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亭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口袋里的手机忽而响起了来电铃声。
他疑惑地看着屏幕上“陆怀深”三个字,轻轻贴到耳边问道:
“喂?”
“有没有兴趣收购陆氏公司?”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心情似乎不错,连这句含金量极高的话都是用一种十分愉悦的口吻说出来的。
季松亭惊讶了一下,随后蹙了蹙眉,被他这愚蠢的行为无语到,说:
“你要把陆氏公司卖给我?你疯了?这就是你说的脱胎换骨?”
果然,他就不能指望陆怀深那家伙能够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对方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对啊,职场争夺什么的,我没兴趣,公司也管理不来,卖给你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我自己有工作,我那死舅舅留下来的烂摊子,我不稀罕,也不想收拾。”
那头的陆怀深把不屑一顾说的有理有据,伴随着一声爽朗的笑,接着说:
“所以就拜托你啦,亲爱的季总,放心吧,我看过了,谢明淮手里的东西都是顶级的,这绝对是个大礼物。”
“蠢货。”
季松亭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两个字,面色稍霁,羽睫下覆盖的眼眸神色复杂。
他对于陆怀深淡泊名利到这种程度的行为难以理解,但陆氏集团这块大蛋糕自从谢明淮被抓,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收购完不会归还,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难得不像平时那样雷厉风行地做事,而是耐着性子警告了一遍。
但手机那边的人却不耐烦了:“季总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又不是白送你的,我不后悔,你赶紧派人过来签字,早点完事,我不想待在这破公司里了。”
季松亭也只能无奈地应道:“嗯,等着吧,待会我让人过去。”
“快点!等不及了!”
手机那边的声音刚落,他就直接挂断了,眼睛忽然不经意间看见了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季骁打过来的。
对方估计是知道新技术的事了。
也对,这次季氏集团没能成功占据市场,技术和产品方面居然也被横空出世的沈氏遥遥领先,季骁估计气炸了。
其实他也预料到了,季氏这次会在新品发布会损失惨重,遭受舆论压力,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帮助沈氏。
这次的技术市场,是沈氏集团彻底翻盘的好机会,而季氏却不需要。
只要简桉不受到任何一点影响,他怎么做都可以,甚至是看着对方幸福。
和别人幸福……
季松亭眼里的情绪变得异常落寞,他看着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只是放进了口袋里,并没有选择给季骁拨回去。
他轻轻推开门,疲惫地迈入屋里。
“少爷,你……回来了?”
陈妈接过他递上来的外套,但表情却看起来没平时那么自然,转而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
季松亭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脸色怪异,边解开领带边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
“董事长来了,在客厅里,还有他收养的那个义子,也在。”
陈妈的眼睛下意识瞥向客厅的方向,但立马又收回来,压低了声音说:
“但我看着董事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已经等了少爷你一个小时了。”
听到“义子”这两个字,季松亭忽而停下了换鞋的动作,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直愣愣地看着客厅。
陈妈口中的义子就是晏修礼吧。
根据他为数不多的印象,晏修礼五岁时就被季骁收养在身边,这些年一直被安排在国外管理公司,也算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说难听点,不过一条狗而已。
沉稳,乖巧,护主,永远不会背叛。
季骁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儿子吗?
很可惜他季松亭偏偏就是不想被人掌控在手里,做一颗被人随时丢弃的棋子,这样和毫无尊严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少爷,你要过去吗?”
陈妈一直在注意他的脸色。
在季家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少爷跟那个养子天生有种合不来的矛盾,季松亭从小就看不起卑躬屈膝的晏修礼。
“嗯,过去看看,我爸捡的那个孤儿,这么多年没见,有没有出息了。”
季松亭单手插着口袋,眼里的神情似笑非笑,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客厅走去。
看着从沙发后面缓缓走过来的男人,晏修礼如深渊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但这点异样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立马又恢复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嘴角噙笑,微微弯腰,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少爷。”
季松亭旁光扫过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眼,忽地能下意识感觉到现在的晏修礼温和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犀利。
果然越来越像季骁了,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微笑狗。
毕竟从他父亲手里培养出来的人,全是伪君子,哪天说不定就撕下面具了。
季松亭冷哼一声,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说:
“有事吗?父亲。”
“畜牲!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季骁猛地将玻璃杯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愤怒,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他质问道:
“你为什么帮沈氏突破新技术?我让你回公司开会议,你到底去哪了?!”
季松亭对于他的反应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依旧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随后放下杯子,淡淡地问:
“我去哪做什么,你也管不着吧?而且你为什么要派人暗中调查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锐利如箭,仿佛是可以穿透一切,直指本质。
“你早就目中无人,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我还管你做什么?”
季骁黑着脸,被气得心肌梗塞,胸口上下起伏着,原本温和的声音冷厉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次突然反其道而行,居然去帮敌人,季氏也不会在这次新品发布会上大败亏输,更加不会被沈氏抓住机会,让他们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季松亭看着面前满脸怒意的中年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就因为你一意孤行,公司这三个月的努力全部白费!你要怎么赔?!”
空气一瞬间凝结了,变得沉重而压迫,后面的保镖和仆人大气不敢出。
季松亭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不急不缓地开口:“多少,我赔给你。”
听到这话,季骁冷笑了一声,“就凭你那公司?要拿什么赔?”
沙发上的男人什么都没解释,也不反驳父亲的质疑,只是淡漠道:
“赔的起。”
“呵,季松亭,你真有出息。”
季骁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拢了拢敞开的西装外套,严肃道:
“从明天开始,你的公司以及所有在季氏的股份,都先由修礼接管,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季松亭轻缓的神色瞬间一变,也跟着站起身,指着他旁边的人,急切道:
“就凭他?就凭这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你怎么安心把季氏的东西放在别人手里?我不答应!你不能这么做!”
晏修礼微低下头,唇线刹那间抿得很直,垂在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
但他只能忍着,什么都反驳不了。
为什么对方总是看不起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像个外人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融入季家……
下一秒,季骁径直走到另一边沙发,抬手就是重重给了季松亭一巴掌,对方的行为让他这个父亲感到十分寒心:
“畜牲!我养的狗都比你听话有用,再看看你,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去帮敌人夺下市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旁边静静站着的晏修礼表情却比刚才缓和了不少,眸底藏着一丝喜悦,一种被占有的感觉在心里疯狂蔓延。
没关系,别人怎么羞辱他都无所谓,起码他的养父还是护着他的。
季松亭没有躲,不偏不倚挨了那一巴掌,他抬起指腹抹了下火辣辣的脸部,晲了一眼站在沙发旁装无辜的晏修礼:
“想拿走我公司的掌控权?没那么容易!除非你让他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晏修礼连忙俯身,坚定道:“少爷,我不敢,我生是季家的人,死是季家的鬼,我不会背叛你和董事长的。”
对方这句话在暗戳戳指什么,季松亭自然心知肚明,但只是鄙夷地哼笑两声,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季骁简直要被儿子这种我行我素的行为气到吐血,朝着他背影狠狠砸过去一个水杯,玻璃破碎的动静伴随怒吼声响起:
“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晏修礼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扶住他的手臂,“董事长,少爷这次做的确实不对,您也别太生气,身体重要。”
季骁被他搀扶着坐回沙发上,说:“我怎么会养出这种混账儿子!”
晏修礼蹲下身,眸光炙热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承诺道:
“您还有我,我会当您的好儿子,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