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托恩男爵赶到屯边“荒郊”的新猪圈时,几个白石屯的蟊贼已经被早有准备的农兵们拿下了,五花大绑地跪在猪圈的铁闸门前,蔫头耷脑的,双眼紧闭,脑袋上都是白乎乎的石灰粉,偏偏个个都一声不吭。

  大脚正像只展屏的孔雀似的,昂首挺胸地在几个干瘦的小贼面前踱步,一边得意洋洋地自夸:

  “……早就知道你们这帮家伙不消停,我可准备了十七八样的埋伏正等着你们!哼!想偷咱们的宝贝美人猪?做你的大头梦去吧!知道爷爷我的厉害了……嗷!老爷您来了!”

  他转眼看到男爵大人一行,也顾不上骂贼了,惊喜地一溜小跑来到跟前,咧着大嘴报喜:“老爷,这次来的全捉住了,一个没跑!”

  嗯地应了声,陶男爵黑着脸走上前去,正想好好教训一顿这帮刁民,走近一看,他脚步一滞,眉头皱了起来,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转头看了眼大脚:“去弄点豆油来给他们洗洗眼睛。”

  大脚一楞,急道:“老爷,豆油可是好不容易才……”

  老爷买了好多豆子,又是蒸又是煮,还用上了龙骨水车的大石磨,好不容易才从豆子里变出几罐子香喷喷的油,平时都舍不得吃,凭什么给这帮臭贼用?

  “快点!再不洗要瞎了!”

  陶舒阳脸一沉,大脚一缩脖子,再不甘心也只得灰溜溜地去取油了。

  乡里乡亲的,再讨厌可恨也不是抓住了狠揍一顿,他倒也没想过让白石屯的人都瞎了。

  看着四个瑟缩的蟊贼任民兵们拎着他们纠结成团的头发,摁到油碗里洗尽眼睛里的石灰,老的老,小的小,瘦的瘦,都还是一声不吭任人蹂-躏的模样,陶舒阳倒是被他们气笑了。

  怎么着?偷东西的反倒在苦主面前卖惨装死了?

  眼前这四个:

  一个是半老头,头发胡子都花白了,干瘦得像枚枣核,一脸苦相;

  两个年纪轻点的,也是瘦得肋骨可见,破衣烂衫;

  最后一个索性是未成年的孩子,手脚跟柴棒子似的,黑黢黢的脸颊半点肉都没有,两只眼睛本来就显大,这下子又是被洒石灰,又是油洗手搓的,红肿得跟ET似的,眼皮都快半透明了,一脸的泪水鼻涕石灰糊糊,太吓人了!

  “怎么想着偷猪来了?这阵子薅的玉米还不够填你们的肚子吗?谁让你们来的?就你们那点心思,还敢打我宝贝猪的主意?”

  男爵大人冷笑一声,坐到大脚殷勤搬来的椅子上,开始审讯。

  四条死狗闭着红肿的眼睛,个个一声不吱,那个小的听着男爵的话声,肩膀一缩,开始发抖。

  油盐不进啊?

  直播室里观众们也开始鼓噪,纷纷要求男爵大人严打,绝不能惯着“我穷我有理”这坏毛病!

  咱托恩爸爸容易吗?到这破地方半年了,连口正宗的东坡肉都吃不上!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领地拉拔成长,这帮刁民还惦记着坑咱的猪,这事坚决不能轻了了!

  陶舒阳眼睛一眯,开始恐吓:“偷一位男爵领主的财物,大脚,你给他们说说,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哈!一个低贱的平民敢偷老爷们的东西,就得被砍手!要是农奴就得被吊在树上风干!如果是奴隶,那就得拖在马后头跑上一圈,把他肠子都给……”

  “够了!”

  男爵大人脸色铁青地捂住嘴,狠狠瞪了一眼大脚。

  直播室里寂静了片刻,顿时弹幕四起,请男爵大人一定要做好基层民众的法制和思想道德教育工作,可不能这么视人命如草菅啊!

  大脚也很茫然又委屈,他背错哪条了?

  屯口歪叉树上老男爵当时吊着的那两个,也就偷摘了林子里的果子,不都吊着风干了,如今骨头都还没被野兽啃光呢!

  陶舒阳看看已经抖成一团的那个未成年小贼,下巴一抬,给身边站的民兵使了个眼色,大声道:“把那个老点的拖出来,挂到树上去!”

  年轻的民兵挺机灵,吆喝着就伸手去拖老头,偏偏动作慢悠悠的,故意还经过小贼的前面。

  “不,不!老爷,求求你饶了老康奈!”他尖声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是,是子爵,子爵老爷让,让我们来偷的!”

  “你疯了,想想你的母……唔唔!”

