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史提夫教士,教士!您怎么了?!快,快来人啊!史提夫教士突然发,发那个羊颠疯了!救命,救命!”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在软禁威兰堡一行人的偏僻屋舍里响起,瞬间惊动了守卫者们。

  “发病,不是发羊颠疯!”纳顿翻了个白眼,呲牙示意。

  “嗐!这不是听起来更吓人么!”托德无所谓地咧咧嘴,觉得自己很有随机应变的演员本能。

  “教士,麻烦您咳咳,形象点。”

  纳顿只能赶紧对原本躺在地上,一脸灰白,满头“冷汗”,捂着肚子死气沉沉躺在地上的史提夫提出新要求。

  史提夫脑门的青筋一蹦蹦地直跳,听到门外已经脚步声和喧哗声已近……还能怎么办?

  他一横心,闭上眼,嘴一歪,强壮悍猛的身躯就如同野牛发情一般,在地上猛烈抽搐起来,屋里顿时尘土飞扬。

  FxxK!

  为了这个逃脱计划,他的教士形象都毁完了!

  自从与男爵分开,威兰堡的几个人商议过后,又整整耐心等了一天,从天明又等到了天黑,还是没有一点舒阳他们的消息。

  作为小团体的“智囊”、“参谋”,纳顿骑士认为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找机会逃出去。不然万一卫骑团的家伙们真要对舒阳和傻小子下手,他们这么傻傻等着,怕是等到成年礼结束,男爵大人的小身板都凉透了!

  作为了解一点马修“替身”计划的知情人,史提夫并不敢将这桩“可怕的”阴谋告知两个同伴,事实上,他对马修那个计划的成败也持相当的怀疑态度。

  但是他相信,如果卫骑团的人真的打算实施那个计划,至少在国王的成年礼前,男爵大人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管计划是成功还是失败,甚至只要等到成年礼开始,男爵大人的生命估计就像是深秋的寒蝉,朝夕难保!

  哪怕他吐露自己的身份——哦,光明神的脚丫子,一个乡下男爵在王都能算得上是根菜嘛?!

  所以,他绝对赞同纳顿的计划,必须跑出去,至少还能为男爵大人寻求一线生机!

  鉴于这间偏僻屋舍的门里院外,他们已经见到了好几拨巡逻守卫的士兵,看样子看管并不松懈。想要和起码两个小队的守卫硬怼,史提夫几个虽然对自己的武力挺有信心,但确实也没把握在卫骑团大部队赶来之前,把这些守卫都干掉。

  何况,原本只是软禁,说不定还有和缓的余地,万一在人家的地盘上弄出人命来,那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智者纳顿捻断了足足三根宝贵的小卷须,才憋出了智取的计划。

  首先,弄出点动静来,比如重要人士史提夫装病;然后,吸引卫兵们上前,让他们把管事的人找来;再然后,凭他们几个的武力,一举擒下管事的人,挟持着去马厩,最好再放一把火——这种事情一向是两位英勇骑士的强项。

  最后,趁着天黑火起一片混乱,抓着管事的人就跑,等到安全的地方再拷问男爵大人的下落,紧急营救。

  完美!

  听上去非常不错的计划,因为执行者的任性发挥,一开始就出师似乎不太利啊!

  好在两个守内门的卫兵还是被成功地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闹什么?!教士他这是怎么啦?”

  “噢!神明啊!教士本来就有旧疾,这几天忧心忡忡又劳累过度,旧病复发了!”

  纳顿一脸哀伤欲绝,配着跪在史提夫身旁哭天抢地,嚎得一脸毛胡子上都是鼻涕口水,惨不忍睹的黑熊精,这副眼睁睁瞅着就要送教士上天国的惨状,让守卫都打了个寒战,悄悄吞了口唾沫。

  “快找人来看看,拿救命的药,叫你们管事的人来!无论如何,做点什么啊!混蛋!”

  托德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揪着那个守卫的衣领咆哮道,口水几乎都给人洗了个脸。

  “放,放开!你们等着。”

  那个守卫有些慌张地喊着,掰开熊爪,和同伴低声商量了几句,很快就有一位守卫走开,匆匆跑了出去。

  托德一转脸,喜形于色,差点露馅,纳顿还来不及掩饰,地上抽搐得正欢的教士一个扫堂腿飞踹,黑熊精一声惨呼,砰地跪倒在地,呜咽着又嚎了起来。

  还没等托德飙着痛楚的眼泪好好嚎上几声,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从围墙大门处传来。

  其中有一道脚步声与众不同,沉重、刚健又带着一种机械一般的强硬,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坎上,让人压抑。

  纳顿感觉到了一种凌厉的威压,他寒毛直竖,瞬间挺直脊背,牢牢盯住了来人的方向。

  金色鬃毛一般的卷发,配上那道挺立昂然的军人身姿,他瞬间就认出了来者——卫骑团的骑士长,凯法。

  不对,凯法骑士长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为来管他们这几个咸鱼杂虾?

