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

  在承善大街游荡了几日,他知道能在薛家周边的主街生活的人非富即贵,所以日常就是勾栏听曲,喝茶闲聊各大家族的八卦。

  聊到了空明君主容祈为数不多的一段风流韵事。

  话说他自登基以来便勤于政事,不曾娶妻,所以后位一直空悬,国后十分担心,为他挑选身世高贵容貌美丽的女子。

  每每谈及婚嫁,容祈都会不顾礼数拂袖而去。几次下来,国后没办法,也就放弃了。

  后来却发现容祈对一小倌十分上心,对他与别人有些不同,两人经常会在深夜执手相看泪眼,似乎是志同道合的知己。

  国后这才知道儿子兴许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原因,竟是喜欢男子。

  尽管在当今,短袖是不体面的,何况一介君王,但那也比儿子是个无情无欲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的人好,再者说空明国风开放,崇尚美丽绚烂的鸟翼,喜欢美人,并不在乎美人的性别,所以要论起来,短袖也不算少见。

  看着二人越来越荒唐,国后只能默许。

  然后没过多久,那小倌跟着容祈出去诛杀原野中作恶的妖孽,结果两个人去,只有容祈一人回来。

  他没有找寻也没有难过,一切如常,仿佛只是不小心落下了一个什么不足一提的小对象。

  而那名没有位分的小倌就此人间消失。

  而燕无渡拨动傀儡丝,将自己伪装而成的,就是这位与容祈失散多年的小倌。

  他头上还杂乱的蓬着,还插着几根枯草,满脸脏污却掩饰不掉那双流光辗转的眼睛,和淡若粉樱的唇带给人的惊艳之感。

  身上的白色羽衣尾端零碎染尘,将他弱小伶仃的身形衬托的楚楚可怜,好似一只随波飘零的小白雀。

  那副柔弱无骨,身量娇小的小白花样子完全符合所有人对那位小倌的印象。

  容玉脸色一僵,仿佛白天见鬼。

  “是你?”

  燕无渡死死抱着他的腿,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错!正是奴家,自密林与君主走失后,我跋山涉水想回到空明,途中遇到了不少歹徒我都没有屈服!幸而遇到了玉殿下,求殿下带我去找君主吧!”

  见到容祈后就可以师徒两个抱着痛哭流涕相认了,燕无渡暗想。

  谁料容玉嫌恶地后撤一步,居高临下,抬起下颌,像一只孤高的天鹅。

  “休想,你这下贱东西还想高攀兄长?我不可能带你觐见的,要命的话现在就滚远些。”

  燕无渡哭得撕心裂肺,“我与君主真心相爱!你为何要拆散我们!”

  “……”

  容玉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语与离奇,漂亮的脸皱成一团,“你这疯狗,别胡说八道了,兄长不是你这样的蠢货能沾染的,省省吧,别做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了,你不配。”

  说完他阔步流星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对看热闹看入神,展开激烈讨论的弟子们,没好气说道,“走不走?”

  其他弟子瞬间忘了前面种种不愉快,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跟上前去。

  燕无渡眼看着自己被一行人甩开,并没有着急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反而接着捡回那根狗尾巴草,蹲在路边思索。

  容玉这人虽然娇纵倨傲,却并没有薛衍成与楚北岌那般心眼算计,所以看他方才的神情,并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

  看他对小倌的态度,非常不满他玷污了冰清玉洁的兄长,想让他带自己见容祈简直难比登天。

  燕无渡忽然想到他们待会要去桑歌鬼城,看一行人这身耀眼的金鳞,修为在干元宗必定也是拔尖的天之骄子,前路一定颇为凶险。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容玉走在人群后方,回头看向蹲在路边楚楚可怜的小倌,递了一个威胁警惕的眼神。

  仿佛在说:再敢打兄长的主意你就死定了。

  燕无渡勾起嘴角一笑,满不在意地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个“后会有期”的口型。

  容玉收回目光,满脑子都是那抹势在必得的笑,叼着的草被风吹的摇摆不定,那人的容貌在阳光下显得耀眼夺目,小白花般纯净的长相此时看着有些邪气又吊儿郎当。

  可原本那个小倌他接触过的,恶毒心机又愚蠢,这样的神情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他心里莫名有种割裂的诡异感。

  一行人来到一座宏伟但残破的城池跟前,抬眼是高破层云的城墙,甚至看不到浓云之上的顶部。

  枝丫枯萎,寸草不生,只有乌鸦飞过留下的嘲哳怪叫。

  黑云压城,阴风呼啸,似乎昭示着此行并不简单。

  尽管这一行人是历经过大风大浪,万里无一的天才,此时也不免心里犯怵。

  因为这是道昀师祖,他们化臻飞升的掌门人的故地。

  千年以前,在三大王室之中,桑歌占地最广,地处富饶,是整个水镜天的中枢核心,连如今的空明王室也是望尘莫及。

  然盛极必衰,桑歌灭国之后,这肥肉般的地方应该被各国争夺分裂,奈何桑歌虽亡,却出了一个身负神骨的天才,成了修真界第一宗的掌门,凌驾于各大王室家族之上,所有人心里默认的修真界第一人。

