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他手腕的手越发收紧，应当是用力了吧，时叶声如今脑中乱糟糟的，连自己说了什么其实都不曾听清楚，只是想到了便说出了口，也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变化。
只是系统催促得厉害，他已经失去的思考的能力，只想要早些将任务完成，好就此远离系统和任务的束缚，这样就不会太难受了。
时叶声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楚城寒的手，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楚城寒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嗓音沙哑，近乎咬牙道：“你当真要去找他，非他不可？”
“我若是死了，”时叶声却转了话题。又问了先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我若死了，你怎么办？”
“与你无关之人你何必总挂念在心上！时叶声，他是外人的狗与你何干！你若不曾插手他的事又怎会有性命之忧！”
“……”
时叶声呼吸颤抖起来，难以自抑，愣愣动了动唇瓣，无声重复了一遍:“外人。”
原是楚城寒一直将自己和小皇帝分开来看待的么，所以在阎生心里，自己也不过一个外人罢了。
系统任务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就是飞蛾扑火一般去救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么？
为什么要丢下楚城寒去找一个外人？
时叶声自己也答不上来，他知道自己好像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系统催促他保护阎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要不断地抹掉自我，放弃他真的想要的东西。
活着，回家，然后呢，回到那个虚假的世界里吗？
那楚城寒怎么办？
时叶声反复问过楚城寒，若自己死了，他该怎么办。
原不是向楚城寒要一个答案，而是灵魂在挣扎着询问他自己，真的舍得么？
舍得离开吗？舍得放手吗？
“不舍得……”他唇瓣颤抖着，睫羽急促栩动，同楚城寒直直对视，自语道，“我不舍得。”
对方黑沉的瞳眸中映出春夜的月色和自己的面容，像是将他完完全全装在了心里。
他不应当将情意拿出来细细清数，数不清的，也不能依据做过的事情来评判爱意的深浅。
他犯了很大的错误，时叶声本以为那三次利用足以说明楚城寒对他的爱不够，他怕楚城寒陷得太深，等到最后他走了，对方恐怕无法抽身。
所以他不敢说，没有说过自己的情意，只有似是而非、欲拒还迎的行动，妄图这样便能让楚城寒及时止损。
可是他贪心了一些，他贪心不足，他从楚城寒那里拿到了爱，食髓知味，于是明知不该，他还是沉在其中，无止境地从对方那里汲取爱意。
系统好像又开始闹了，时叶声脸色苍白，额角生了细密冷汗，什么都听不清楚，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他只是闭了闭眼，抓住了楚城寒的手臂，毫不犹豫倾身过去咬住了对方的唇瓣。
骤然间，刺耳警报声夹杂着系统的话音在脑中交错响起，刺得头疼欲裂，痛意瞬时蔓延而开，整个身体自骨肉到皮囊都在发痛。
时叶声额角青筋凸起，抓着楚城寒双臂的手剧烈颤抖，却仍不见他松开手，反而用了力，紧紧地抓着，像是永远不想要松手。
他不舍得，他不甘心，他想要长久的爱恋与陪伴，而不是转瞬即逝似是而非的暧昧与幻象。
系统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无机制，更像是触发了其他的东西，变得陌生起来，一字一顿道：“请勿恶意破坏世界剧情。”
“世界检测中......检测到外来宿体入侵。”
“检测到外来宿体入侵。”
“检测到——”
“别说了，”时叶声额上还挂着冷汗，冷清却已然平静，像是压根没将脑中聒噪的系统放在心上，也像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一般，轻声自语，“别再说了，很吵。”
楚城寒似乎还愣在方才的吻中，愣愣与时叶声对视，后知后觉碰了碰自己的唇瓣，“小时......”
但爱人似乎又一次陷入到了自己触碰不到的世界之中，时叶声视线落向虚空，再不似平日那般毫无情绪，带上了凌冽的寒意。
“你不是系统。”
“......”