  那个老康奈惊惶地想要阻止,被大脚从地上捞起一把烂草塞进了嘴里,他涨红着脸挣扎了几下,终于颓丧又绝望地低下了头。

  旁边那两个年轻点的,哪里还敢说话,都软成一团,伏倒在地了。

  事情很简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阴谋诡计,就是隔壁领的子爵领主赫夫,看威兰领这么风生水起的不顺眼,又羡慕嫉妒那些丰产的粮食和种畜,威逼利诱白石屯的打猎好手们来偷东西了。

  当年威兰领老流氓男爵在时,他不敢招惹,恨不得退避三尺免得常常被打秋风,甚至他自己都避到郡城里去了。

  如今神灵保佑,那老流氓被熊一巴掌呼死了,赫夫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地飞奔回巴拉郡的乡下住处,就是等着看那新接手威兰堡的小崽子怎么穷得底掉,然后顺手就捞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屯,顺手么再加几个屯的利息,那就再好不过。

  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得他眼睛都快望出血了,却等来牛屎屯兴旺发达,威兰堡眼见要大丰收的狗屎消息,这还叫人怎么忍?!

  老的收拾不了,这么个嫩生生的小子,他赫夫还捏不死吗?

  于是,白石屯的这帮子穷鬼就成了赫夫子爵投石问路的小石子。

  先把好东西偷抢过来,免得大军压近厮杀时糟-蹋了。

  “歪嘴赫夫?!”

  这个子爵的名头陶舒阳在纳顿骑士的嘴里听到过,按骑士得意洋洋的吹嘘说法,那家伙不经揍,后来听到老男爵的名字都闻风而跑,应该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人物。

  “大军?!”

  “老爷,子爵大人是要,是要攻打咱们吗?!”

  听到这消息,大脚和几个陪着男爵大人审讯的民兵精英都有点慌了手脚。

  子爵啊!那可是比自己家的老爷还厉害的大贵族,还有大军!这,这这这该怎么办?!

  “镇静!”

  陶男爵一声吼,压住了己方慌乱的阵脚:“他有大军,我们也有城管队!再加上民兵,大不了全堡总动员,凭人数也压垮他们了,怕什么?!”

  [戒严!]

  [战时军管!]

  [一个住乡下的子爵,满打满算也不可能拉出几千号兵来,不要怂,就是干!]

  [托恩大人,赶紧再开发几个奶妈法术,再找些雇佣兵来,有T有奶再配上弩-弓、鸳鸯阵,铁定能干赢!]

  [哥哥要开战了,男爵后援团集合!官博、论坛、视频、海报……都给我动起来!]

  [我们的目标是——三天内为哥哥增加一万信仰!]

  一听男爵大人身边即将战起,直播室里轰然炸锅,然后一个个组织紧密的集团开始层层下达各种军令和任务,国家机器开始加速运转,务必要在短时间内攒足信仰值,做好伊卡洛.托恩男爵的战备后勤工作!

  “所有金氏集团下属的企业,都给我为托恩男爵打征战gg!三天内能够提升一个信仰等级的,奖励五十万华币!”

  金大少脑门上还顶着电子器件贴片,拖着一脑袋监测电线,盯着视屏上的画面,杀气四溢地下命令。

  “所有信统局人员!除了无法中止的实验,全部都给我去为男爵大人刷信仰值!”

  骆院士满面严霜,迸发出一声发自灵魂的怒吼,整幢楼里的科研人员顿时狼奔豕突,加入各自的刷信仰派别,为男爵大人的信仰池而努力奋斗。

  信统局的所有研究都是基于男爵大人与地球的联系之上的,要是没了男爵大人这个宝贝……那还研究个鬼!

  看着直播室里信徒们开始紧张地为自己这边的战争开始奔走,陶舒阳有点小紧张的心弦反而奇异地松了下来,背靠几十亿人民的大山果然比自己单打独斗幸福太多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没听说过隔壁的歪嘴赫夫有什么了不得的战绩,更没听说他从哪里拢了什么大军来,可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何况还是个一心想咬自己两口的恶邻?!

  威兰堡的军管开始了!

  城管队“侦骑”四出、商宣部各处打探,连儿童团都用上了。

  伪装钻林子、混进巴拉堡乡村、压着白石屯的小贼窥视打探……各种消息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结果让临时成立的前敌指挥部总司令大吸一口凉气,憋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赫夫找了三个雇佣骑士?又弄来了一套全身甲?然后,集合了足有五十二个士兵,包括农奴,正在他的破城堡里枕戈待旦,说是要?”

  “抢光咱们的麦子和猪羊,还有牛和鸡!水车也要、工人也要、统统都要!”

  口齿便给的小董与男爵大人同仇敌忾,忿忿然破口大骂:“那个歪嘴赫夫还说了,连您都要抢了去,捆起来要赎金!不把威兰堡整个囫囵吞给他,就要饿得您求饶!”

  西大陆贵族之间的战争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方可以俘虏另一方,并要求与身份相应的赎金,但是绝不能虐待折磨一个有贵族身份的人,这也是对所有贵族阶层的保护。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有成为别人阶下囚的那一天。

  “天气快凉了,昏了头的歪嘴赫夫子爵大人也该清醒清醒了!”

  男爵大人咬牙切齿地悠声道。

  加上仆从和农奴都不到一百个的乌合之众,是哪个神灵给这蠢货足够的勇气,让他来捋威兰堡的虎须的?!

  如今的威兰堡正式加严格训练的后备城管队员就有二百人,各屯抽上来隔三岔五轮训的民兵就有五百人!

  那蠢货哪来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