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安拧着眉看着坐在客厅里的三个人,神情冷淡。

  傅柏宸揽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如果你不想理会他们,我让他们回去。”

  “人是你放进屋的,现在再赶人,似乎不像是傅先生的修养。”陆时安睨了他一眼,目光从闻君兰有些局促的神情上掠过。

  傅柏宸微微挑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怨念,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听听他们怎么辩解,要是不满意,你再下逐客令也不迟。”

  “辩解什么?”

  陆时安收回视线,眼神有些薄凉的疏离。

  闻君兰望着两人靠在一起说话的举止,心里止不住的难受着。

  自她知道了真相,整个人的思绪混乱着,却也极度的想要见到陆时安。

  因此第一时间就问了住址,赶了过来。

  她知道这孩子必定对他们会有所芥蒂,但没想到竟是这般疏离的好似陌生人一样。

  夏廷筠自然注意到了母亲眼底的哀伤,站起身朝着陆时安走过来。

  “时安,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这话打断了陆时安与傅柏宸之间的交谈,他淡淡的目光看向夏廷筠,“夏先生想要跟我说什么?”

  客套疏离的称呼,比前一段时间的廷筠哥差多了。

  夏廷筠以为按之前他们的关系,自己多少有些情面,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毫不留情。

  夏廷筠扯了下嘴角,“关于当年闻凌霜调换两个孩子的真相,我想你有权知道。”

  “哦——”陆时安漫不经心的开口,“真相如何,能改变结局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移向了正看着自己的闻君兰和夏文尧,“我这二十年过的很好,并不需要所谓的父母。”

  一句话让闻君兰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夏文尧皱着眉,感受到老婆低落的情绪,开口解释:“当年的事我们并不知晓……”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闻君兰阻止了夏文尧的话,主动对上陆时安淡漠的视线,“当年我并不知道凌霜会有那样的想法,不曾有所设防,以至于害了你,让你没有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会说让你原谅我们的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并不是我们不想要你,也不是我们想要弄丢了你。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难以预料的意外,已经发生的没法再弥补,我只希望你能够让我们补偿你的将来。”

  闻君兰诚挚的话语并没有能打动陆时安,他牵起傅柏宸的手,“我的将来已经有了他,不需要你们的补偿。”

  “宸哥与你的是爱情,但是亲情终归是无法割弃的。”夏廷筠劝说着。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无法割弃的。”陆时安反驳道,“只看你舍不舍得。”

  “我并没有什么想与你们说的,三位不如早些回去吧。”

  冷淡的逐客令让闻君兰脚步沉重,她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很在意小燃的存在?”

  听她说到夏燃,陆时安冷笑了一声,傅柏宸在他开口前直接说道:“几个小时前,夏燃想要安安的心脏做移植手术,将安安从学校里绑走了,我才把他接回来。我想你们今天不适合谈论其他,不妨先去一趟警局。”

  “什么?”

  这件事他们三个真不知情,一听这个消息,皆是震惊不已。

  夏廷筠想到了之前傅柏宸提起过的计划,低眸沉思。

  闻君兰神情茫然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么做?”

  “肯定是闻凌霜给小燃出的主意。”夏文尧反应过来,“她既然当年可以狠心的把你丢弃在孤儿院,为了她的孩子,必然会做出更没人性的事。”

  陆时安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于他的反应,但他并没有接话,而是径直转身上楼。

  傅柏宸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对他们说:“他本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但因为你们的疏忽造成了他凄惨的过往。虽然这里面更多的是人为因素,但受到最大伤害的始终是他。”

  那背影看起来异常冷漠疏离,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排斥着外人的靠近,即使这个外人是与他血缘相连的至亲。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你们,不仅是因为那些过去的经历,也因为夏燃对他的别有用心。”

  傅柏宸的声音冷了几度,“夏燃毕竟是你们投注了真感情养大的孩子,这杆天秤该如何倾斜,想必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他从书房拿出一叠文件,“这些都是安安以前的经历,夏太太不如拿回去好好看看。”

  闻君兰抬起手,一言不发的接过,她没有当场翻看,却也从傅柏宸的态度上有了几分不安的猜测。

  “我能麻烦傅先生帮我好好照顾他吗?”她艰难开口,声音哽咽。

  “他是我至爱的人。”傅柏宸说,“我会照顾他一生一世。”

  “谢谢。”

  等到三人离开,傅柏宸上了楼。

  陆时安站在窗户旁,看着那辆离开的轿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绝情?”

