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江衍放下筷子,蹙眉扫了眼众人。
怕是让江小路那乌鸦嘴给说中了,宴席几近结束,也未见任何异常。
江衍摩挲着酒杯,不免多了分失望。本是冲着找些乐子来的,却不想要白来这一趟?眼前这宾客尽欢的场景,也着实不像孕育着什么阴谋,莫不是真的猜错了?
正想着是不是要提前离席,却听得堂上主位传出几声击掌声。
江衍望去,就见齐家家主齐洪江朗声道:“近来暑气日盛,燥热难当,府上特意为各位备了冰品,借以消消暑气!”
说完,便见成队婢女鱼贯而入,各自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碗,缓步上前,倾身将瓷碗放置到了众宾客身前的桌案上。
众人顿觉一股凉意从碗身渗透出来,倍觉清爽。
江衍也是挑起了眉,手指轻碰了下碗身,指尖瞬间被凉意浸透,舒爽无比。刚要端起递给江小路试试,却见端汤上来的婢女倾身未起,不见动静。
“公子。”清脆的女子声音,甚是耳熟。
……白环?江衍眯眼细看,可不就是那丫头!
“这是……”
待要问些什么,就听见左侧桌案一人叹道:“这瓷碗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这沁凉的碗身,怕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的吧!”
众人听了,也纷纷应和。白环却不再做停留,随着一众婢女一同出了内堂。
江衍抿了唇角,思忖着白环这丫头也不见提示点什么,这般在他眼前晃荡一圈是何用意?
齐家主听得这言语,哈哈一笑,道:“也不费事,就是提前两个时辰将这些碗放置在特制的冰柜中镇着,盛汤之时另行加入冰块即可。”
那人又道:“齐家主倒是有心了,我等切莫拂了这等好意!”说罢,端起那瓷碗,竟一口饮尽。
江衍眉角微微挑起,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人。
这瓷碗虽小,却不见得只那一口之量。且冰镇过后的汤品,这一口下肚,怕是腹内感觉着实不佳吧。
那人却未见犹豫,一口饮尽后,将瓷碗一放,留得一颗棱角已不分明的冰块在那碗底,哈哈一笑道:“果然爽快!”
堂内众人见此情形,也便纷纷持羹细品起来。
江衍收了心神,随着端起那瓷碗送至唇边。碗边抵着唇瓣时,突然停了动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也就是停了那一刻,便神色如常地喝了口碗中汤羹。
抬眼看去,在场宾客都面露满意之色,可见这冰品很是得人心了。
江衍挑起唇角,意味不明。
执起汤匙搅拌了下碗中之物,那剔透的冰块融化的所剩无几。端起碗又喝了一口,便做出了一副百无聊赖状,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轻敲了起来。
江小路一脸狐疑,刚刚看着少爷是有要走的意思,这会儿怎么又一副这等悠闲面孔。
正要上前询问,突然听得“哗啦”一声脆响,对面桌案上一人的瓷碗摔碎了在桌案下,而那人已面色苍白,吐血不止!
“怎么回事?!!”一声惊慌的爆喝自江衍左侧桌案响起,接着出声之人也似被人扼住了脖颈,粗壮地喘起气来,嘴角跟着溢出血来。
大堂立刻一片慌乱!
来不及去细想,顷刻间,更多的宾客开始感到不适,咳血之声迭起,连主位上的齐洪江和齐霄也未能幸免。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连江小路瞪大了眼,这场面可够大了!再一看江衍,还似个没事人样的端坐着,品着杯中美酒,好不惬意。
“这羹汤有毒!”
不知谁在这时喊了一句,众人便惊恐地丢开了那瓷碗,一个个面色惨白,慌乱不已。
“齐家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慌乱中出言质问起齐洪江。可惜齐家家主自身也已中毒,咳血不止,竟不知如何应答。
“管家!快找医者!另外叫人去府衙报官,快!”好在齐霄还算冷静,立刻出声吩咐下去,接着强自撑着身子大声道,“各位切莫惊慌,这毒并不烈,短时内应该不会有大碍!我们且等等,当下是不要动气,以免加速毒素漫延!”
听到齐霄如此说来,一干人等虽是惊惧不已,却也确实想不出其他办法,当下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齐霄脸色很难看,好好的宴席眨眼间成了地狱,生死都在举止间,让他如何能不焦虑。
“江少爷为何没事?!”
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安坐着喝酒的江衍身上。那悠然自得饮酒的人影,倒是跟这满堂惶急不堪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怪异而又让人觉得好笑。
齐霄一眼望去,果真,江衍手持酒杯,面色浅淡自然,细看之下似还带着笑意,哪像是中毒的样子。
“莫不是就是江家少爷下的毒?!”
如此情形,自然有人脱口而出,提出了疑虑。立马,更多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江衍,众人一个个都惊疑不定,却又无一人敢上前质问。
半晌,终还是有稍大胆一点的人按耐不住,上前道:“一定是他,不然为何只有他一人没有中毒?!”这般自说自话之后,朝着这方嚷道,“江衍,快将解药交出来!”
自顾品着美酒的江衍终于是有了反应,闻言停了转动酒杯的动作,看向那向他叫嚣的人,不解道:“什么解药?我又没有下毒,哪来解药?”
那人提声道:“在场这么多人唯你一人完好,不是你下的毒会是谁?!”
江衍笑了起来,勾人的凤眼刹那间绽放出夺目光彩,像是听到了个很不错的笑话,开心地说道:“或许我命好呢?不是向来有种说法,祸害遗千年?”
“何必狡辩!若不是你,你又为何这么开心,定是觉得得手了,心下得意吧!”
众人越发觉得这话有理,便一齐看向江衍,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切,你这人动下脑子成吗?”实在听不下去的江小路翻了个大白眼,不屑道,“众目睽睽,我家少爷是如何给你们下的毒?且不说他没有迫害你们的动机,就算是有,为何不换一种见血封喉的药,还要留着你们一口气在这找他的错处?”
众人哑口,一时也确实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可即便如此,却仍不减戒备之态,死盯着江衍这边。
“这位小兄弟说的是,现在实在不是胡乱猜忌的时候。”齐霄平顺了下气息,出声安抚众人。然后便见他走到江衍面前,微微一礼,“江少爷,无意冒犯,只是不知江少爷是否有解毒之方?”
江衍一听,意外地抬头看了齐霄一眼,诧异道:“齐少爷为何会认为我有解毒之方?”
齐霄忍着胸口疼痛,牵起一抹笑意来,道:“齐某也只是猜测,既然江少爷无事,想必是有抗毒之物傍身,亦或者有其他解毒之法。”
江衍挑眉,倒是多看了齐霄一眼。早前虽耳闻齐家二少人才出众,却不知还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较之一般公子哥,胆识也是过人了。
“小路。”
“是,少爷。”
不用多言,江小路取出一个墨色瓷瓶,拔了瓶塞倒出一颗红豆大小的药丸,递给了齐霄。
齐霄半分犹疑也没有,捏着药丸塞进了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齐少爷……”底下几人皱眉忧心地看着他。
“各位不必惊慌,我信江少爷。”齐霄正色道。
又接过一颗药丸交给了齐洪江,看着他吃下才说道:“真要害我们,完全不必多此一举,等着我们毒发岂不是更省事。”
说完,齐霄命人拿来一支银针,走到江衍案前,端起江衍喝了一半的汤,将银针探了进去。
江衍看着他的动作,也不做阻拦,眼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极好。
少时,银针上浮起一层浓浓的墨黑色!
“他的碗里也有毒!”有人惊呼。