“你是什么东西？”时叶声追问道，“系统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来完成任务，让一个本来应该死去的人活着，不会将我视为外来入侵者。”
脑中的声音彻底消失，如今也清醒起来，蓦然想通了很多事，时叶声没打算等对方的回答，继续道：“我猜，你应当是类似于维护世界稳定的某种监察者，你的工作与系统冲突，系统催促我去寻找阎生，是因为剧情已经快要走到了阎生死亡的节点。”
而他反抗了系统的要求，他做出了相反的决定，因此被监察者所察觉。
脑中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要试图掩饰，答非所问道：“即将清理外来入侵者——”
话音刚落，一道冷箭忽地从身后射来，楚城寒反应要比时叶声快很多，一把便将人捞回怀里，躲开了忽然射来的几箭。
他方才从皇城赶回来，身上还带着血气，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号炮，闪躲间便将其释放而出，烟花轰然间爆发在天际。
时叶声怔了怔，被楚城寒单臂抱起，男人脚下步子走得快，转眼便将他放到了草垛之后，嘱咐道：“别乱走，等我回来找你。”
他作势要走，时叶声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拽住他的衣袖：“等等，我知道是谁——唔！”
脑袋忽地一阵刺痛，痛得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又缓缓恢复正常。
又是不能说出口的话么？时叶声捂着脑袋摇摇头，身体像是即将要失去控制，咬着牙艰难开了口，“李尽风，太后，突 厥。”
顿了顿，他又道：“小心。”
楚城寒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时叶声怔怔望着他的脸，后知后觉转开视线瞧他的手指，借着月光瞧见了对方指尖上的血渍。
他迟钝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果然是他自己的血。
军营中的将士收到了作战的信号，早便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军队从营中涌出，顿时兵戎相见之声不绝于耳，喊杀声响彻云霄。
楚城寒攻上皇城时太后已经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应当是谁向她透露了自己的计划，他当即想到了李尽风，知道李尽风不是真心想要与自己合作。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时叶声，但仅仅只包括从前的那个小皇帝，而不是他的小时。
若是李尽风也发现不对了呢？
楚城寒从一开始便没有放松警惕，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果然叫他撞上了太后和李家的埋伏。
时叶声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状，也不觉得疼痛，他眼前有些花，只隐约看见楚城寒担心的面容，想让他不必忧心自己，开口时却感到喉间滚烫液体涌上，源源不断顺着唇齿喷洒而出。
楚城寒慌张不安，小心翼翼擦拭着对方唇边涌出的大滩血水，之间忍不住地颤抖，像是被利爪紧紧扼住了心脏，疼痛难忍。
时叶声胸膛剧烈起伏着，耳畔一阵嗡鸣，却是抓住楚城寒的衣襟，用力将他向外推，哑声道：“去。”
“快些回来。”
楚城寒狠狠闭了闭眼，摸了摸时叶声的面颊，拔剑转身奔赴战场。
时叶声紧绷的脊梁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蜷缩起身子，痛得浑身发颤。
脑中的两个东西似乎在做什么争斗，电流声不断从脑海中划过，如同接触不良一般断断续续，半晌才听到熟悉的语气响起来，焦急道：“时先生，阎生现在就在李尽风手上，李尽风正挟持要挟你出面，时先生只要露个面便好了。”
“小皇帝究竟在哪里？”
“......”
时叶声语气淡淡，“你若不说，我没办法应对李尽风，到时候阎生或许还是会死。”
他追问道：“我不是魂穿来此的是不是？这是我自己的身体，那个监察者之前没发现不对，是因为小皇帝不在这个世间，我顶替了他的存在，你让我不要崩人设，让我在既定的剧情点按照原本的路线走剧情，都是为了不被监察者所发现。”
“所以，小皇帝究竟在哪？”
“......”
时叶声又不想等它的回复了，他没了耐心，从草垛之后望过去，大片混乱的人群里，看不清楚谁是谁，连楚城寒在何处都瞧不见。
他头晕地厉害，抓住了先前楚城寒留在他身边的短剑，忽然听见系统道：“时先生请看两点方向。”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果然瞧见两个模糊的人形，辨认不清楚，“这是既定的剧情，时先生只要同李尽风做了交换，将阎生换出来，便可以完成任务回家。”
系统小心翼翼试探道：“时先生不是一直想要回家吗？这是最后一个剧情点，只要完成便能完成回家，否则将会彻底死亡。”
时叶声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再次望过去。
系统或许在骗他，那二人陌生到了极点，就算已经许久没有见面接触，但总不至于连身形和细节都会记错。
这分明不是阎生和李尽风。
时叶声的注意力早已偏移，在人群中寻找楚城寒的身影，系统现下也不方便催促他，惩罚系统也没了存在的必要，反正也威胁不到他，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在意。
他只是盯着楚城寒的身形瞧，担心对方受伤。
系统急得团团转，絮絮叨叨在他脑中说话，“时先生，很简单的，真的不算麻烦，就一会儿便好了，任务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不要轻易放弃。”
话音刚落，时叶声忽然瞧见远处山崖上攒动的人影，蓦地睁大了眼。
是弓箭手。
时叶声忽地感到后脊发凉，紧紧盯着弓箭手的动作，果然瞧见对方箭头直对人群中的楚城寒，倒真是冲着他来的。
楚城寒被缠在战场中，无暇顾及，若这一箭射出恐怕躲不掉。
时叶声脑中一片空白，来不及深思，猛地将手边短剑拔出，直冲着那两个陌生的人影身后跑去。
弓箭瞬时转变了方向，指向了他。
“时先生！”系统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快住手！阎生还在李尽风手里！你会死的！”
死便死了，若是弓箭手向他放了箭，楚城寒便能发现对方的存在，才能有一线生机。
时叶声什么都想不清楚，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东西，只抬起了手中的短剑，狠狠向着面前男人背后刺下。
刀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短剑从身后刺穿了男人的心脏，甚至划伤了另一个人的后背，两个人似乎都不曾注意到时叶声的动静，也太低估了他，对他放松了警惕。
被捅穿的男人怔怔转过身来，面上马赛克涌出大块大块红色色块，而后血水滴落，重重砸在地面。
他倒了下去，露出身后的一身玄衣的陌生人，并没有什么被挟持的模样，他们一起骗了时叶声。
时叶声喘息着，耳畔一阵嗡鸣，像是隔了一层水幕，听不太真切。
只隐约听到系统说：“恭喜时先生，系统任务已完成，请选择适宜时间脱离世界。”
他脚下踉跄了两下，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上，颤着手抚上心口，摸到了刺穿胸膛的那枚带着血的箭尖。
作者有话说:
死遁倒计时ing
周二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