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一袭黑影走近薛家门楼,在霭霭雾气里隐没。

  薛衍成拉了拉檐帽,遮住大部分脸,只露出一张绷成一条线的嘴,唇色浅淡仿佛没有生气。

  他走近偏殿,一脚踹开门,站在原地有一种阴郁的杀伐之气。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与质问。

  薛有疾料到他会来,勾起唇角笑了笑,依旧自顾自地喂笼子里的鹦鹉,是不是愉悦地吹了声口哨逗弄它,闲暇之余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过燕无渡。”

  薛衍成阴森森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释。

  薛有疾喂完最后一小勺饵食,拍了拍手,悠然自得的回头,“我们相伴数百年,一起在最深的地狱里抹爬滚打,互相取暖,终于将薛诏拉下马,站上了各自的顶峰,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实际上,你从来没有想过杀燕无渡,不是吗?”

  “即使他从来把你当做天生邪物,空有父子的虚名,但他从来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只把你当做一个闲暇之余的玩意,他所心心念念的,从来都只有楚北岌,他能为他赴死,却丝毫不顾忌失去庇护之后,你在恶鬼横行的九重地狱会是什么处境。”

  “可即便是这样,你想做的也仅仅是得到燕无渡的重视,没猜错的话,倘若我真的听从你的指令对燕无渡下手,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而你会凭借一出不错的英雄救父,重新夺得他的信任。”

  “否则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四毒下手,而是舍近求远,让更麻烦的我来做,是因为四毒能够无限重生,而我,杀了就是灭口了,是这样吗?”

  “不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做,还是留给道昀去吧,不过你得抓紧时间了,那家伙行事诡谲多变,说不定什么时候……”

  薛有疾说着,瞬间一把刀从背后伸出来,穿透了他的脖颈,他悚然回头,双唇张张合合仿佛要说什么,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薛衍成反手握刀,声线冷得刺骨,“不听话的狗,留着也无用。”

  白金色的身影从眼前倒下,他张着手抓住薛衍成的衣袖,似有不甘。

  然而一转眼,真正的薛有疾从暗门走出来,看着自己的尸体,欣然笑道:“为何如暴戾,非要动辄生杀呢,平和一点,好好聊聊不好吗?”

  他深知薛衍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狗,随时会咬你一口,所以他与他相处时一般都用的分身。

  薛衍成被溅了满脸的血,掀起眼看他,“你不会真的觉得我让你登上高位后,不会留后手制衡你,能让你这么嚣张地跟我叫板吧?”

  薛有疾有一瞬间的愣神。

  从前薛诏就是因为被薛衍成愚蠢可怜的表象欺骗了,没有对他多加提防,以至于最后落得个名声扫地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又凭什么觉得薛衍成是这么天真的人,会被他从前百依百顺的表象欺骗呢?

  薛衍成勾起嘴角,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地看着他,“祝你好运,希望你能在吃人的薛家活下去,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直到身影彻底消失,薛有疾还是没有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薛衍成刚出薛家,走在承善大街上,前后不到一刻钟,薛家的变故已经传到外面了。

  据说前任薛家家主薛诏忽然恢复神志,苏醒过来了,大声指责现任家主薛有疾算计亲父,谋权篡位,扬言要清理门户。

  而薛有疾无辜被刺一剑,委曲求全称,父亲丢了神智,此刻俨然还是胡涂的,并对天发誓若有一点不忠不孝的念头,便天打雷劈。

  对于二者对峙的相悖言论,围观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当年薛诏入魔本就诡异,现在看来被陷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有人对当年薛诏当街淫.乱一事心有余悸,觉得现任家主与人为善,那无欲无求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薛衍成从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的人群中穿过,让他们狗咬狗去吧。不管谁输谁赢,他都喜闻乐见。

  *

  干元宗。

  原本说了一大堆死生不见之类的话,也做好了诀别的准备,结果现在却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燕无渡承认,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

  他爬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棋盘,楚北岌将白子推过去。

  燕无渡也心领神会地坐下。

  黑白交错间,燕无渡的眉头越皱约紧,上辈子他就没几次能赢楚北岌,只有允许他每局棋悔三次子,这才肯跟他对弈。

  眼看着马上走入死局,燕无渡扬声,“不对不对,这步不该走这儿,我撤一步。”

  楚北岌按住他的手,不满,“落子无悔。”

  燕无渡一掌劈碎棋盘,认真道:“现在呢?”

