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城位于天幕广场商城五楼,假期生意格外火爆。
江温辞提前预定,也只订到大堂靠近窗边的位置,大小包间早被预约光了。
“这家店你吃过没?”江温辞无所事事靠在椅背上,没话找话。
抬眼望向余苏南。
对方正在认真浏览菜品,低垂眉目,抽空答:“没。”
好像手下拿的不是平板,是份考卷,他正在考场认真严谨地作答。
这种诡异的代入感,把江温辞都给迷惑到,冷不丁想起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他目光下移。
落到余苏南那双手上。
余苏南手腕上带着块纯黑色的手表,款式简单但绝对不是便宜货。
他手指很长,腕骨突出,是一双很有男人味的手。
五指扶住平板,因太过白皙和干净,指尖在灯下泛着微白的光泽。
他点完单,抬手越过桌面,把平板送到江温辞面前:“好了。”
江温辞收回视线,接下来检查一遍。
觉得点的份量不多不少,差不过够两人吃,便直接下单。
稍微一留心,他发现余苏南点的东西正好也都是他喜欢吃的。
没想到两人口味还挺像。
等上菜的那几分钟里,江温辞翻看了一下今天艺术班群的消息。
已经八月份,学校录取结果基本都出来了,群里全是各种报喜和祝贺。
江温辞考上宁大,消息一出来,在群里仿佛水入油锅,炸了整整一天。
随手往上一翻,全是艾特他的消息。
【我操操操操!!!!江温辞考上宁泽大学了!!!!!】
【!!!!!!!!】
【!!!!!!!!】
【这么狂!】
【你江哥还是你江哥!】
【听说江温辞志愿就填了一个学校,宁泽大学,本以为他这是自暴自弃,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是不是就是来自1%血量的绝地反击?江哥不管游戏还是学习,都帅的一批啊!】
【江温辞本来就很厉害啊,宁泽市金奖全国大赛银奖,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到的吗?】
......
江温辞随意看了点历史聊天记录,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发言逗到挑唇轻笑。
翻到下面,话题渐渐走偏。
【话说,江哥女神考的哪个学校?】
【宋逸心啊,应该也是宁泽大学吧,江哥不是为了她才报考的宁大吗?】
【不知道,宋逸心没统计到。】
【私信没回电话也没接,不会是......】
“江温辞。”
听到对面出声,江温辞注意力从聊天群里转移,见面前锅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沸腾,菜也送上来不少。
忙按灭手机,反扣到一旁,拿起筷子:“抱歉啊抱歉,看了下班群消息,那什么,你想吃什么自己往里下。”
余苏南吃饭也很规矩,应该是被食不言寝不语教育长大的。
相比之下,江温辞好像有多动症。
喝水时,他注意到,余苏南面前的碗筷很干净,清汤寡水,不见一滴红油,便顺嘴问了句:“你不吃辣?”
“嗯。”余苏南点头,夹起一筷子蔬菜,放入白色高汤锅底中,难得多解释一句,“去年之前,都是在北方生活。”
宁泽市属于南方城市。
相较于北边,区别较大的点一个是冬季的湿冷,还有一个就是饮食习惯。
“噗呲”一声,江温辞开了瓶冰啤:“北方也有能吃辣的城市啊,你是哪里人?”
“京安。”
这个地名对江温辞来说还挺熟悉的。
他拿过两个杯子,分别往里头咕咚咕咚倒酒,闲聊:“我小时候也在京安住过一阵。”
余苏南抬眸看来,眼神微微闪动。
江温辞开瓶和倒酒的姿势太过熟练,一看没少出去浪。
酒液灌入杯中,白色泡沫迅速堆积至杯口。
他拎起其中一杯,放到余苏南面前:“那地方挺好啊,怎么跑这边来了?”
