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临,你可算来了，你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吗？”袁林玉嘟嘟囔囔着，实际上也没有真的不满,他就是嘴非常欠。
陆晓峰担忧地走到姚临旁边。“没事吧,没被我小伯伯欺负吧。”
姚临摇了摇头,他没有被欺负。反倒是那个二少爷被气跑了。
“姚临,快吃点东西吧，我听晓峰说你喜欢吃蛋糕,特意给你点的。”叶紫云招了招手,叫姚临过来坐下。
姚临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服务员推着餐车,一块色泽泛着金黄色的美味点心随着蒸笼一起呈上，长得很像蛋糕，但是说是蛋糕就有点太牵强了。
不过这是老师点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姚临听话地走到了叶紫云专门给他留下的位置,分了一块,咬了一口。
叶紫云满脸笑容地拿筷子捡了一块拔丝红薯放到他碗里,让他吃。“也尝尝这个,也是甜的。”
姚临低头尝了一口,有点粘牙,但是确实也很甜，叶紫云的筷子一直没闲着投喂姚临，剩下的组员也面面相觑着互看了眼对方，老师都动筷子了，肯定可以吃饭了,可是刚刚的那个话题很关键，已经结束了吗？......真的没有任何其他能源了？只能等了吗？
他们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也跟着动起了筷子。
一方面确实等饿了，另一方面也怕等会突然聊起来又吃不了东西了，他们吃的有些狼吞虎咽，深想着一会儿肯定得探讨一下去哪里，才能找到新的无限再生能源吧，但是这个话题始终没有开始。
餐桌上的情绪有些低迷，他们飞船未来的希望，现在掌握在死神的手里，随时都有可能被镰刀收割，但他们竟然没有丝毫阻拦能力。
因为他们这些在座的，有机械硕士，有数学硕士，有物理硕士，还有一些飞船动能系本专业的学生，可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医学生。
就算他们是医学生也没有意义，这样一位国宝级的院士，国家肯定已经请了专家团看过他了，就是这样，也只能等死，那一般医学生遇上肯定更加无能为力。
在安静的餐桌上，刚刚问了一个问题就蒙头吃饭的少年，他终于抬起了脑袋，眼睫不着痕迹地侵泄出了一些淡蓝色，开口的语气一如往常般的冷静，听不出来情绪起伏。
“老师，我能和你一起去探望那位齐霄院士吗？”
他刚刚不止是在吃饭，更是趁低头吃饭，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将老师口中的齐霄院士上网调查了一遍。
世界顶级能源专家，被国际社会生态学与可持续发展杂志约稿的学术大拿，主持过多个国家级，省级课题，在生病前曾任华夏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所长......在发表第一篇无限再生能源的论文之后，被肾病耽搁没能坚持下去。
如果他的研究能够顺利进行，无疑能得到世界能源领域最高奖、被誉为“能源界诺贝尔奖”的埃尼奖（Eni Award），这将对他们的飞船研究产生质的影响。
他很重要。
所以姚临决定，他要去和死神抢一个人。
........
B市中心医院。
是全国最好的甲级医院，而他的最顶楼是大会议室，全国最顶尖的专家学者汇聚于此，为一个人的生死争论的口干舌燥。
一个嗓门十分大的老者中气十足地道。
“绝对不能手术！”
“肝癌三期，癌细胞扩散到右侧内胆管和门静脉，一旦切不干净癌细胞，这病很有可能再次复发，何必让齐霄院士白挨这一刀？这和患者家属希望老者平静地过完最后的时间的期望完全不符。”
“唯一的手术办法是肝移植，考虑到患者的年龄，风险很大，没有人能有把握，手术中患者不会突然逝世。”
“院长，您应该清楚吧，我们......绝对不能让齐霄院士死在手术台上。”
最后一句话尤其重要，齐霄是那种死了之后会被全国哀悼的重要人物，他可以死在病房，死在家里，唯独不能意外死在手术台上，否则他们医院一定会受到公众抨击，国家问责，所有参加手术的医生都落不着好，院长也难逃其咎。
“还是内科治疗比较保险。”
“有zf支持，已经免除了院士的所有治疗费，用上了最顶尖的病房，那间病房至少能让一个只能活三个月的病人，多活两个月。”
“不做手术，都是等死，三五个月有差别吗？”有人在这激情四射的演说中，插了句讽刺。
“当然有！”
“让院士安稳地度过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患者家属都是这么期望的，方路遥，你平时是个开刀狂也就罢了，那是你的兴趣爱好，这次可容不得你儿戏。”
发言制止手术的老专家没想到有人会反驳他，“嘭”得一声，一掌拍到实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振振有词地道。
而后参加这次病情研讨会的医生们全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坐在中央，听了许久，但是至今没有说话的院长发话，他才是齐霄的主治医生，也是齐霄院士的负责人。
院长沉吟了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声。
“好，就听内科的，先药物治疗，手术的事，以后再议。”
话音刚落，之前在会议室内发言嘲讽的年轻医生冷哼了一声，潇洒地离了席。
他转身就走，留下了一群吹胡子瞪眼的老人。
院长周旋道。“各位别生气，别生气，年轻人身上有点技术，又是个天才，年轻气盛一点也很正常，他刚做完一例复杂的胰腺癌手术，手术后患者恢复的非常成功，马上就要成为医学界青年奖的候选人了。”
“胰腺癌？就是被称为癌王的胰腺癌吗？院长您果然名师出高徒，您在手术方面的衣钵后继有人了。”底下有医生拍着马屁。
院长客气地笑了笑，刚刚激情发言的肿瘤内科主任不阴不阳地回道，“有技术也不能这么狂傲，您还没发完言，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样的人才走不远。”
院长瞥了肿瘤内科主任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齐霄院士的检查单，淡淡说了一声散会，就带着一群外科医生离了席。
........
