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叶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眼见躲闪不急，却见对方忽然僵在原地，一支冷箭穿透胸膛，夺走了他的生机，血渍溅到时叶声的面颊上。
张祥的身体摇晃了两下，蓦地倒下去，露出身后抬着弓满面冷漠的楚城寒。
时叶声怔怔抬手蹭了下脸，看见自己指尖上沾的血，没等回过神，楚城寒已经抬步走上前，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却是对着地上尚未死透的张祥道：“朕谅你是先帝的乳娘，因而才留你一条性命，你倒是自己不愿珍惜。”
“哈，”张祥喘了口气，奄奄一息，看着居高临下的楚城寒哑声问，“陛下在哪里？”
楚城寒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死了。”
“在地府等着和你们团聚。”
他将视线收回来，显然更关心时叶声有没有被吓到，转手将弓扔到地上，揉揉对方的脑袋。
时叶声仍一副呆呆的模样，头一次见人死在自己面前，法治社会来的人总有些难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死在刀剑利刃下，让他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人命总是轻贱，轻而易举便会死在强权中。
他没来得及多想，脑袋上那只手用了力，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带着他往院外走。
时叶声挣扎了一下，忽然闻到一股清淡的芍药香气，心绪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忽然宁静下来，对杀过人的男人的恐惧也淡下去，没再乱动了。
楚城寒没带他回寝殿，他脚步不快不慢，像是照顾时叶声的体力，只是揽着他肩的手收得很紧，像是担心把人弄丢一般。
时叶声看着整个皇宫大差不差的小径和景致，看得晕乎乎记不清来时路，也不敢将自己跟丢了，恐怕会在这里迷路一整日，于是下意识拽进了楚城寒的衣袖。
楚城寒面色严肃，边走边道:“甘露殿暂且住不了，还有一个人没找到。”
时叶声没听懂:“啊？什么？”
“没事，”他碰了碰对方的脸颊，状似安抚，“很快就安全了，等找到他，杀了他就好。”
于是他又被安顿到另外一个宫殿，殿中许久不曾住人，只粗略扫洒了一下，也没安置守卫，看来没打算让他久住。
时叶声坐在榻上，天色已经有些暗，楚城寒给他点了一盏烛灯，光线不是很明亮，从殿外看就像无人居住一样。
楚城寒将他留在这里便要走了，临走前嘱咐道:“别乱跑，若是来人便将烛火吹灭别说话，夜里若是害怕——”
他话没说完，忽然起身往怀里一掏，抱出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白猫，放到时叶声膝上。
时叶声轻轻“啊”了一声，“小猫。”
就是太小了，感觉才刚刚断奶，楚城寒从哪里抱来的？
“那天去找你的路上，”楚城寒低声道，“嗯，看见一只野猫从墙外钻进来，身后跟着几只磕磕绊绊学走路的小猫，顺手就给你抱回来了。”
“那日是哪日？”时叶声有些茫然。
“藏书阁。”
“哦，”他摸摸小猫的脑袋，轻声自语，“母亲忙着搬家，你却把人家孩子偷了。”
楚城寒笑起来，“那改日再去寻它娘亲道个歉，行么？”
他不敢久留，夺位之后先帝逃走失踪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大燕，他没让外人知道时叶声在自己宫中，本就树敌过多，担心寻仇的找到甘露殿去看到时叶声会找他的麻烦，只能先将人放到偏僻的地方安置着。
楚城寒很快便走了，他反身要关门，却忽然瞧见时叶声掩在屏风后的影影绰绰的身影，烛光下那道影子被拉得纤长，隐约知道他正隔着屏风望着自己。
楚城寒攥紧了拳头，半晌还是合上了门，将所有光线和活人的气息挡在殿门之后。
时叶声不能留在大燕，他不属于这里，没有亲人朋友，漂泊无根，总是孤独。
回家去虽然父母也已经不在，但好歹还有关心他的朋友，至于那些败类渣滓……
时叶声的心性要比所有人想象中的坚韧，像艰难生长在冬日的春花，无论如何都能扎根深土中，让自己站起来，活着。
所以那些人无法让他过度沉湎和纠结，也不会过度陷入困境，他是一朵孤芳自赏的花，说起来大约从不在意外界的目光和看法。
那里才是适合时叶声生存的地方，而不应该一直处在危险的境地里。
只差一个人了，楚城寒想，只要找到他，杀了他，让这个封闭的时间怪圈从源头处坏掉，或许还能绝处逢生。
所以，他要杀掉那个已经逃走的阎生。
*
“别咬我。”
“喵。”
“好吧，那你咬吧。”
时叶声对小猫的耐心永远用不完，任由小猫用他的手指磨牙，有一点点痛，但能让他保持些许清醒。
他被楚城寒从自己住的寝殿塞到了另一个像冷宫一样的地方，阴森森的无人居住，也没有别的人在，只有自己和猫。
看来皇帝也没那么好做，楚城寒是气运之子都那么费劲，还要警惕有人放冷箭，得亏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小皇帝，否则以他的能力，恐怕活不了几天。