  “不会。”傅柏宸从背后拥抱住他,这消瘦单薄的身躯里盛栽着他最爱的灵魂,“你与他们毫无感情。换了我,我也无法立即接受他们。”

  陆时安的背脊靠着他坚实的胸膛,“我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是哪一天我的亲生父母能找到孤儿院把我接回家该有多好。”

  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但傅柏宸还是感到无限心疼。

  傅柏宸怜惜的贴着他的脸颊,低沉嗓音说着:“是他们错过了你的过去。而以后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你认不认他们都不会影响我们。”

  “嗯,我不需要他们。”陆时安亲昵的蹭了蹭他,“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父母之于他不过是一个代名词。

  年少时的渴望在成年后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

  坐上车离开后,夏廷筠联系了人得知夏燃和傅延川一同被抓,同时闻凌霜也出了车祸。

  夏文尧叹息道:“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吗?”

  一个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当血缘被摆在面前,夏文尧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闻君兰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凌霜那边暂时无碍,我会亲自去问清楚。现在先去看看小燃吧。”

  疲惫的闭上眼,这一整天发生的事让她心口沉闷的难以喘息,却不得不打起精神。

  警察刚将两人审讯完,可惜皆不配合。

  夏文尧在政界有些人脉,找人打通关系后见到了被关押着的夏燃。

  夏燃精神不济的萎顿着,见到闻君兰,情绪激动的想要扑过去,被拦住。

  示意他好好说话,那监管的警员才站回去守着。

  “妈妈,你快让人放我出去。”夏燃迫不及待的开口,“这些人莫名其妙的把我抓起来,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闻君兰已经从警察那边了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看着有些疯癫的夏燃,眼底难掩哀伤。

  “小燃,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做什么了?”夏燃辩解道,“是陆时安同意捐赠心脏给我的,我只是接受而已,我没有错。”

  见他执迷不悟的模样,闻君兰摇摇头,“那都是你伪造的假文件,你绑架人,还要蓄意谋害,这些都是违法的。”

  “我没有。”类似的话语夏燃早就从警察那里听过一遍,他十分镇定的说:“人是傅延川绑架的,也是他想要给我做心脏移植,妈妈,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一个受害人而已。”

  “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他们还要关着我,是想要我死吗?”夏燃面露无助,痛苦的捂着心口,“妈妈,我心脏好疼。我就剩下一年的生命了,我不想死。”

  他伸着手,想要去抓闻君兰的手,脸上痛苦的模样刺激了闻君兰。

  “小燃,你怎么样?”担忧的看着他,闻君兰慌乱的叫人。

  有两个警察通过监控看到了里面的情景,推开门进来,“怎么回事?”

  闻君兰立即说道:“他有心脏病,快送他去医院。”

  ……

  陆时安得知夏燃心脏病发住院的消息时,冷笑一声,“垂死挣扎吗?”

  他不知道闻君兰跟夏燃说了什么,但绝不可能直接曝光身世的秘密。

  想来夏燃不过是用着老伎俩在博取同情罢了。

  “我可没耐心等他度过最后一年的生命,我要的是让他恐惧不安的死去。”

  这样一个让他作呕的人,不配得到宽恕。

  他要让他带着对生的渴求,又无法触碰到,孤独的死去。

  他让傅柏宸替他做了安排,支开了看守着夏燃的警察,独自进入了病房。

  与当初夏家给他安排的高级病房不同,作为一个罪犯,警察并不会给他优待。

  一个普通的单人病房已经是夏燃仅有的空间。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最基础的医疗设备。

  陆时安简单的扫了一眼,看向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夏燃听到动静,睁开眼睛。

  显然他没想到这时候进来的人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一个他意料外的人。

  夏燃苍白的面容瞬间狰狞了起来,双目恶狠狠地瞪着陆时安。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陆时安平静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却让夏燃气愤的怒吼:“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你还有力气大吼大叫,看来身体好得很。”陆时安冷冷开口,脚步不急不徐的朝着夏燃走来。

  直到停在病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夏燃。

  “你以为靠着那一份监控就能让我坐牢?别太自以为是了,我这样的身体,警察依旧拿我没办法。”夏燃得意的说道。

  陆时安低声轻笑。

  “无所谓。”他说。

  只是让你坐牢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陆时安声音低柔的开口,如情人耳边细语:“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会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