姚临、陆晓峰跟着叶紫云和高盛屿两位老师走在医院的小道上，他手捧着一束洁白的康乃馨，活像是拍什么画报的小明星，引了不少护士小姐姐侧目。
连给他们引路的护士长都变得比平常温柔了一些，小声叮咛着，等会儿见到老爷子说话要慢一点，声音要小一些，老人回复的慢也别着急，等他反应。
四人配合地点了点头，跟着进了vip病房。
这间病房的设备完善，几台救命仪器随时放在一旁待命，还有几个急救医生坐在一旁的茶几桌旁，百无聊赖地翻着最新的研究报道，看见三人进来，也没觉得奇怪，这些日子，来看望老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各个部门的领导、齐霄的学生，国际友人，同事，以及曾经的同事，全都来了一遍，献了无数鲜花。
逼得他们不得不约法三章，每周只接待一波人。
叶紫云和她的团队是特别允许过来慰问的，因为他们有齐霄的金口玉言。
——如果有个叫叶紫云的博士要来，就让她进来。
他们这才能进的了病房。
担当花童的姚临，默默地跟在叶紫云身后，隔着鲜花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老者，眼中淡淡的蓝色光辉闪过。
片刻之间，他就已经侵入了这家医院的电脑后台，翻找到了老者的详细检查报告。
肝癌三期，癌细胞扩散到右侧内胆管和门静脉.....手术切除癌细胞需要十分精细的操作，未来的机器人可以达到这个程度，人类的技术显然不行。
但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手术机会。
只要进行活体肝移植，还是有希望的。
姚临其实恨不得自己直接上手去给老先生做这个手术，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根本进不了手术房，更不可能给这个老人做手术，以现在的医疗科技，癌症领域还没有用到人工智能，所以他不能像上次帮助同学一样，直接让人工智能帮忙，提高手术精准度。
姚临的眼神微微一暗，计算着其他可行性。
老人的身体条件差，跟叶紫云说不了两句就又要休息了，叶紫云和姚临几人走出病房外，一个叶紫云比较熟悉的身影叫住了他们。
“叶博士，你等一下。”
叫住他们四人的，正是齐霄博士的夫人。
她名叫苏情钥，原来也是一位叫得上名字来的科学家，结婚后在助理的位置上，帮助齐霄整理了无数资料，他们两经常是论文的共同作者，直到上了年纪，苏情钥记忆衰退才从助理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成为了家里的贤内助。
她将几人请到了单独的小休息室里，对着叶紫云推心置腹地道，“我现在支持他继续研究下去了。”
叶紫云惊讶地抬起了眼睫，她本来还以为今天来看望齐霄院士，肯定是要被训的，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情钥看着讶异的女博士，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似得，面色如常地转了身背对着他们四个客人道。
“叶博士，我丈夫自从知道自己是肝癌晚期之后，就已经是个在等死的人了，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那么兴致勃勃地做什么事了。”
“但是，自从你给我丈夫说了那什么宇宙飞船计划之后，我丈夫只要有力气，就会利用病床上的自动升降装置自己坐起来，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我看得出来，虽然身体没有好转，但是他又“活了”过来。”
苏情钥顿了一下，垂下了头，声音伤感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
“原来对于有些人来说，研究真的比命还重要。”
叶紫云轻捏起了拳心，她看着背对着她的妇人肩膀抖了抖，许久后，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过了身，有些沙哑地声音继续道。
“所以。”
“我现在以一个科研助理而非妻子的身份，拜托你。”
“别把他当成病人，该问什么问什么，继续你的飞船课题。”
“他的论文发表还需要四、五个月的时间，他应该能做出个大概，如果在他死之前没有成功发表论文，我会继续他的遗志帮他结尾，不管如何，你们肯定能得到无限再生能源的确切资料。”
