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漂亮爸爸>第37章 我的爱人

  36.

  勇哥约莫四十岁左右,个子很高,留着贴头皮的寸头,后背挺直地站在韩枞房子的大门旁边。

  他恰好站在一枚射灯下,高大身躯将暖白色的光挡去大半。

  看见走向他的韩枞和苏骆,他立刻将眼神中的防备和凌厉收起来,然后调整了下站姿,冲二人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不知是勇哥气场太强,给了苏骆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压迫感,还是因为他的出现,意味着那些苏骆不愿回想的往事将会再次被连根拔出,总之,越朝他走近,苏骆越是感到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下摆。

  韩枞一开始并未察觉,和勇哥简单寒暄过后,向他介绍起苏骆:“我爱人,苏骆。”

  苏骆怔住,仰起脸看向韩枞。

  韩枞神情微顿,稍有迟疑地问:“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苏骆在心里说没有不喜欢,其实是很喜欢的,但由于不想在韩枞之外的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会讲话的秘密,便就看着他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都可以”,但韩枞可能是误会了,碰了碰苏骆的脸,说“好吧“,将“爱人”换成了“男朋友”。

  而后对苏骆说:“勇哥,宫先生的心腹。”

  在苏骆面前过分小心了的韩枞,让苏骆感到愧疚和心疼,同时懊恼自己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便很努力地将心中的胆小鬼驱赶出去,壮起胆子和勇哥握了手,鞠躬问好。

  勇哥起先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按照正常的社交礼仪,对苏骆露出个淡淡的笑,然后松手,站在一旁,而在韩枞转身开门时,他忽然靠近少许,冲苏骆做了一串手语。

  等明白勇哥说的是什么之后,苏骆瞬间怔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和“他会告诉韩枞我其实是个骗子吗”在苏骆心中来回切换,苏骆感到十分的煎熬,害怕走进房子里去,面对自己的将会是韩枞的质问,又或许,韩枞会因为苏骆并不那么纯粹、善良,而感到被骗,伤心之下,提出和苏骆分开,不再和自己见面。

  恍惚中,苏骆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看见韩枞站在他很近的地方,眼神中带有苏骆常常会见到的、面对苏骆才会有的温柔、担忧,以及浓烈的爱意。

  苏骆心酸得想哭,害怕自己才获得的幸福一转眼便消失。(更不希望韩枞难过。)

  他脑袋很疼,眼睛也疼,在忐忑、混乱中想,该怎么做,才能让韩枞在得知苏骆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无害的人之后,不要伤心,甚至有些阴暗的进行设想,韩枞气急攻心,不幸失去了曾喜欢过一个叫做苏骆的人的记忆。

  他重新获得了一个人时的自由,不需要再为苏骆瞻前顾后、失去自我了。

  “苏骆,”韩枞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在想什么?”

  苏骆反应慢半拍地看向他,而后摇了摇头,用手语说没什么。

  对视了很短时间,韩枞俯身抱住了苏骆。

  “别害怕。”他把手放在苏骆后背上,用脸颊蹭了蹭苏骆的侧脸,温柔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开玩笑地说,“算命的给我看过,说我身体里有韩信将军的一缕残魂,专治这个世界的坏东西。”

  苏骆心情好了一点,朝他笑起来。

  韩枞有少许失神,趁勇哥没看见,亲了下苏骆的嘴唇,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还疼吗?”

  苏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脸立刻就烧了起来。恐惧,不安,忐忑,也被短暂地烧掉了。

  韩枞的房子是一套四居室,面积很大,格局合理,设计方面是苏骆很喜欢的轻简风格。

  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勇哥神色谨慎地环视四周,抬手让韩枞稍等片刻,从自己带来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台小型机器,面色严肃地在房子里扫来扫去。

  无所事事地呆坐了一会儿,苏骆对韩枞做了个“我去烧水”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厨房门拉上,从橱柜里找出烧水壶,慢慢冲洗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勇哥那句“你不应该骗他”的手语影响,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苏骆手扶着流理台,忽而想起了一桩多年前的往事。

  可能是因为韩枞在身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出现在苏骆回忆里的景象,并不完全是不美好的。(甚至有他过去午夜惊醒时,努力而又刻意地想要留住的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回忆事件也需要讲究时间顺序,与发展逻辑——在想起十三岁那年遇到的两个很好的同学之前,苏骆先想到的是条件不太好,但关系融洽,幸福安定的原生家庭。

  苏骆的妈妈是乡下女人,生性安静,内敛温柔,唯一出格的爱好是唱戏。苏骆的外婆十分疼爱女儿,无视流言蜚语,花掉自己半生积蓄,将女儿送去县城的一个戏班子学习戏曲。成为“台柱“的第三年,苏骆妈妈遇到了苏骆的爸爸,恋爱不到一年,两人便领证结了婚。

