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结束!

  燕无渡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低声恐吓,“闭嘴!我要杀人第一个先杀你这没眼力见的逆子!”

  “哪来的儿子,你生的?”

  楚北岌貌似开玩笑地调侃,实际上已经藏不住笑意下汹涌的杀伐之气。

  他这副样子忽然让燕无渡觉得有点陌生,从前的楚北岌是不会让人觉得这么有压迫感,和身上散发的逼人的杀气。

  燕无渡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于是他先把薛衍成放下来,“出去玩吧,大人说话别来打扰听见没。”

  薛衍成正要十分找死地上前挑衅楚北岌,结果被一脚踹屁股上,飞出了大殿。

  门关上后,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燕无渡回头看向他,没话找话,“所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楚北岌阴阳怪气,“当然是没你好,还多了个儿子,不是吗?你那位不领出来让我见见吗?”

  燕无渡:……

  他知道不解释清楚,这家伙会一直说话这么怪里怪气。

  “薛衍成是我亲儿子没错,但没有你说的那位,我这不是在九重地狱没个正常人,捏个好看点的娃娃玩玩吗。”

  楚北岌这才收起那副企图再次阴阳怪气的嘴脸,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道:“关我什么事?跟我解释这个干什么?没必要,也没有很想听。”

  燕无渡:……

  这人脑子有病,他断言。

  “行行行我错了,我自作多情,我多此一举,行不行?”

  楚北岌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燕无渡差点气得掀桌,“你来这不会就是为了隔应我两句吧?”

  楚北岌的表情耐人寻味,似乎在说,你心里没数吗?

  “不就是为了那次山洞里打晕你那回事吗……至于记恨这么多年吗?”燕无渡语气走低,颇有几分心虚。

  楚北岌依旧不表态,神色淡然地用眼神对他展开审判。

  燕无渡扛不住了,“我要受不了了,能不能说句话啊!”

  似乎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楚北岌这才缓缓开口,“想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为什么?”

  “猜。”

  “……”

  燕无渡忽然想到那日楚北岌拉着他闯下山,还有那日被诬陷弑师,楚北岌一人挡住众人追杀。

  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反那群正道人士的决策,对方肯定不会放过他,特别是在得知他不受控制,且神骨可以剔除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燕无渡忽然有些不安地试探,“那日之后,你还好吗?”

  楚北岌心里逐渐洋溢了几分喜悦,面上却不显,白了对方一眼,“还知道关心我?真是见了鬼了。”

  那日,楚北岌挡住正道追杀的去路,明知道是无用功,他还是固执地解释道,“燕无渡不可能弑师,我以我的神骨之名发誓!”

  不出所料,面对的是一个个恨铁不成钢的面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空口白话谁不会?”

  即使知道没人会信自己,楚北岌仍感觉心底一片死灰燃尽,被轻飘飘的风吹过,留下空荡荡的虚无。

  是的,他没有证据,或者说,他不可能有证据,就算再怎么详尽地一一列举,他们夜之后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东西。

  旧伤复发,加上怒火攻心,楚北岌再次陷入昏迷。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许多声音。

  “粘上那败类的边就没好事!”“楚师兄已经疯魔了,神志不清了。”“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竟就这么魔怔?”

  宴见月忽然离世,干元宗群龙无首,按理来说应当由昏迷的大弟子继任,但在这个空荡,薛诏号令所有宗师大能,抵制楚北岌登上掌门之位。

  还提出一个观点,楚北岌只是神骨的载体,并不具备其他人赋予他的光环,诸如神主再世,苍生救星这些,毕竟他本人德行不好,根本不具备拯救苍生的基本条件,和杀母弑师那种人狼狈为奸,还能是什么好人。

  只可惜身体里的神骨,若是能剔出来,交给修为高深,德行服众的人来承载,这才是对天下苍生有益的事情。

  此话一出,得到了修者的广泛认可。

  毕竟这种天大的好事兴许能轮上自己,这种便宜谁不想站。

  于是修真界开始以讨伐燕无渡的名义,如火如荼的票选仙盟盟主的人选,看似是选盟主,其实是选择可以名正言顺继承仙骨的人。

  最后确定的人选是一个除了薛诏之外最有话语权的宗师。

  而薛诏本人则在他后面静观其变,若那人能够成功继承神骨,他再设计将他的神骨拿回来。

  算盘虽然打得不错,可就在继任大殿上,楚北岌被一堆人按成案板上的鱼肉,强行剖出他脊背上的神骨,但那神骨已经浸透了灵府的业火,谁碰谁的血肉就会被灼穿。

  众人犹记那位宗师被烫得在地上疯狂爬行,生不如死的样子。

  楚北岌狂笑着收回神骨,一剑将几位候选人扎成串插在墙上,他满手鲜血,披头散发,虽然容貌依旧昳丽异常,但那副可怖诡谲的样子居然比最丑恶的鬼怪看上去还吓人。

  薛诏握着胸口的剑,大骂对方是疯子。

  放纵灵府里的业火烧透神骨,本人肯定也要承受每一分每一秒的灼烧痛苦,比方才那名宗师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区别在于楚北岌烧不死。

  此后每一步走上盟主之位,都有无数人拿他与燕无渡的交情出来诟病他,楚北岌只能走一步杀数人,直到所有人不敢对他有异议为止。

  燕无渡还没来得及感动,忽然抓住了重点,仙盟为讨伐自己而成立,楚北岌顺利继盟主之位,那么他此行前来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他有几分警惕,“所以你是来讨伐我的?”

