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沈母试图从儿子的摇头中，猜出要表达的含义，“不想跟妈妈说，还是……你也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男生？”
“我……”沈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期期艾艾说道，“我不知道。”
沈母并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乖得不行，除了学习之外，基本上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
她以前想着，现在的孩子课业压力大，专心学习挺好的。
但是随着年纪增长，儿子身边的朋友数量不仅没有变多，反而却来缺少，参加的社交活动也寥寥无几。
她和丈夫不止一次担心过，儿子太孤僻的话，等毕业进入社会后，会极其不习惯，甚至与社会脱节。
严重的话，心理上还会出现问题。
所以在上了大学后，她和丈夫非常鼓励儿子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支持他交不同的朋友，甚至是谈恋爱。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刚上大学不久，不仅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男生。
哪怕她再开明，也无法做到对儿子小众性向欣然接受。
其实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也试着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只是这总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她想知道儿子到底是抱着新奇、或者追求时髦的态度，还是真的喜欢同性。
“宝贝，你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江临月，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生？”沈母语气温和地问道。
这两个问题，乍一听很像是一个问题，但其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如果沈然回答喜欢男生的话，那就可以确定他的性向是喜欢同性。
如果沈然回答只喜欢江临月的话，那么有可能是性向还有没固定，如果以后分手的话，他有可能会找女生。
其实第二种的几率非常小。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心智不够成熟的未成年身上，而且是被心怀不轨的年长同性诱拐，导致性向发生改变。
但身为母亲，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异于常人。
那样的话，不仅会承受更大的压力，感情也会面临更高的风险。
沈母这边都劝说自己接受儿子异于常人的性向了，沈然仍旧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她已经将问题问得这么细致简单了，怎么儿子还不吭声？
沈母不免有些焦急，催促道：“宝贝，你到底喜不喜欢江临月，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我……”沈然两只手握住膝盖，整个身体绷得挺直，眼眶也有变红的趋势，可见他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我……不知道。”
沈然确实不清楚，自己对江临月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而且江临月还是男生，根本无从对比，哪里能答得上来。
沈母听到儿子始终不给出正面回答，除了更加心急外，也隐隐觉得儿子有点渣。
便叹了口气，直白地问道：“既然你不喜欢江临月，为什么会和他接吻呢？”
“？？？”沈然陡然睁大眼睛，被这离谱的质问震得呆立当场。
“你们……”沈母尽量压着脾气数落道，“还是在医院里接吻，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也是沈母非常生气的一点。
儿子不仅谈了个男朋友，还和对方在公共场合里进行亲密行为。
虽然严格来说，封闭的病房不算公共场合，但是护士医生会随时进来，还是病人住的地方，在里面谈情说爱，简直是没有公德心。
沈母很担心谈了男朋友后，乖巧听话的儿子会往离经叛道的方向而去。
“我们……”沈然知道这个误会不解释的话，就完蛋了，于是仅仅攥紧双手，努力解释，“没有……没有接、吻，没有……”
可能太着急解释，也因为被误会的是这种事，沈然急得脸颊通红，眼泪也扑簌扑簌往下掉。
“宝贝，你别急，别急。”沈母从来没见到儿子这样的状态，吓了一跳，赶忙从包里找出湿巾给他擦眼泪，嘴上温柔地哄道，“别哭宝贝，是妈妈错了，对不起，妈妈误会宝贝了。”
被柔声细语地安抚了一会儿后，沈然终于不再情绪激动。
他拿过湿巾给自己擦眼泪，委屈巴巴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和江、临月在医院里……那样？”
“我……”沈母以为这个话题翻篇了，没想到儿子又主动提起来，伸手将儿子额前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去，“我是因为回来送身份证的时候，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你们躺在床上，还……头还动来动去的，我就以为你们是在接吻。对不起宝贝，是妈妈思想不纯洁，误会你们了。”