  楚北岌:……

  他怎么忘了,这人脑子有问题,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啊。

  “所以你向空明下所谓的战书,只是为了救我?”

  “我早就说过了,我从未认真想过杀你,只不过不信我。”楚北岌顿了顿,“应该说,你从来没有信过我。”

  “谁说的,我只是……”

  燕无渡想起孽城王家看到的那根傀儡丝,作为承载体,它是不会说谎的,上面分明记载了楚北岌对自己深深的杀念。

  楚北岌看了他一眼,眼里竟然有些微的哀怨和委屈,但转瞬即逝,“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燕无渡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现在还是无灵根?”

  燕无渡瞬间翻脸,“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

  楚北岌眼神上下打量,仿佛不太信,“你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

  燕无渡从他的态度中看到了鄙夷,顿时自尊心大受打击,拜托!在上辈子,对方怎么追赶都比不上他的尾巴,这是世道变了。

  “我能干嘛?逃命呗,上辈子得罪的人太多了。”

  “你应得的。”

  “……”

  “不过有一机缘,可以助你走上修道这条路,看你要不要了。”

  只要拥有灵根,不管多斑驳杂碎,燕无渡很自信以他的天分,足以在短时间内迅速进阶,然后锤爆那群孽徒逆子的狗头。

  燕无渡眼睛都亮了,“什么机缘。”

  “谢花论道大典的魁首,获得的灵物是一株固灵草,原本是巩固神元,只有那些身受重伤的宗师大家才配使用,但同时也有重塑灵根,无中生有的作用。”

  “说了跟没说一样,要我一个无灵根去打那群懂不懂就元婴期大乘期的人,怎么可能夺魁啊?”他丧气地一屁.股坐下。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言尽于此。”

  燕无渡忽然心生一计,忽然谄媚看他,“你不是已经是掌门人了吗?拿个小小仙草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你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啊。”

  “你是想让我走后门吗?”楚北岌的神色十分严肃,“请注意措辞,我是一个,正直,公正,没有私心的,掌门人。”

  燕无渡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对了,最后顺便提醒你一句,参加谢花论道大典的前提是,成为干元宗弟子,不限外门内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无渡扬声喊到:“喂!连这个都要我自己想办法?你是真一点忙不帮啊!”

  楚北岌回头,中指竖于唇间,“知道该怎么做吧?我不想再捞你第二次。”

  *

  干元宗作为第一宗门,连选外门弟子的条件也是十分严苛的,从根骨到灵根,从德行到家世,可惜这次这几样,燕无渡统统都没有。

  他只能另辟蹊径,从声望下手。

  据他所知,干元宗选人还有一个凌驾于众多严苛条件之外的选项,就是如果你实在深得民心,又德高望重,有很多人给你写了感谢帖,那么就会被破格收入外门。

  燕无渡伪装成外貌平平无奇的散修,下山去了。

  听闻偏远地方一个小镇,出了件诡异的事,遇到深夜,猪圈里的畜牲又闹又叫,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吓得村民不敢出门查看,但是到第二天白天就安静如常,地上留了一大滩血迹,但是猪却一个没少。

  他们怀疑是野鬼下山。

  一时间人人自危,求助仙门却因为事情太小,且没有人员伤亡,因此被一再耽搁。

  燕无渡信誓旦旦,表示会彻底查明背后原因。

  在他经过一系列仔细探查过后,得出结论,猪群晚上骚动是因为有人来偷猪,惊动了它们,但因为主人前来查看,那小偷好几次没得手,躲起来了。

  最后偷猪不成,被几十头猪给分食了,这就是留下一滩血迹但猪的数量没有少的原因。

  燕无渡下结论:围栏锁紧点就行了。

  还有一个鱼贩子,称有一天晚上看见了鱼群忽然簇拥,顶着一具女尸浮出水面,吓得他立刻找人去捞尸体,结果什么也没捞到。那具女尸竟凭空消失了!