  来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难道……是男爵出了事?!

  纳顿微微眯起眼,悄悄摸向腿间插着的匕首。

  卫骑团的人只是软禁他们,为“安全起见”拿走钉锤、长剑什么的长武器后,在几人的坚持下,没有做得太难看——并未搜身,让他们几个保留了一点贴身的“小玩意”。

  踏着独特的规律步伐,凯法很快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垂目扫视,金色瞳仁中的冷冷目光,落在史提夫教士犹如一条大鱼被拖上岸似的,垂死挣扎的粗壮身躯上,盯得后者连抽搐都有些僵直不自然了。

  盯了片刻,凯法骑士长抬目望向纳顿,开口道:“……舒阳助教,目前正在参加国王成年礼的礼仪培训,他将作为国王的特别嘉宾,参加此次仪式。

  受舒阳助教的委托,我将他的情况告之你们,并请你们于明日上午7时,随同我们去观礼。

  观礼之前,舒阳助教应该能和你们见上一面。”

  他就仿佛是饱食过后的狮子,目光掠过那些在它身前经过的动物们,懒散却冷酷地估量着后备猎物的肥瘦。

  骑士长目光看向已经变得偶尔一抽的教士,沉声问道:“那么,史提夫教士,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哦,哦!好多了,感谢您的关心,我这老毛病说犯就犯……”史提夫虚弱地睁开眼,被纳顿扶着半坐了起来。

  “神明保佑您健康。希望明天能准时看到几位。”

  凯法骑士长微微一颔首,带着手下迅速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走出了视线,威兰堡的三人众才齐齐喘出口大气来。

  托德重重喘了几口气,冲着凯法离开的方向,狠狠出两根毛茸茸的中指,转头悻悻问道:“不是说计划……”

  纳顿夸张地张开嘴,惊讶道:“托德,我以为你明白,只有活的骑士才讲忠诚和骄傲!死的……哈!”

  史提夫教士无比赞同地点点头,决心索性再等一晚看看,反正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日,神明们已将秋霜布于人间。

  被塞尔丁人肆虐过后的王都,为了迎接国王成年礼的到来,耗费金钱与劳力,被清理打扫干净后装点一新。

  直通往塞伦特宫的光明大道两侧,传说中神明最为喜爱的常青萘树上,结着一串又一串金黄色的小果子,衬着被金色粗缎包裹的树干,显得如此富丽堂皇,犹如天国的街道。

  天色有些阴沉,灰白厚实的云朵层层铺迭在天空中,仿佛压抑在人的心头。

  一阵寒风刮过,陶舒阳瑟缩了一下,拢起自己单薄学徒袍服外头的皮裘——为了王室的脸面起见,马修很慷慨地借给他几件“得体”的衣裳。

  昂然挺立的“国王”陛下,披着银丝织就的灰色礼袍,在余光中看到了年轻学徒的动作,略为不安地微微转侧,银色面具下的灰眸,深深地望向他。

  舒阳赶紧抬起脸,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走到王的身边。

  “请您上马,我就在您的身后。”

  舒阳说完,微微躬身,站到了自己的既定位置。

  一颗心完全控制不住,扑腾扑腾在胸口乱跳。

  [各位亲爱的观众,今天,我将带领你们去实地见证圣恩王国最隆重的典礼之一——国王的成年礼!

  当然,在座的各位和我都明白,所谓的“替身”其实就是真正的国王,但真正的国王现在又傻了,我不确定我们的计划能否瞒过那位摄政王。今天,也许就是一场血腥的征战!

  各位与我同行的战友们,请庇佑我们成功!你们就是我的信仰!]

  陶舒阳双手握着自己的十字架,打开直播室,用华语低声念着,便如为国王的“出征”虔诚祈祷。

  就像圣书中所说的:谦卑,并不丢弃勇敢的心,必将得神明的赐福。

  “舒阳助教。”凯法骑士走到他的身旁,抬手指了指隔街的屋角。

  舒阳抬起头,重重迭迭重兵护卫的街道那一侧,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激动地在挥着手,比起常人高壮一大截的教士身形,让他很容易就分辨出了那是谁。

  “做好你该做的,他们和你一样,很安全。”

  凯法骑士长目光缓缓掠过年轻助教的脸庞,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