“我们只是……”沈然正要解释实际情况，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那时的举动也很暧昧，便说不下去了。
“只是什么？”沈母好奇道，“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他们当时……
想到用下巴轻蹭江临月头发的美妙感觉，沈然怎么都没办法开口，只好摇摇头。
这种事情急不得，沈母叹了口气：“宝贝，你歇一会儿吧，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先开车回家。”
“……嗯。”沈然点点头，继续默默擦眼泪。
经过了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沈然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
在大众思维的影响下，一般大家都默认自己是喜欢异性的。
沈然从未对谁动过心，更不会随便怀疑自己的性向。
如果在今天之前，哪怕是刚把江临月送到医院后，沈母问他喜不喜欢男生，沈然肯定会坚定否认。
但是经历过被母亲误会之后，他突然发现之前和江临月一起躺在病床上，亲密依偎的行为很不正常。
准确的说，是无可抵赖的暧昧。
别说普通关系，哪怕是非常好的哥们之间，也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他和景元关系够好了，两人除了在篮球场上，为了庆祝赢球击掌撞肩过，连拥抱都没有。
如果、如果是景元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他去磨蹭对方的……
还未想完，沈然便迅速摇头。
那样的画面太可怕了，他才不要那样。
可是……为什么江临月对他做出这样的行为，他不仅不觉得可怕，还有一些些享受呢？
是的，享受。
甚至有些可惜对方贴他不够近……
他们两个几乎抱在一起了，还要怎么近？
沈然被萌生出来的想法，惊得差点蹦起来。
刚褪去红潮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心脏也不可遏制地狂跳不止。
沈然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
沈母一直留神注意着儿子的情况，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扭过头来，问道：“宝贝你怎么了？是车里太闷了吗？我开一下车窗。”
“我、没事。”怕被母亲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沈然靠躺在车靠背上，将脸偏到车窗那边。
他这会儿也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力气，维持端正的坐姿。
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一次，沈然有些模模糊糊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了。
为了验证猜测，他抖着手拿出手机，打开vx，点开和江临月的聊天界面。
第一眼便看到那条被他无视的信息：【老公你真好，亲亲你。「么么哒」】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因为被结结实实吓到了，以至于忽视了当时的内心。
如今再看这条信息，沈然仍旧脸红心跳，不敢直视。
但是……却没再错过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光是看到这些文字，就觉得很开心。
是的。
开心。
心里还不断涌出阵阵暖流，将这份昂扬的情绪，又往上推了一个高度。
沈然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见过别人谈，电视上也看到不少。
此时此刻终于明白，江临月对他来说，非常不一样。
别的不说，听到对方喊他“老公”，他不仅不觉得生气被冒犯，竟然还开心愉悦。
光是这一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原来他喜欢同性。
知道这件了不得的事情后，沈然居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如释负重的感觉。
或者再确切一些，是一种本该如此的感慨。
似乎在冥冥之中，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性向，只是时机没有成熟，不被发现而已。
想到这里，沈然又记起江临月写的那篇小说了。
之前他是因为实在无聊，才点进去看的。
后来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里面的另一个主角后，对这篇小说避之不及，根本不敢再点开看。
如今他的心态又有了变化，便有了想往后面继续看的冲动。
他这时，已经大致相信前世今生这种玄幻的事情。
甚至有些害怕，自己并不是江临月要找的前世爱人。
人心真是叵测。
之前他很怕自己是江临月的老公，如今竟然担心自己不是……
就在沈然刚打开那个小说app，沈母的声音响在耳边：“宝贝，到家了，我们下车吧。”
这么快就到家了？
也对，本来他们找的医院就是离家最近的，又是开着车，当然很快了。
沈然只好收起手机，推开车门。
“怎么眼睛还红着，脸也很红。”沈母又掏出一片湿巾，递给儿子，“再擦擦脸吧，别一会儿让你爸爸看到，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沈母对沈然非常宠爱，沈父更是宠得没边。
要不然也不会把唯一的孩子，养成这么傻白甜的性格。
沈然用湿巾将脸整个擦了一遍后，没有急着跟母亲坐电梯回家，而是叫住母亲，舔舔下唇，忐忑不安地承认：“妈，我……我好像是有些喜欢、江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