嘴上不饶人,“你听好了,我跟傅靖琛的关系不介意告诉你,就在昨晚,我还跟他翻云覆雨弄到凌晨才睡上,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玩这些低劣的手段,你救我妹妹的情我已经还给你了,我不欠你什么,如果你再敢说一句傅靖琛的是非,我不介意做那吹枕边风的小人。”

  他今天看起来状态有点急躁,一番话将程修彻底打懵了,程修一时哑口无言,只能盯着他上下打量,一句声也没了。

  “不要再来纠缠我,我跟你没关系,今后不要让我看到你,你忙你的事业,这半年来,就当我们没认识过。”宋云谏说完,转身离开,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程修没有跟过来。

  他本来是有一点怨恨的种子,但被程修挑得更加火大,他知道不该把程修的话当真,但就是觉得烦躁,为了堵住程修的嘴什么话都能说。

  回到公寓里,看见手机里也是一条消息没有,春宵一度之后,傅靖琛就像失去了联系,从哪方面看都像是行骗成功后跑路的意思。

  骗的是他的色。

  夜晚,宋云谏躺在床上,沐浴之后的他仍然没有困意,这算什么?他跟傅靖琛完了?

  他今天的思绪一直被那个男人牵扯着,他昨天被抱着在沙发上吻,被他“下”了几次象棋,几次险些越过雷池,但都蜻蜓点水地掠过去了,傅靖琛忍到青筋凸起,他的手面,脖子,乃至于太阳穴,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他不让自己好过,宋云谏自然也不能让他太好过,他看着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狂隐忍,看着他面色充血,他们像是自残一样取悦且挑衅着对方,没人规定了不能突破界限,但准则和输赢在他们自己的心中。

  谁也不甘愿低头。

  宋云谏的手不自觉地伸进了被褥里。

  闭上眼。

  他吻技好,但其他方面可不行,傅靖琛呢?性冷淡?他像吗?怎么都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否则哪里想得出那么多为难人的花招?程修说什么,他和小明星玩的很花哨?会吗?那些小明星……能像自己昨天晚上带给他的那种癫狂感吗?

  “嘟嘟——”

  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两声,宋云谏睁开眼睛,他拿过手机,一整天没有联系的人此刻终于有了消息,傅靖琛发给他干脆的两个字:下来。

  凭什么?他不要。

  他就是不要下去,他不想见他,他今晚不见他,明天也不要见他,任他尝尝自己这般不确定的滋味,才知道下次不能在热情之后玩冷战。

  宋云谏扔了手机,但他脑海里没放过傅靖琛,他拉着他坠入深渊,自给自足一场云雨。

  片刻后,宋云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指尖无力地搭在床沿,脑袋边是仍在震动的手机,傅靖琛给他打了电话,但他却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