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兰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怎么又抽烟了?”

  夏文尧脸色阴沉的站在窗边,窗户开了一条细缝,袅袅烟气顺着飘向半空。

  听到老婆的话,他直接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注意到闻君兰脸上的倦容,夏文尧心疼的把人搂着,“不是让你不用心急着赶回来。”

  “我能不心急吗?”闻君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皱了皱眉,把人推开些许。

  “小燃都进医院了,难不成我还只顾着忙画展的事?”

  被睨了一眼,夏文尧伸过来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讪讪的收了回去。

  “医院里多的是医生护士,还能出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不太高兴的语含指责,“我是担心你心急了忙中出错,岂不是要我两头担忧。”

  “我能出什么事。”闻君兰不想跟他扯这些没意义的话题,直接问道:“医生怎么说?小燃的身体严不严重?”

  她满心忧虑,化着淡淡妆容的面容上都是不赞同的神情,“我早就说让你不要带他去参加酒会,现在出事了吧。”

  闻君兰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体上止不住的疲惫感,然而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精神上的无力。

  “小燃的身体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这么一出事,岂不是又要让他吃尽苦头。”

  她刚才已经去病房看过。

  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陷在纯白的病床上,显得毫无生气。

  本就清瘦的脸颊几乎看不到一点肉,下巴尖尖的都能戳进肩窝里。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就这么没了。

  这孩子打小就吃尽了各种苦,在别人家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玩耍时,他只能透过玻璃窗木然的看着。

  眼底藏着渴望,现实却让他无法享受正常的人生。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一点一点好不容易养到成年,闻君兰耗费了无数心血。

  看着一朝心血付之东流,心底的怨念几乎要将她淹没。

  夏文尧知道她心疼小儿子,他也同样心疼。

  他将夏燃的检查报告直接递给她,“你先看一下,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闻君兰翻开检查报告,随着报告内容一点点展现在眼前,她越发的愤怒起来。

  “他们怎么敢给他下催.情药的,这是要我家小燃的命啊。”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着检查报告,力道大的纸面都扭曲了。

  “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将养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受这样的刺激。”

  一想到夏燃被情.欲折磨的痛苦模样,闻君兰一颗心脏都被揪紧了。

  “傅家和霍家两小子怎么能这么无耻!”

  闻君兰对霍凯不熟悉,但是她知道傅延川一直和夏燃是好朋友,两个人一向关系亲近。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傅延川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迫害她的小燃。

  夏文尧同样冷着脸:“我问了老林的小儿子,他们这群人经常跟一些小明星玩嗑药,习惯使然,就对我们家小燃也用上了同样的手段。”

  他不管他们平日里怎么玩,如今玩到他儿子身上,他夏文尧可不是毫无背景的小明星不敢计较。

  夏文尧又说道:“孟家小子说还有个服务生也被这药波及送去了医院,这件事傅柏宸挑明了不会偏袒他侄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既然如此,我要傅岐山夫妇给我家小燃一个公道。”闻君兰看完整份检查报告,秀美的脸上满是寒霜成凝。

  *

  傅家。

  傅岐山早上起来路过就见傅延川的房门大开。

  他走进去,见儿子蹲坐在地上,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便问:“这是怎么了?”

  注意到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衣,傅岐山皱着眉:“昨晚上又出去浪了?回来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他有些嫌弃的催傅延川去洗漱一下,却见儿子抬起眼,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憔悴的仿佛彻夜未眠。

  傅延川被夏文尧揍了一顿不敢还手,还被一大群人看了热闹,本就心里憋屈着。

  他刚刚接到电话,得知夏家要深究这次的意外,早已心神不宁。

  “爸,昨晚上出了点事……”

  他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急匆匆的跑了上来,“不好了,有警察要来抓少爷。”

  傅岐山一下子就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同样懵逼了的傅延川。

  “你该不会是搞出人命了?”傅岐山猜测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警察上门。

  “我没有。”傅延川咬牙辩解,“我昨晚上就只是喝了点酒,然后就……”

  “就什么?”见他吞吞吐吐的,傅岐山催促道,“这警察都上门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傅延川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被催了一声,才把昨晚上发生的一些事告诉傅岐山。

  傅岐山听完恨不得甩他一巴掌,“你是不是脑子被酒精泡过头了,你玩玩小明星,他们不敢反抗你。你竟然胆子大到玩夏家那小子。”

  “你不知道夏文尧夫妇把那小子当成宝一样娇贵养着,这磕着碰着都能让医院的那些专家们忙得人仰马翻,你倒好,直接给他下药。”

  “怎么着,是怕睡不到人了,这么心急火燎的。”傅岐山忍了忍还是打了他一巴掌,“精虫上脑也不看看对象。夏家那小子那副身体能满足得了你嘛,你就这么蠢,非他不可。”

  “我没有。”傅延川红了眼,“药不是我下的,是霍凯下的。”

  傅延川记恨着霍凯对夏燃下手,一口白牙几乎都要被他咬碎,“妈的都是霍凯惹出来的,要不是他准备的药,怎么可能让燃燃中招。”

  傅岐山本来心中气极,一听他这么说,有些狐疑道:“真是他下的药?”