  楚北岌沉默,“我就多余搭理你。”

  他问候了一句病情后就闷头往外冲,途径燕无渡身边还给了他一脚。

  二人不欢而散。

  燕无渡满肚子火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么些年没见,他越来越猜不透对方脑子里想的什么。

  还没缓过来,薛衍成跑进来火上浇油,“爹爹!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人杀了!他简直太过分了!居然……”

  薛衍成指了指外面。

  燕无渡疑惑地跑出去一探究竟。

  好家伙,他亲手提笔的勤奋殿的牌匾被一剑劈成了两半,不仅如此,上面还龙凤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覆盖住他原本的亲笔。

  “——吗的什么烂字。”

  燕无渡笑了一声。

  半晌,燕无渡又笑了一声。

  “楚北岌,我要你狗命。”

  八百年不出世,打算低调行事挽回名声的燕无渡拔刀就上,直杀干元宗,吓得一众弟子吱哇乱叫,但他只是骂了道昀两句,而后当众将门派脸面——境界石碑,击成粉碎。

  翌日,大光明宫再次痛失一块宫主亲笔牌匾,奋进宫被一脚踹烂,安在了鬼修头上,楚北岌逼他戴着破洞的牌匾给燕无渡一个惊喜。

  隔日,一把不知名野火烧了干元宗半个山头,火舌之上,燕无渡朝楚北岌遥遥一挥手,叫嚣道:“之前烧了你二舅三姨,迟早把你这死木头也一起烧了!”

  再隔日,薛衍成哭着喊着跟燕无渡告状,说楚北岌恐吓他,说他是非人之物,他爹迟早把他丢进阴鳖里面跟毒虫做伴,因为他跟那些虫子是一类的。

  再再隔日,十万鬼修兵临城下,吓得干元宗弟子的胆,乱跑乱窜的,然而燕无渡虚晃一枪,撤了幻境,大笑并嘲讽干元宗的实力也不怎么样,跟其掌门人一样拉。

  ……

  面临的结果就是,燕无渡的名声被自己作得更烂了。

  虽然双方互相打来打去的,但是燕无渡觉得这种状态也不是不行。

  外界总以为他们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其实二人会在破坏,恐吓,放火,羞辱过后按照惯例,顺手互带一根糖葫芦。

  也会偷偷避人耳目找个寂静地方偷偷喝酒喝到深夜,喝到烂醉,两个人都无法动弹一点为止。

  虽然正邪不两立,二人站在善恶的天堑两边,但也算是一种殊途同归吧。

  直到有一日,燕无渡的手臂被衣料的摩擦擦破了一大块皮,皮肤像极薄极薄的纸一起皱成一团,里面没有一点血肉,而是空气和白骨,而他的皮肤就像糊在骨骼上的一具空壳。

  心里的魔神再度开口,“你的时间,已经到尽头了。”

  “堕魔给了你无上的法力,但是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修仙的尽头是飞升,而修鬼道的尽头面临的是灰飞烟灭,你应该知道吧。”

  “不过还剩最后一点点时间,去为自己挑选一个不错的死法吧。”

  声音戛然而止,不给他任何一点点疑惑和反驳,就这样开诚布公的告诉他。

  燕无渡凝视手背的擦伤,沉默良久,仿佛在认真规划他的死。

  而后推开房门,感受最后一点光亮和风的感觉,他衣着单薄走进刺骨的大风里。

  他很少露出那么郑重其事的表情,认真的从地下挖出一坛酒,那是等着下次楚北岌来砍他牌匾的时候一起喝的。

  燕无渡一口将它喝完,往地上一扔,瓦罐顿时化作碎片。

  他走到薛衍成身边,看他还在无忧无虑地坐在地上,拼骨生花送给他的生辰礼,一个白骨拼图。

  眼看着薛衍成拼成了一个狂奔的人形,他指着白骨对燕无渡说,“爹爹,这是你!”

  燕无渡转身给了骨生花一拳,“让你不要给他玩这种不正能量的东西呢?”

  骨生花连忙拖着白骨跑了。

  薛衍成没了玩具,瞬间就哭了,“我不我不!我就要玩这个!”

  燕无渡沉吟片刻,“别玩白骨了,给你一个好吃的。”

  薛衍成接过他手里一个黄灿灿的小糖豆,眼里冒着馋光。

  “我走之后赶紧把他吃了,不然当心我回来跟你抢。”

  “爹爹又要去干元宗揍姓楚的”薛衍成有点不高兴,爹爹每次眼里只有那个混蛋,只要有他在,就不怎么在乎自己。

  “不是,”燕无渡望着天际思考,“这次去一个比较远一点的地方。”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燕无渡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你数完天上的星星,我就回来了。”

  薛衍成倒地撒泼打滚,“这么多星星,怎么数得完嘛!”

  燕无渡摸摸他的头,“会数完的,爹爹先走啦。”

  薛衍成望着燕无渡离开的背影,偷偷将糖豆藏起来,等着爹爹回来给他吃,他肯定会很高兴自己这么懂事,并且在四毒面前大肆炫耀。

  薛衍成揣好糖豆,开始较真地数天上的星星。

  “一,二,三,四……”

  结束啦结束啦回忆结束啦~今天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