“因为。”余苏南扶住杯子,灼灼目光掠过眼前男生。
随后不疾不徐饮口酒,稍做停顿,缓缓道:“这里有重要的人和想要的东西。”
话到这里基本可以停住,再往下就是余苏南的私事了。
江温辞点到为止,哦了声便打住话题。
“你在京安,待过多长时间?”余苏南忽问。
火锅咕噜咕噜冒得欢快,升腾上来的烟雾缭绕,对坐的两人看彼此脸都有些模糊。
周遭吵闹得很。
余苏南听见对方啊了一声,停住筷子,偏头努力思索,陷入记忆深处寻找答案。
这个过程持续挺长时间,余苏南从容不迫捞出辣锅里的几片羊肉,放到对面碗里。
“好像不到一年。”江温辞心安理得夹起余苏南送来的羊肉,放进嘴里嚼。
记忆一旦开闸,有关画面零零散散冒出。
但他记事向来只记得个大体框架,里面具体细节懒得去深究回忆。
“我妈是京安人,那一年她跟我爸都没空,把我送给外公带,去京安我多大来着……十岁吧好像。”
余苏南安静听着,并且感到深深无奈。
明明都十岁了,还不会记事。
“我外公在京安开画室,手下带着学生,记得当时有个来学画的小孩,特别笨。”
江温辞边吃边说,聊到这里,唇角扬起,像是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他眼睛一弯,像对漂亮的月牙。
余苏南搁下筷子,靠住椅背,专心听着,目光很自然地垂落在江温辞身上。
琥珀色的瞳眸被灯光照得剔透,里边儿情绪闪烁不明,看着温和,但似乎隐隐埋着波涛汹涌。
江温辞:“我每次去画室都能碰见那小孩,小小的,穿得干干净净,漂亮得像个娃娃,就那种SD娃娃,妥妥一个笨蛋美人,学半个月素描都不会,后来外公把他塞给我。”
说到这,他又停住,抓住路过的一名服务员,要来一听冰可乐。
估计是辣到了,余苏南见他脸色微红,眼尾也忽然变红,像是染上层胭脂。
他拉开易拉罐,仰头往喉咙里灌饮料。
随着他吞咽的动作,细巧喉结不停上下滚动。
浓郁的火锅味下,余苏南闻到股很淡的花香。
看来辣得不轻,信息素都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江温辞放下饮料罐:“我操,这家火锅店的辣度不太稳定啊,我上次来点的中辣都没这么辣。”
就算坐在空调底下,他鼻尖也被辣出一层细汗。
从余苏南角度看过去,江温辞双唇像是染了层水光,湿润光泽,还微微红肿着,看着就引人犯罪。
“别吃辣锅了,煮越久越辣。”
余苏南视线每落一个地方都是光明正大,说话时,他目光刚从江温辞唇部离开。
那种缓慢又意味深长的打量。
江温辞下意识舔舔唇瓣,感觉好不对劲。
好像有一道细微电流,猛地爬过脊背。
具体怎么不对,他又说不出。
毕竟他是个毫无经验的纯哥,要是林声扬在,指定能一眼辨出——
我操余苏南这眼神好不清白!
余苏南用漏勺把高汤锅里的肉捞出,悉数夹进江温辞脸下的小碗中。
随着一系列照顾味十足的动作,他兴味盎然地问:“然后呢?那个特别笨的小孩。”
“我在京安只待了一年不到,断断续续教他半年,”江温辞道,“大家都说那小朋友不太合群,但我觉得他好粘人。”
夹起一片毛肚,没入浓汤中。
江温辞看着翻滚的汤花,等待毛肚烫熟的过程,稍作感叹:“他好像挺喜欢我,可我连他叫什么都忘记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绘画这条路上走得怎么样。”
话落,空气静滞片刻。
远处人声喧杂哗闹,筷子偶尔敲碰到锅沿发出轻响。
这一方空间忽然安静下来,与喧囔的环境格格不入。
“磕噔”一声,余苏南把金属汤勺轻轻搁在锅边缘:“他早就放弃了。”
江温辞:“?”
余苏南把盛出来的小碗骨汤慢悠悠推到他面前。
眸子一扫,浅浅瞥过他的脸,轻描淡写道:“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怎么知道?”帮忙挪过那碗汤,江温辞好奇怪。
余苏南靠回椅子,语气不咸不淡:“猜的。”
“......”
江温辞扶着碗,正打算喝口汤,听到这个熟悉且不靠谱的答案,抬起眼:“你能换个说法么?这么会猜你怎么不去给人算命?”
接下来那句音量放低,像是自言自语:“我家大门密码你丫的都能猜到,干脆去买彩票呗,准中。”
余苏南被他弄得没脾气,又无奈又想笑,眼神命令:“喝你的汤,算命和猜密码也就只在你身上有用。”
江温辞本来就准备喝汤,听到余苏南这么说,已经埋下去的脸扬起,非要嘲讽回来,哼笑一声:“哦,原来你就这点能耐。”
“......”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多小时。
江温辞回到家,翻看手机,发现七点半给宋逸心发的消息她还没回。
便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无人接听。
江温辞只好暂时作罢,放下手机,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接下来几天,江温辞提前辞去洗浴中心的兼职,日子过得格外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