肝癌正是不能劳累、需要静养的疾病，在重病期间还要搞研究......无疑是在缩短自己本来就不剩几个月的寿命，舍命搞科研。
陆晓峰和高盛屿面面相觑，都看出了眼底的敬佩。
叶紫云欲言又止，她感觉自己身上无形的担子，更沉重了一分，她要制作出飞船肩负的不止是自己的一个人的梦想，又多了一位，宁可缩减寿命，也要给她研究出来可用能源的老者，她正要艰难地承担下来，郑重的应声，一位年轻的医生也走进了休息室。
“也许根本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长时间。”
“内科是不是跟你们说，他们能让老人多活两个月，活五个月？”
“屁话。万一这几个月，出现了并发性肝硬化，连两个月都撑不到。冬天人就得没了。”
高盛屿抽了抽嘴角，他冲上去压住了这位鸡毛头发，连白大褂都不合拢、偷听别人谈话的医生，“怎么说话呢。你们医生可以直接咒别人死吗？”
方路遥被扯着袖子，面无表情地道，“什么都不说等着人什么也没干成，死了就更好吗”
他扯出了被高盛屿抓住的袖子，将手塞到了白大褂宽大的口袋里，兜着手身体摇摆地道。
“既然老先生这么想多活几天，把这个研究搞出来。”
“我的建议是做手术。我赌上医师资格证跟你们保证。”
“你们这台肝移植手术，只要我能和一位最近在网络上出名的国际大拿一起做，绝对不会失败。”
苏情钥眉头微微一动。
院长曾经介绍过，眼前这位医生是他的得意门生，是医学圣手，一些外科手术只有他有成功率，他说的话，或许真的有几分是真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她追问道。
“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第一次现身，是在一个月前的顶尖医学论坛的答疑区，他和其他人讨论，给出了不少别出心裁的治疗方案，什么疑难杂症他都能一眼瞧出来，后来又视频连线指导了很多人做手术，他就是江湖中的高人，随口说说都是武林秘籍，就连我之前做的胰腺癌手术，也是多亏了上手术台前，和他讨论了一些相关问题，避开了一些差点踩到的坑，手术才能成功。”
“如果有他出面，再加上我的技术，这么做肯定是十拿九稳的。”方路遥自信地道。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面呢？”苏情钥问道。
这么厉害的人，想要邀请他看病，或是进手术，他就一定愿意来吗？
说到这个方路遥也跟着蹙眉，“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您同意的话，我这就向他发出邀请，邀请他来参加这台手术，如果他不愿意......这个建议就当我没说过，我不会违背老师的意思，在有风险的情况下，做这台手术。”
“我只是听了你们的谈话之后，有这个一条路子，可以供你们尝试。”
【系统：这个人听着有点耳熟啊，姚临。】
姚临：“......”
姚临忽然想起，他在学习世界医术的时候，为了检测自己的能力，确实还在网上给人看了不少病。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医学界闯出了一些名声。
他有指点过这个人做胰腺癌手术吗？
姚临自己是不记得了，为了训练数据，当时他给太多台疑难手术做指导了，癌症手术也有不少台......可能确实有吧。
但是在他掌握、调试好自己的能力之后，他就没有再登陆过那个国际论坛了。
姚临在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叫自己的手机AI重新登录上了那个账号，论坛的消息界面有鲜红的99+，姚临沉默地翻开了几篇问诊，发现他们都给自己起了一个共同的代号。
Doctor Zero
因为他在论坛里的名字只有一个数字0。姚临正看着自己的账号，忽然感受到了一个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黑客，正要闯进他的“家门”。
他迅速地反击了回去，并且跟踪到了对方的账号，以及一切网络信息、支付款消息。
原来是有人在黑网上购买他的真实信息，找了个黑客，等着他登录盗取他的ip。
姚临顺藤摸瓜地找到黑网上关于贩卖他个人信息的悬赏单，从网络货币换算成人民币大概是。
——一个亿。
嗯......都够叶老师的科研经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