  更是在百年前的仙界剿杀中诛杀了为祸苍生的燕无渡,原地飞升,信徒千千万万,虽说楚北岌既然飞升,应该与桑歌早无干系,斩断羁绊了,但依然无人敢对桑歌下手。

  于是千年风霜蚕食下,成就了这座鬼城,人迹罕至,寸草不生,也有说法管它叫“日月不照城”。

  干元弟子们进入城中后,没有浪费时间,麻利地分两队镇守前后城门,各自散开,站在阵眼上,默念口诀,召出剿杀阵。

  尽管路上有些矛盾不和,但此时默契地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燕无渡蹲在最高处的檐角上打量几人,背对万里无云的漆黑天空,一身纯白的羽衣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百孔雀。

  他拖着下巴暗忖。

  这群小辈还算不错,没拖累干元宗的声望。

  金笼般的杀阵破土而出,缓缓笼罩整座鬼城。

  城中那头千万人的肢体汇聚成的鬼傀儡似有所感,这才于街口现身,然来来者并不狰狞丑态,也没有青面獠牙,反而揣着手,步履从容优雅地从远处走来。

  众人一见来者,登时怔住,停住手里的动作,长相千奇百怪的恶鬼也见过,却都不比眼前这人令人震惊。

  “师……师……”他们瞠目结舌,知道不可能,可那人分明站在眼前,于是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只有檐顶的燕无渡震惊地脱口而出,“楚北岌?!”

  楼下那人向他看去,眼里是毒蛇看到猎物的锐利与冰冷,楚楚北岌伸手,“我允许你走了吗?滚过来。”

  说实话,看到楚北岌的那一刻,燕无渡的第一反应是心虚,随着他开口说话,那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原地。

  他不是他,一开口便知。

  燕无渡拍手,“哎呀,真是拙劣的模仿呀,假的永远是假的,成不了真的,你说是吧,冒牌货。”

  众人闻声看向最高处檐角,那人一改方才的嚣张,屁滚尿流滚下来,扑向容玉,他梨花带雨地缩进他怀里,“玉皇子,奴家好害怕呀,这东西刚才瞪我呢!”

  本来方才因为楚北岌的出场,众人的心神已经乱了,经过燕无渡这么一冲撞,刚立起来的杀阵瞬间破了,众人被反噬,纷纷转头吐了一口鲜血。

  “不是说让你过来吗”楚北岌一开口压迫感十足,他步步逼近。

  燕无渡赶紧躲到弟子们身后,“仙长们保护我,那鬼东西肯定是觊觎奴家美色,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我乃玉皇子他兄长的意中人,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打我的主意了!”

  楚北岌嘴角抽搐一瞬,其余人也很想将他一脚踢远点,奈何干元宗门训在此,不得以一己喜好决定他人生死,即使这再讨厌,再道德败坏,大敌当前,该救还是得救。

  弟子们立即正色,面向楚北岌列阵展开围剿。

  燕无渡弱柳扶风地蹲在一旁嘤嘤,“玉皇子,你是最棒的,奴家信你!此战若胜,我便不嫁你兄长了。”

  容玉从容应战的时候翻了个白眼,跟谁想娶你一样。

  “我现在移情别恋了!我此后只钟情你一个人!”

  冷不丁一句话,让容玉一个手抖,剑身“争”地一声掉地上了,尽管他下一瞬反应过来,脚尖一钩,将剑踢上来,重新握于手中。

  但这瞬息的分神让局势瞬间逆转,被压着打的楚北岌突破了众弟子们的放线,虎口直指最后方的主力容玉。

  众人一时间无法反应,阵型瞬间溃散。

  容玉落于劣势,躲闪不及,眼见着就要被扼住脖颈。

  在一旁摇旗吶喊的燕无渡勾起一丝微不可见,得逞的笑。

  他的计划要达成了。

  既然容玉不愿意带他见兄长,那就只能逼容祈现身来见他了。

  这兄弟二人乃一母所出,听说能彼此感应,容祈在千里之外感觉到亲弟有生命危险,没有理由不现身。

  燕无渡已经酝酿好见到容祈的情绪了。

  没想到楚北岌那厮的目光一转,一个急转弯朝他这边攻击过来。

  燕无渡还没来得及收起奸诈的笑意,就被掐住脖子,“喂,你掐他们去啊,掐我干嘛!”

  楚北岌阴恻恻贴耳说道:“抓到你了,跟我走吧。”

  燕无渡还想再说两句,却被硬生生拽住遁入黑暗,临走之前挤出一句,“玉皇子救救……”

  燕无渡仿佛在黑暗里待了很久,极速下坠的感觉让他不敢睁眼,知道双脚落地,这才敢堪堪睁开一条缝。

  入眼是一间破败的房子,似乎还在桑歌境内。

  燕无渡这才想起一个可能性,这人是桑歌残肢聚集而成,那些肢体因为羁绊永远离不开这座鬼城,这人应该也一辈子逃不出去。

  燕无渡瞬间放下心来,自顾自坐下,翘起二郎腿,“还没装够吗。”

  “你现在又是被谁操控呢?薛有疾还是薛衍成,死木头?”

  那人浑然像没听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阿渡为何不叫我的名字了,那可是你在月下亲口给我起的……”

  自嗨小剧场action!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谁是卧底”团新添一名猛将!

  镜头转向我们的队长楚某,哇哦,他正在摇旗喊冤,扬言要退团呢,哈哈,没门儿。

  接着看向我们的小薛同学,他正在摩拳擦掌,宣告他是团里扛把子的地位。

  那么我的的新成员,言某有什么感言呢?(递话筒

  言某鼻青脸肿登场:求求两位前辈请轻点打,拜托了!

  写着写着发现除了小燕以外,全员阴暗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