楚城寒对他其实还挺好的，再加上先前已经发生过关系，总觉得暧昧，时叶声自己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思，甚至觉得对方好像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小皇帝本人了。
他那个时候和那个叫张祥说的话听起来就很奇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感叹张祥是个女人还是该思考话里那个“陛下已死”指的是谁。
总不能是小皇帝吧。
时叶声心不在焉逗着猫，忽然想，好像确实只能是小皇帝。
他猛地坐起身来，终于想起来找系统:“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不去了啊，”系统崩溃道，“时先生您先别着急，您别慌。”
“我不慌。”
我就问问。
他觉得系统可能比自己更急，忍不住安慰道:“没事的，毕竟人工智能这种东西总是没有人脑和情感那么复杂，不能完全预判一个人的行动的。”
“我不是人工智能……”系统道，“您先保证存活。”
“先定一个小目标，活着。”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道很轻的动静，若非殿中实在安静，或许很难被人察觉。
时叶声心跳骤然加快，迅速吹灭了烛灯，抱紧了怀里的猫。
果然，停顿了片刻，脚步声轻轻响起，辨认不清距离和方位，但仍然能被捕捉到。
时叶声摒住呼吸，后脊僵直，缩在榻上一动不敢动，只听着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
然后，殿门轻轻被人推开，在深沉黑夜中发出“吱呀”的响动。
怀里小猫“喵”了一声，那一刻时叶声脑袋骤然一空，头重脚轻起来，没能抱住怀里的猫，叫它霎时蹿了出去，顺着门缝一钻，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门的动作停了一会儿，片刻后时叶声听到了门被掩上的声音。
他长长松了口气，裹紧了被褥，同系统道:“下次，别立flag。”
系统安静如鸡。
他很困了，一整日过得玄幻，又有些害怕，但在身体的疲惫驱使下恐惧的情绪也没办法阻止他睡觉。
时叶声将自己卷进被子里，打个哈欠，头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后半夜疾风骤雨，他睡不安稳，总是做梦，梦见自己高考前住的小屋子，楚城寒和他一起蜗居其中，家虽然不大，每日的生活都平平淡淡很普通，但却足以让自己感到温暖和快乐。
时叶声忽视掉光怪陆离的周围景象，只望着面前的楚城寒笑。
心想，这人长得着实英俊，古装和西装都好好看。
能睡到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他嘀嘀咕咕，被人捏了鼻子，呼吸不了很快便醒了，睡眼惺忪又略带不满望着梦里出现过的男人，嘟囔道:“做什么啊。”
“说什么梦话呢？”楚城寒轻笑着问，“什么好大的便宜。”
时叶声困得要死，翻身又要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楚城寒教育他:“贪小便宜要吃大亏的。”
脑子里各类等式忽然动起来，扑头盖脸砸下去，砸得他清醒了些，一头雾水想，老话说吃亏是福。
贪小便宜吃大亏，等于贪小便宜吃大福。
他想，不愧是我，果然是天才。
想吃大福的时叶声又转过身来，两只手抬起搂住楚城寒的脖颈，将人拽近些许，“啪”地重重亲了对方一口。
楚城寒顺势与他缠绵了一会儿，低声道:“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吗？”
时叶声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小孩。”
夏夜殿中温度不低，他被蹭得有些热，没一会儿便开始推拒男人的亲近，挣扎间闻到了一点点血腥气。
他动作没什么遮掩，楚城寒一瞧便知，捏他鼻子道:“那么灵光，小狗变的？”
“杀了个人，”他俯身亲吻时叶声的面颊和脖颈，之后滑下去吻他的锁骨，说话时呼吸还会落在皮肤上，惹得他阵阵战栗，“他已经死了。”
“今晚那个人？”
“是，”楚城寒又吻他的唇瓣，“吓到了吗？”
“还好，”时叶声喘了两口气，“小猫跑了。”
若不是小猫忽然逃走，或许自己就要惹上大麻烦。
他还有些好奇，强忍着身体上的颤抖，颤着声问:“那个人是谁啊？”
“想知道吗？”
时叶声唇瓣动了动，想说话，却没等开口，突然听到了系统的尖叫。
持续了很长时间。
阎生死了。
作者有话说:
阎生发现主人被换，半夜来杀人，被楚城寒提前预判。
两下就把时叶声的任务“解决”了。
楚城寒已经发现了时叶声的本质，不能看他的外表断定这个人的想法，指不定脑子里在惊涛骇浪想什么车速极快的东西。
遇事不决，亲就对了。
明天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