  燕无渡一听,竟如此诡异,表示一定会查明真相。

  经过一系列探查线索。

  原来那时候有个女人站在河边喂鱼,鱼饵吸引了聚集的人群,月光下投下一道人影,所以给人一种鱼群簇拥女尸浮出水面的错觉。

  燕无渡建议:下次看仔细点。

  还有一个屠夫,声称他的刀杀了太多人,聚集了无数冤魂恶魂,他们缠绕在杀刃之上,挥之不去,导致这把刀滞缓迟钝,连骨头都砍不断。

  燕无渡已经懒得查:没事多磨刀 你会感谢我的。

  处理完一系列琐事后,燕无渡终于在一众阿爹阿妈的簇拥下获得了几千张感谢信,也获得了干元宗外面的敲门砖。

  繁琐的考核过后,燕无渡以剑术天级,符箓天级,法力地级,德行天级的成绩,成功当上了外门扫地僧。

  每天喂一喂看门大黄狗,扫一扫门口的落叶。

  这时,弟子忽然叫他,“师弟,快过来,峰主特地给你办了一个特别的仪式!”

  燕无渡将信将疑放下扫把,“仪式?什么仪式?”

  “你不知道吗?凭借德行出众进入干元宗的弟子都会进行表彰,还会赋予称号,以示我们的尊重呀!”

  燕无渡上辈子虽为大弟子,但确实还没受过这种待遇,从前那些表彰都是给楚北岌的,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轮到自己。

  他兴高采烈跑过去。

  但他面对的是一个极其潦草的称号,别人都是什么清辉呀玉隐呀之类的名字。

  只有他,不是一个画风。

  只见峰主十分高兴地将一个玉碟放到他手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杀猪仙。

  取自他一天帮扭了腰的老大爷杀了十头猪的伟大事迹。

  “大家听好!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小师弟的到来,他虽然先天资质不齐,但好在他再小的是都亲力亲为,从不倦怠,大家都务必向他学习!”

  地下有人憋不住笑出声了,燕无渡绷不住了。

  “笑什么?都笑什么?你们以为这个名字很丢人?我告诉你们,这可是道昀道祖亲自赏赐的字,他老人家说他就敬佩这样的人!”

  燕无渡:“……慢着?”

  “你说道昀提的字?”

  峰主以为她高兴得不可思议了,“没错!”

  燕无渡跳下台打算找他算账,却被其他弟子拉住,“表彰典礼还没结束呢?师弟干嘛去?”

  燕无渡挣脱他们的推搡正要往外走。

  只见一道声音从玉阶地下传来,“有人吗?”

  人未到声先至。

  所有人看向玉阶口,等待那人出现。

  一个人影逐渐露出台面。

  来者竟是赵立序。

  还有抱着他亲个不停,俨然丧失理智的薛衍成。”

  赵立序:“有人能帮我把他拉开吗?”

  围观弟子愣在原地,包括手里那个玉碟的“杀猪仙”,所有人齐齐低呼,“什么情况,赵师兄,这?”

  赵立序颇有几分无奈,“他中了契。”

  “契?是什么契?”

  契也分很多种,例如死生契呀,婚约契呀,合欢契等等,数不胜数,但唯独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契,居然让那大光明宫魔头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情深似海契。”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契?众人愣神期间,薛衍成仿佛忽然中了邪,终于肯从赵立序身上抽身出来,他警惕地盯着一个个弟子,仇视的围着他们走了一圈,一个个打量。

  “你们也想勾引立序哥哥吗?是你?还是你?!不管是谁!我警告你们!他是我的人!不许你们动歪心思,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好的,他们现在知道这是什么契了。

  其实到前一章,就隐隐约约感觉有点崩了,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大纲是有的,但是已经脱纲脱了十万八千里,人设和剧情也像狂奔的疯狗一样不受控制,现在就是一个不敢看评论闷头写的状态hhhhh

  玻璃心,害怕被说之后自暴自弃断更了

  但是第一本嘛,俺亲生的嫡子呀!还是想完完整整写完,给主角一个圆满的结局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里,非常的感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