  婚后的第四个月,苏骆妈妈有了身孕,再加上那时几乎没有人去戏院里听曲儿了,苏骆妈妈就辞了工作,在家安心养胎,而戏班班主为了生存,接纳了好友建议,将戏班子进行“改革”,更名为“红日演出团”,领着班子里的人从戏院里走出去,专接红白喜事的活儿。

  七岁那年秋天,苏骆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苏骆妈妈便去求原班主也就是现任演出团团长,让她重新回去工作。

  团长看苏妈妈的确可怜,便破例再聘。

  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真的有天赋,苏骆五年级时,便能轻轻松松地唱出《思凡》、《贵妃醉酒》等经典名曲,起先,苏骆是很为自己感到骄傲的,甚至在夜晚辗转反侧时,设想自己将来能够成为戏曲大家,憧憬那一天快快到来。

  升入初一,苏骆某方面的意识忽然觉醒,他感到痛苦不堪,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为了不让大家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开始远离人群,不再和同龄人打闹,与他们保持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

  也许是个性太过怪癖,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渐渐地,苏骆听到了许多只针对他的很不好的评价。

  一开始,同学们讲说“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污蔑苏骆妈妈“水性杨花”、“离了男人就不能活”,断定苏骆妈妈一个寡妇,能让苏骆吃好的住好的,还能买得起课外辅导书,一定是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譬如自己去“卖”,顺便把儿子也介绍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老板。)

  苏骆从小内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善于发脾气,与人争执更是不会,于是便自我劝解:当他们在讲那种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的离奇的、并不存在的故事好了。

  可能是苏骆的“冷眼旁观”生效了,造谣生事者终于不再议论妈妈,然而苏骆还没高兴太久,“娘娘腔”、“变态”的头衔便就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起因是苏骆利用假期和妈妈去唱戏,扮旦角时被同学撞见。)

  这两个词犹如多米诺效应,在校园内引起了巨大风波,发酵了很长一段时间,某节体育课间,苏骆肚子疼请假去厕所,几个男同学便将他围堵在厕所里,命令他脱掉裤子,苏骆不愿意,他们便就拳脚相向地吓唬苏骆:“不脱就送你去教导主任那里去补习!”

  苏骆害怕地哭了起来,一边反抗一边喊救命,但厕所离校园中心太远,再加上是在上课期间,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们,也更不可能会有来救苏骆。

  他们避开苏骆的脸、脖子,和手臂,把苏骆按在地上打了十几分钟,为首的人忽然喊停,说“他皮肤好滑腰好细啊。”鄙夷声只持续了几秒钟,那个说苏骆皮肤好的“老大”蹲下去,看了看苏骆的脸,转头问自己的“小弟”们:“你们觉得他不好看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说好看,也不敢说不好看,而他们正在纠结时,“老大”坏笑了一声,猝不及防地,将苏骆的裤子扒掉了。

  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他跨坐在奋力挣扎着的苏骆身上,对其他人说:“知道怎么操男人吗?”身后的几个人愣愣地摇头,几乎是一致地说:“不知道”。

  “学着点儿!”那人把手塞进自己嘴里,弄湿了自己的手指,一脸兴奋地就要往苏骆身体里塞。

  苏骆感到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进来:“干嘛呢你们!”

  可能一开始她并未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语气是疑惑不解的,但过了三四秒——苏骆神智即将溃散时,她很大声地说了句脏话,紧接着,苏骆身上的人被扯开了。

  苏骆听见那个女孩说:“不想挨揍就都特么的给我滚蛋!!”

  那天是深秋,外面没有太阳,风很重地吹进来。苏骆忘记了自己在的地方是很臭很脏很不卫生的,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他很害怕又很冷地发着抖,怎么都擦不干净脸上的眼泪,觉得自己完了,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正思考要不要自杀死掉,身体却被人抱住了。

  苏骆吓了一跳,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然后看见蓄着齐肩短发的女孩,用自己的衣服袖口在给他擦着眼泪。

  “哇~你好好看哦!”她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又自顾自道,“比我还是难看一点点的。“

  说罢,豪气万丈地拍拍苏骆肩膀:“看在你只比我不好看一丁点的份儿上,以后,我罩着你啦!”

  苏骆恍恍惚惚地点头,瞥见她手臂上的袖章:校园卫生队队长。

  下面的小字是“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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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醒一下:

  苏婷就是前面(第8章 )陈彦明提到的,他那个跳楼的漂亮小姑姑。

  (小柳拿出了她珍藏多年的破碗碗,乞讨海星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