  傅延川点头,“这些药平日里都是他准备的,药性如何他一清二楚。”

  “我冲进去的时候也是霍凯在对燃燃用强,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指不定就让霍凯得手了。”这么一想,傅延川几乎把霍凯钉在了仇恨柱上想要直接弄死。

  “那你直接跟警察说,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霍凯。”傅岐山想了想说道,“只要霍凯担下责任,夏文尧不仅不能指责你,还得感谢你出手救了他那宝贝儿子。”

  “爸说得对。”傅延川豁然开朗,脸上终于有了点喜色,“这件事本来就不能怪我,我顶多就是情难自禁。一切都是霍凯的错,只要让他承认下了药,那就跟我无关。”

  这一晚上他都担忧着夏文尧要怎么追究,忐忑了许久,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完全跟他没关系嘛。

  傅延川挺直了腰杆,直接配合警察去做调查。

  霍雅青一大早出去跟小姐妹们聚会,哪想到就听到不少人议论昨晚林氏酒会的八卦。

  一听主角是自己儿子,哪还有心情聚会,风急火燎的赶回了家。

  回到家没看得儿子,就直接问傅岐山人呢。

  傅岐山把事情跟她一说,指责道:“都是你那个好侄子干出来的事,差点害了你儿子。现在延川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警察自然不会追究下药的事。”

  “那岂不是要阿凯担责任。”霍雅青愁眉不展道。

  “侄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傅岐山怒道,“你要是舍不得你那侄子,就回你娘家当个好姑姑。”

  霍雅青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顿了一下,又道:“这不是只要夏家不追究,不就没什么问题嘛。”

  “就是因为夏家要追究,警察才会上门。”傅岐山瞪着她,“你想想夏文尧这人平日里对谁都温温和和,表面客气,实际上心眼小着呢。他那宝贝儿子遭了这个罪,换你你能善罢甘休?”

  霍雅青闻言皱眉:“那能想个办法不追究吗?”

  “我没办法,要不你去找夏文尧求情。”傅岐山冷冷说道。

  警察很快找上了霍凯,霍凯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尤其是傅延川把一切问题都推到他身上。

  另一边,夏燃面对来做笔录的警察,心思翻转。

  他有些怯弱的往闻君兰的怀里缩了缩,害怕的说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人把我带去了那间房,被灌了酒后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他不敢告诉家里人他当时的目的是想要在房间里等傅柏宸,只言语含糊的回答着警察。

  简单的做了笔录,有个警察把一段监控视频放给他看。

  “是视频里这个人下药并强迫你?”

  这段监控视频是从霍凯进入房间开始的,清楚的记录到夏文尧他们出现。

  夏燃看了一眼,有些羞耻的点点头,“就是他。我都挣扎求饶了他还不放过我,他打我还掐我,还把我的手机都砸坏了,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

  “妈妈,我当时害怕极了,就想给爸爸打电话,但是我找不到电话。”

  夏燃低声抽泣着,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着,闻君兰心疼的抱紧他安抚。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她怜惜的抚摸着夏燃的脑袋,柔声安抚道。

  夏文尧看了一眼,“视频只有这一段吗?”

  警察回道:“监控里只有这一段,我们有理由怀疑霍凯是想趁机拍下视频,好威胁夏燃先生。”

  “至于监控视频怎么会突然曝光,目前还在调查中。”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夏燃怯懦的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妈妈我好害怕。”

  等警察询问完离开后,夏廷筠和夏文尧出了高级病房。

  走廊上静悄悄的,夏廷筠开口道:“爸,这次的事责任推到霍凯身上,傅延川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夏文尧皱眉:“傅家这是要牺牲一个外侄保儿子。”

  夏廷筠说:“傅延川把自己摘干净了。”药是霍凯下的,视频里也拍到了霍凯强迫夏燃的画面。

  而傅延川闯进来时,所作的一切附符合他救人的初衷。

  夏文尧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傅岐山和霍家是姻亲关系,我记得霍家是制药企业。你去查一下霍氏制药。”

  -

  助理把调查到的文件递给傅柏宸。

  “傅……延川和霍凯关系一向亲密,这些年两人私底下还合作投资了一些新药研发项目。”

  “按目前调查到的,霍凯似乎有一条制药线会做一些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药物。”

  至于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药物是什么,助理并没有明说。

  但从这些纨绔子弟们日常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行为可窥一斑。

  助理偷偷观察着老板的面容,见他凝眉神色冷峻,显然这份调查文件里的内容让老板很生气。

  傅柏宸看完所有的文件,心里有几分明了。

  他嗓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把这份资料送去给夏廷筠,他会知道怎么做。”

  助理重新接过调查文件,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医院。

  傅柏宸推开病房门,偌大的病房门空无一人。

  他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耳中依稀可以听见一些水流声。

  水流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还没停止,傅柏宸看了一眼时间,陆时安进去超过半小时了。

  他不放心的朝卫生间走去,抬起手正准备敲门。

  突然里面水流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一道重物倒地的声响。

  傅柏宸心头猛地一跳,试着去扭门把手。

  门直接开了。

  就见青年半边身侧倒在地上,身上的白色病号服沾了水有些湿漉漉的,脚上套了一只裤腿,应该是套另一只的时候没有站稳摔倒了。

  没有扣全的衣领处泄漏了大半春光,能清洗的看到沾了水汽后显得有些粉嫩的肌肤。

  青年的黑发上滴着水珠,有一些水珠滴落在衣领口,顺着领口滑落到衣服里。还有一些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最后隐没不见踪迹。

  卫生间里还未散去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将青年绮丽漂亮的身影附上了一抹朦胧感,显得格外勾人魅惑。

  傅柏宸克制着心底的蠢蠢欲动,上前伸出手,扶他。

  “摔疼了吗?”

  陆时安还在跟裤腿做斗争,看到伸到面前的宽厚双手,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原本浅褐色的眸子因为卫生间里灯光的原因显露出一分妖艳的紫,眸中有些迷糊,似乎很意外傅柏宸的出现。

  他反应迟钝的回道:“裤子没穿好。”

  说着还抬抬腿,给他看自己卡在膝盖处的那只裤腿,语气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委屈。

  傅柏宸的视线看过去,却一眼就注意到了青年那隐藏在白色病号服底下另一抹纯净的白色布料。

  瞬间,他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